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相憐
嫡出的少爺小姐們，大概永遠無法理解這種心酸和痛苦。
葉清蘭輕聲安撫道：“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多想無益。你現在過的不是很好麽？”
崔煜打起精神，擠出笑容：“對不起，我不該在你麵前提這些。”這些深藏在心底的話，他從沒對任何人提起過。可在葉清蘭麵前，卻很自然的說出了口。到這一刻，他才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了。
好在葉清蘭毫無取笑之意，態度甚至比之前更加柔和了一些：“沒關係，你說的這些，其實我也懂的。我的生母是父親身邊的通房丫鬟，後來抬做了小妾。在我五歲那一年，她也‘因病去世’了。”
都是庶出，相同的境遇迅速的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崔煜憐惜的看著葉清蘭：“你過的一定很辛苦。”雖然同是庶出，他畢竟是家中唯一的男子，父母對他都很重視。他享受到的待遇和嫡出的差不多。而葉清蘭的處境，大概要比他糟糕許多……
葉清蘭隨意的笑了笑。
原主的日子何止是辛苦，簡直可以用淒慘兩個字來形容。親生的兄長生出了陰暗扭曲的不倫心思，未婚夫意外而死，然後她聲名狼藉。最後，內向懦弱的她隻能用結束自己生命的方式做最消極的反抗。重生一回也沒能改變淒涼的命運，依舊是早夭而亡。若不是她這抹幽魂進駐了這個身體，這具身子早已長眠地下成了枯骨！
不過，這些事情自然無需告訴崔煜知曉。
“崔世兄，堂嫂正和伯母在說話，你也該去看看她了。”葉清蘭微笑著提醒。
崔煜這才驚覺時間流逝的飛快，不知不覺中兩人竟在亭子前站了許久。腿都隱隱的有些酸痛了。
“你也一起過去吧！”崔煜略有些靦腆的說著，迅速的瞄了葉清蘭一眼。
剛才那一番談話之後。兩人比原先熟悉了不少，崔煜說話總算不再結結巴巴的了。
葉清蘭本想婉拒，可看著崔煜充滿期盼的眼神，心裏悄然一動，點點頭應了。雖然她對崔煜沒有特殊的好感，可目前看來，崔煜還算是個可愛的少年。說不定相處的久了，就會生出感情來了……
這個細微的動作，卻讓崔煜眼睛一亮，臉上泛起興奮的潮紅。說話又開始期期艾艾了：“十妹妹先、先請。”
葉清蘭忍住笑，領著瑞雪和桂圓往回走。崔煜倒是很守禮，並不過分靠近。
到了何氏的院子裏。葉清蘭和崔煜不約而同的停住了腳步。等丫鬟去通傳之後，才一起進了偏廳裏。
不知之前母女兩個說了些什麽，崔婉眼圈隱隱泛紅，何氏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崔煜性子耿直，憋不住話。直直的問道：“大姐，姐夫真的要納妾嗎？”
崔婉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這也不能怪他。都是我的肚子不爭氣，整整五年了，也沒能為葉家開枝散葉。他又是長房長孫，總得為葉家傳承香火。”
這些話從崔婉的口中說出來，更讓人心酸難過。
崔煜用力的握緊了拳頭。強忍憤怒之情：“欺人太甚！我這就去找他算賬！”
“胡鬧！”何氏沉著臉，瞪了崔煜一眼：“給我坐下！”
崔煜素來尊敬嫡母，雖然滿心憤怒。卻也不敢違抗她的命令，在崔婉的身邊坐了下來。
葉清蘭卻有些尷尬了。雖然這事和她沒什麽幹係，可在座的都是崔家的人，她這個頂著葉姓的外人實在不便發表什麽意見。
好在崔婉及時的為她解了圍：“十妹，你也過來坐吧！這事和你沒關係。你不必覺得不好意思。”
葉清蘭笑了笑，默默的坐了下來。不管怎麽樣。接下來她都不準備插嘴。
事實上，也沒有插嘴的機會就是了。
崔煜看著崔婉，眼裏滿是憐惜和心疼：“大姐，你已經答應了姐夫納妾的事情嗎？”按理來說，納妾的事情必須得經過正室點頭同意。
崔婉笑的有些勉強：“嗯。”眾人步步緊逼，哪裏容得她不同意。
崔煜見崔婉這副樣子，心裏隻覺得沉甸甸的，難受極了。
崔婉反而倒過來安慰他：“好在婆婆通情達理，允了我回來和母親商議此事。”有了鄭氏的支持，至少在妾室的人選上占據了主動權。
崔煜先是一怔，旋即明白過來，頓時一陣沉默。他雖然單純，可畢竟是在貴族世家裏長大的男孩子，有些事情多多少少也懂一些。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已經是最佳的解決辦法了。
隻是不知道，又有誰家的清白姑娘要被送到葉元緯身邊做小妾……
何氏和崔婉交換了個眼色，有默契的避開了這個話題，隻淡淡的叮囑崔煜：“煜兒，這件事情你不必多管，以後見了你姐夫，也不得多言，聽到了麽？”
崔煜向來聽話，這次卻頂了嘴：“為什麽不能多言？姐夫對不起大姐，我連句話都不能說嗎？這是何道理！”竟是難得的犯起了倔勁。
何氏繃起了臉，正想數落幾句，可轉念一想，態度又軟了下來。不管如何，崔煜都是因為心疼親姐姐才會有這樣的反應。其實，她又何嚐不心疼自己的女兒？
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也隻能用這樣的法子來解決了……
崔婉見崔煜這般反應，心裏暖暖的，柔聲說道：“二弟，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不過，母親說的對。若是真心為了我好，以後見了你姐夫，就什麽也別說。”不然，若是惹的葉元緯失了顏麵心裏不痛快，傷到的還是她。
崔煜雖然有些呆氣不解世事，可頭腦卻十分聰慧，略一思忖，也明白了過來。心裏隻覺得十分憋屈難過，卻又不知該怎麽安慰崔婉。
崔婉深呼吸口氣，擠出笑容說道：“我回來這麽久了，也該回去了。”
何氏不舍的挽留：“難得回來一次，吃了晚飯再走吧！你父親還沒回來，還沒見到你一麵呢！”
崔婉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我還是先回去好了。巧姐兒沒人照顧可不行。”而且，鄭氏一定在等她的回音。
何氏明白崔婉的心思，隻得輕歎口氣，起身送崔婉。葉清蘭忙也跟著起身。
崔煜忽的說道：“大姐，我送你回去。”
崔婉正要婉言拒絕，待看到崔煜連連飄向葉清蘭的眼神之後，陡然會意過來。饒是心情不佳，也有了想笑的衝動。
何氏也將崔煜那點小心思看的明明白白，暗暗失笑，口中卻道：“也好，有你送我也能放心些。”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送到昌遠伯府門口，你就回來。”
不然，以崔煜的耿直脾氣，進府之後見了葉元緯指不定會說什麽。
崔煜精神一振，一想到可以和葉清蘭同車共行，心情陡然好了許多。
若是換在前些天，葉清蘭對崔煜這樣的殷勤和接近一定大感頭痛。可現在心態有了微妙的轉變之後，倒也不覺得崔煜礙眼了。
撇開別的不談，崔煜本身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男孩子。好學上進，品性端正，斯文有禮。那絲呆呆的書生氣，也讓人覺得可愛。
大概是察覺到葉清蘭多看了他幾眼，崔煜忽然覺得緊張局促，額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了。
他目不斜視的往前走，結果不小心的踩中了一塊石子，差點摔一跤。多虧得崔婉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總算有驚無險。
……
崔婉低聲數落道：“這麽大的人了，怎麽走路都不穩妥。在想什麽呢！”
何氏卻緊張的追問道：“煜兒，你的腳沒扭著吧！腿痛不痛？”
“沒、沒什麽，我好的很。”崔煜在心上人麵前出了糗，別提多懊惱尷尬了，臉孔漲的通紅，耳後也是火辣辣的。
葉清蘭又有了想笑的衝動，悄悄的將頭扭到了一邊去。
等上了馬車之後，崔煜臉上的熱度才稍稍退了。
馬車很寬敞，葉清蘭和崔婉坐在崔煜的對麵，就算腿伸的長些，也不用擔心不小心會碰到對方。
葉清蘭低聲問道：“堂嫂，事情商議妥當了麽？”
她問的含蓄委婉，崔婉卻是一聽即懂，唇角露出一絲苦笑：“哪有這麽快。至少也得有個十天半月才能有結果。”
崔氏族人不算少，不過，是要送到昌遠伯府做妾，境況略好些的都不會願意。隻能從旁支的親屬裏找一個女孩子。既要年齡合適，又要容貌標致，還得找個性情柔順好拿捏肯做妾的。這樣零零總總的算下來，可實在不太好找。
何氏答應了會盡快確定好人選，然後送信到昌遠伯府去。可崔婉一想到蔣氏的那個侄孫女，心裏就覺得十分不自在。總隱隱覺得事情不會那麽順利……
葉清蘭見崔婉蹙著眉頭，自然猜到了她的心事。低聲安撫道：“堂嫂不必擔心。有大伯母在，那個蔣瑩絕不可能進府的。”
但願如此吧！
崔婉擠出一個笑容。
崔煜耳尖的聽到了一個名字，皺起了眉頭問道：“大姐，這個蔣瑩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