趙四浦回到鐵匠鋪的時候,已經是四更天了。他看到招弟屋裏的燈已經滅了,便提起衣襟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悄悄回到了庫房。
趙四浦從牆上取下兩張狗皮鋪在地上,虛脫了一般撲倒在狗皮上就睡下了。此時此刻,趙四浦身體乏困至極,卻沒有一絲睡意。他害怕呀!雖然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了楊鐵匠的屍體,可對招弟又該怎麽說呢?這事萬一引起楊招弟懷疑,那就麻煩了。
趙四浦思慮了半天,又起身出了庫房。他把關好的院門虛掩著打開了半邊,做出楊鐵匠可能出門到外麵去了的樣子,然後回到庫房把兩張狗皮重新掛回到牆上。之後,他直接躺在了冰涼的地上。隻要能夠騙過招弟,人財俱得,這點苦頭又算得了什麽呢?
趙四浦在地上沒躺多久,就聽見有腳步聲傳來。不用想,肯定是招弟來了!趙四浦馬上假裝昏死過去了。
招弟哭了半夜,不知不覺睡著了。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她被夢境驚醒後,來到楊鐵匠吊趙四浦的庫房裏,打算再求一求爹爹,讓他饒了趙四浦。然而,她到庫房門口聽了半天,裏麵沒有一點點動靜。這是怎麽回事?招弟禁不住又流下了眼淚:爹爹呀爹爹,你難道真的要把趙四浦送到官府去治罪嗎?如今,女兒已經是他的人了,你若執意把他送到官府,你要女兒以後怎麽有臉再活下去呀?再說了爹爹,四浦對我也是真心的呀!
招弟一邊抹眼淚,一邊又回到自己房間,拿上了油燈,來到了庫房門前。她又在外麵聽了一會兒,裏麵還是沒有一點響動。於是,她輕輕地推開了門,用手裏的油燈照著朝裏麵喊了一聲“爹爹”,還是不見回應。她舉起油燈仔細一看,庫房裏不但沒有了楊鐵匠,而且吊在房梁上的趙四浦也不見了。招弟嚇得手裏的油燈差點掉到地上,慌亂中她“啊呀”一聲大叫。這時候,她感覺腳下踩到了什麽東西。招弟低頭一看,這才看清楚趙四浦在地上躺著……招弟一下子撲在趙四浦的身上,使勁地搖晃:四浦,四浦,你怎麽了?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趙四浦裝作一口氣才回來的樣子,氣息悠悠地說:這是哪裏?是在閻王殿嗎?
招弟哭著抱住了趙四浦:四浦,你還活著!
趙四浦睜了睜眼睛:招弟,我真的還活著嗎?我剛才明明看到了閻王爺,怎麽……
招弟打斷了趙四浦的話,眼淚一個勁地流:四浦,沒事了!你這不是好好的嗎?
楊招弟一邊說一邊把趙四浦扶了起來:四浦,我扶你起來。這裏冷,起來到我屋裏去吧!我會再去求爹爹,讓他不要再為難你了。
招弟說到這裏,才想起爹爹不在庫房裏:爹爹?四浦,我爹爹呢?他去哪裏了?
趙四浦裝模作樣地四處張望,驚訝道:師父呢?他不是就在這屋裏嗎?怎麽不見了?
招弟也急了:是呀,你說他去哪裏了?他不是一直在這裏看著你嗎?
趙四浦佯裝頭疼的樣子:對呀,師父一直在這裏。我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吊著我的繩子忽然斷了,我跌到地上就暈過去了,不知道師父什麽時候出去的。
招弟趕緊把趙四浦扶到了自己的屋裏,對趙四浦說: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出去找我爹爹。
趙四浦接過招弟手裏的燈:招弟,我們一塊去找師父吧!
招弟見趙四浦並沒有記恨她爹,非常高興。
兩個人找遍了整個院子都沒有看見楊鐵匠。又來到院門口,發現門開著,趙四浦對招弟說招弟你看,門開著。師父肯定出去了!我們再到外麵找找吧!
趙四浦帶著招弟在院子四周找了半天,仍然沒有看見楊鐵匠的人影。招弟一著急,又開始淌眼淚:爹爹究竟去哪兒了?天都快亮了!都是我不好,把爹爹氣走了……
趙四浦也假意抹了一把眼淚,安慰招弟說:師父可能找誰喝酒去了,我們先回去吧!等師父回來,我會向他老人家請罪的。招弟哭著點了點頭後,跟著趙四浦回到了鐵匠鋪。
兩個人回到屋裏後,趙四浦把招弟抱到了炕上,摟在懷裏輕聲安慰。招弟緊緊貼在趙四浦身上……在趙四浦的甜言蜜語下,楊招弟再一次把柔軟的身子給了這個衣冠禽獸……
爹爹突然不見了,善良單純的招弟,從來沒有懷疑過這跟趙四浦有關係。所以,楊招弟日日祈盼著自己的爹爹能夠早日回到鐵匠鋪,回到她的身邊。可是,十天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她的爹爹還是沒有回來。
趙四浦如願以償,不但得到了招弟,而且還得到了鐵匠鋪,成了鐵匠鋪的掌櫃,過上了他夢寐以求的好日子。
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趙四浦和招弟成親後,漸漸露出了本來麵目。他拿著楊鐵匠父女辛苦攢下的積蓄吃喝嫖賭,夜不歸宿。不僅如此,有時候幹脆長住在青樓裏不回家,隻留下招弟一個人在鐵匠鋪裏幹活。可可伶的楊招弟好不容易盼著趙四浦回來了,苦口婆心地規勸,希望趙四浦能夠回頭,而後兩個人好好地開鐵匠鋪。可任憑楊招弟怎麽說,趙四浦不但聽不進去,還對招弟拳腳相加。不到一年的時間,楊家的積蓄就被他全部敗光了,家裏隻剩下楊鐵匠生前打造的一堆斧頭、大刀。可是,眼下又不打仗,誰會來買這些東西呢?
沒有了錢的趙四浦,別說出去吃喝嫖賭了,就連吃山藥米糊糊都成了問題。這時候,他也終於意識到好日子過到頭了。他跪在心灰意冷的招弟麵前詛咒發誓,從今以後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招弟心軟,又原諒了趙四浦,並打算把那些斧頭、大刀重新改造成農具賣出去,隻有這樣才能維持日常生計。好吃懶做的趙四浦雖然一萬個不情願,但也沒有別的法子,隻得跟著招弟開始打鐵幹活,但心裏卻盤算著各種可以不勞而獲的歪門邪道。
就在這時候,東大灘的老寨主央欽紫諾派人來買走了鐵匠鋪的所有斧頭、大刀,而且又預訂了二百兩銀子的兵器。這一下可把趙四浦高興壞了,剛才還在為生計發愁,轉眼間就賺了個盆滿缽溢!趙四浦高興之餘,又向來人打問起寨主打造大量兵器的原因。原來是西大灘修整路麵的時候,占了一片東大灘的草場,雙方各執己見、互不相讓,便引發了一場械鬥。由於兵器短缺,雙方死了不少人,尤其是東大灘,傷亡慘重,所以寨主才會來趙四浦的鐵匠鋪購買大量的兵器。
趙四浦雇了幾個夥計,隻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打好了這批兵器。趙四浦捧著幾百兩白花花的銀子,興奮得一晚上沒有睡著覺。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就賺了幾百兩銀子,我趙四浦的好日子又來了!要是鐵匠鋪裏的生意一直這麽好,這輩子就吃喝不愁了。別說是去涼州城裏賭錢、喝花酒了,就是再娶回來幾個幹練的小娘子也不成問題!可怎麽才能讓生意一直這麽好呢?除非經常有人來買走大批的兵器。可是,如果不打仗,誰會一下子買這麽多兵器呢?
趙四浦想到這裏,忽然眯起了眼睛。打仗?隻有打仗的時候,才會需要大批的兵器……這一夜,趙四浦基本上沒有睡著。到天快亮的時候,他終於想好了一個主意……
夜色如墨,月光很淡很淡,襯得東大灘周遭分外陰冷。
沉沉的黑暗中,趙四浦把東、西兩灘草原之間的界樁往東大灘的地界上挪了幾尺。雖然隻是幾尺,卻足以讓他們再次掀起一場械鬥。
趙四浦挪完界樁,用樹枝把腳印和鐵鍬留下的痕跡掃幹淨後,天也快亮了,眼看著就要下雨了。趙四浦害怕下雨留下足跡,立刻飛奔著跑回了家。
因為下雨的緣故,東大灘的牧民並沒有發覺界粧被挪動了。趙四浦心裏開始著急,如果沒有人發現界粧被挪動,那他豈不是白費了一番工夫?坐臥不安的趙四浦索性和招弟一起幹活打鐵,順便聽一聽外麵有沒有什麽動靜。招弟以為趙四浦真的改過自新了,願意幹活了,十分高興。到了晚上,還早早催著趙四浦去休息。趙四浦臨睡前特意交代招弟,如果晚上外麵有什麽動靜,要趕緊叫醒他。招弟口裏答應了趙四浦,可心裏卻感到奇怪,這好好的能有什麽動靜呢?
一夜安靜,趙四浦一覺睡到了翌日早上日上三竿。起床後,他到外麵溜達了一圈,仍然沒有聽到關於草原上的任何消息。都過去這麽長時間了,難道那些牧民還沒有發現界樁被挪了位置?想到這裏,趙四浦便對招弟謊稱東大灘草原上有人要買一批鐮刀,他得親自去和人家談一談價格。招弟聽了自然是開心不已,連忙準備了幾個饅頭和煮熟的牛肉,再三叮囑後,把趙四浦送出了家門。
趙四浦到了東大灘草原上,見草原上風平浪靜,並沒有什麽異樣。於是,鬼鬼祟祟地來到一個牧人的氈房附近。他把準備好的蒙汗藥撒在饅頭和牛肉上,扔給了看守羊房和羊群的狗。牧羊狗看見吃的,沒有發出叫聲,幾口吞下了牛肉和饅頭。沒過一會兒,那狗就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了。
房間裏的牧羊人正在睡覺,所以沒有聽到外麵的動靜。一覺睡醒後,才發現房間門口有一封信。牧羊人趕緊跑出去查看,見狗和羊群都還在,這才打開那封信。牧羊人雖然認識的字不多,但還是勉強看懂了信上所說的話。莫非西大灘的人真的偷偷占了我們的草原?
於是,牧羊人騎著馬來到東、西兩灘的分界線上查看。牧羊人仔細看了那排界樁,果然發現有挪動過的痕跡。牧羊人大驚,這還得了?得趕緊報告給寨主!
牧羊人為了得到獎賞,沒有把那封信的事告訴寨主央欽紫諾,隻說是他每日都會去界樁跟前巡查,這才發現界粧被人挪動了。
央欽紫諾聽了後,氣得大發雷霆。立刻集合了數百人,浩浩****來到草原的分界線上。之後,他親自查看了界樁,果然被挪動了幾尺。這樣一來,原本屬於他們東大灘的這些草場,就變成了西大灘所有。央欽紫諾大怒:好你個無恥的藍脫吉士,真是欺人太甚!前幾日就占了我東大灘的一片草場,今日居然又幹出這樣的齷齪事來!真以為我央欽紫諾好欺負?難道我東大灘還會怕了你西大灘不成?
牧民們聽了也非常氣憤,衝上去就把界粧挖出來,放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而此時的西大灘寨主藍脫吉士也接到了通報,知道央欽紫諾帶著幾百人擅自移動了分界線的界樁。於是,怒氣衝衝的藍脫吉士帶著人趕到東、西兩灘的草原分界處。藍脫吉士看到央欽紫諾後,開口大罵:央欽紫諾,你憑什麽擅自移動界粧?青天白日,居然如此明目張膽地搶占我西大灘的草原!我西大灘的老少爺們可不是吃素的!我勸你還是識相一點,把界樁給我挪回來!
央欽紫諾冷笑一聲,反譏道:你少在這裏揣著明白裝糊塗!明明是你挪動界樁在先,占了我東大灘的地盤,現在反倒說是我占了你的草原。你幾次三番搶占我東大灘的地界,你也太卑鄙了吧?
藍脫吉士一聽這話,不依了:你休要血口噴人!我藍脫吉士一向光明磊落,豈容你這樣汙蔑?央欽紫諾,勸你趁早挪回界粧,否則別怪我不給你留麵子!
央欽紫諾見藍脫吉士霸占了他們的草原,居然還這麽大言不慚,一氣之下就拿起大刀指著藍脫吉士:無恥小人!我央欽紫諾也不是好惹的!我東大灘的草原,你休想再霸占半分!
西大灘的人看央欽紫諾拿出大刀,頓時群情激昂,紛紛拿起了手裏的兵器。而東大灘的人也不肯示弱,也拿出了大刀、斧頭。兩隊人吆喝著糾纏到了一起,轉眼間便人仰馬翻……這一場漢羌民族之間的惡鬥,直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可是,誰又能知道,這東、西大灘的流血械鬥是由一個小鐵匠造成的呢?從此,趙四浦憑借自己的鐵匠鋪會打造兵器,便成了央欽紫諾的座上賓。不光如此,他還暗地裏賣兵器給西大灘,讓東大灘和西大灘都拿著他打造的兵器互相殘殺。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趙四浦一次次的陰謀詭計,促成了東、西兩灘一次次的流血械鬥。趙四浦用東、西大灘無數人的鮮血換來了趙家的家財萬貫。從此,趙四浦成了東大灘的大財主。就在央欽紫諾臨死的那一年,他還把趙四浦的兒子趙青寬收做了自己的幹兒子。
央欽紫諾死後,他的兒子央欽繼任了東大灘的寨主。在央欽寨主就任的宴席上,趙四浦認識了東大灘一個在洛陽做官的叫趙禮的人和他的兒子。他聽說這趙禮是趙公明的後人,而且手裏還有趙公明留下來的《九曲黃河燈陣圖》,高興得手舞足蹈。因為趙四浦一直垂涎於趙禮家的這個傳家寶。趙四浦心想:要是得到了《九曲黃河燈陣圖》,那我自然而然就是趙公明的後人了,再加上我如今的財富和地位,這東大灘寨主的位子就該換我趙四浦來坐坐了。
拿定主意後,趙四浦想方設法接近趙禮及其隨從,在得到趙禮的信任後,從他嘴裏知道了《九曲黃河燈陣圖》在趙家另一個傳世子孫趙金手裏。趙金人稱“神算子”,在崆峒山修道。為了達到目的,趙四浦又花錢買通了土匪,殺死將赴洛陽的趙禮父子及其隨從。接下來,他把兒子趙青寬冒充成趙禮的兒子,送到崆峒山趙金那裏,學習九曲黃河燈陣和算術。
趙青寬跟著趙金學了一年多後,因為不願再留在山裏吃苦,便背著趙金偷偷跑回了家。趙金雖然知道趙青寬隻學到了九曲黃河燈陣的陣法,而算術也就學到了一點皮毛。所以,見這個趙家的不肖子如此不成器,也就隨他去了。
趙青寬回來後,趙四浦便把他送進了寨主央欽家。因為趙青寬在趙金那裏學過算術,央欽就安排他做了賬房先生。趙青寬繼承了他爹趙四浦的狡滑和曲意逢迎,所以一年以後被提升為央欽寨主的大管家。
趙青寬本打算娶了央馨兒,這離坐上寨主位子也就越來越近了。卻不料央欽父女看上了馬超,趙青寬心有不甘,所以擺出了自以為大羅神仙都破不了的九曲黃河燈陣,想要害死馬超。央欽和馨兒知道趙青寬之前學習過這個陣法,也知道九曲黃河燈陣的厲害,所以才會阻攔馬超和趙青寬比試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