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故意
葉清蘭端端正正的坐在馬車裏，眼皮都沒抬一下。
馬車行駛的十分緩慢，幾個丫鬟都從竹簾的細縫中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那個修長身影。
“小姐，是顧四公子……”瑞雪輕聲提醒。
葉清蘭隨意的嗯了一聲，卻看都沒往外看一眼，神色淡漠平靜。瑞雪見她這副反應，識趣的不再多嘴。
紅鸞一般不多說話，英兒卻是伶俐知趣，自然也不多這個嘴。
桂圓卻忍不住了，低聲嘟噥道：“小姐，你一向寬宏大度，怎麽這次真的和顧四公子較上勁了……”
當時兩人爭吵的時候，她們幾個就在正廳外麵，雖然沒聽全，卻也聽了十之七八。幾個丫鬟可都被驚到了。何曾見過溫和冷靜的小姐這樣發過脾氣？
葉清蘭不輕不重的打斷桂圓：“你們東西都收拾好了吧，想想有沒有什麽遺漏的？”
當然沒有遺漏的！桂圓正要回答，就見瑞雪連連衝她使眼色。傻丫頭，小姐這是讓你閉嘴，怎麽連這點眼色都沒有？
桂圓雖然憨厚一些，卻也不傻，頓時住了嘴。
馬車裏又恢複了安靜，隻聽到木軲轆咯吱咯吱的聲響。很快，那個修長的身影就被遠遠的拋到了馬車後麵。
葉清蘭從來沒什麽架子，和幾個丫鬟也都是有說有笑的。可今天顯然沒什麽說話的心情，丫鬟們自然也不敢多嘴。就這麽，一路靜默沉悶，一直到了昌遠伯府的門口。
剛一下馬車，葉清蘭的臉上便浮上了慣常的笑意，儼然還是那個溫婉恬靜可人的十小姐。幾個丫鬟剛見識過她盛怒時的樣子，一時真有些適應不來。
葉清蘭先去了暢和堂給蔣氏請安。
此時已近傍晚，蔣氏正準備用膳。聽說葉清蘭來請安，不由得一愣。奇怪，不是去定國公府做客了麽？怎麽又一點征兆都沒有就回來了？！
雖然對葉清蘭沒什麽好感，不過。場麵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蔣氏見了葉清蘭之後，慣例問了幾句在定國公府的情況。葉清蘭隻撿了些好的說了。
蔣氏隨口問道：“你怎麽忽然就回來了，之前怎麽也不送個信回來？”
葉清蘭恭敬的笑道：“其實，我早就想回來了。隻是惜玉表姐一直挽留。因為不確定，所以便沒送信回來，倒讓祖母擔心了。”
其實，這個便宜祖母根本就不關心她為什麽會突然回來。問這些也不過是場麵話。隻要她隨意找個借口敷衍過去。保準蔣氏不會再多問一句。
果然，蔣氏隨意的點點頭，便說道：“你祖父今晚不回來吃飯。你明天早些過來給他請安吧！”根本沒提要留晚飯的事。
葉清蘭含笑告退。
出了暢和堂。第二站當然是落梅院。
進了落梅院，自有丫鬟去通傳稟報。片刻，便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的迎了出來，一臉歡喜的摟住了她：“十妹，你可總算舍得回來了。”
葉清蘭心裏一暖，笑著抱了葉清寧一下。沒想到葉清寧也在落梅院，倒是個小小的意外驚喜。
葉清寧鬆開葉清蘭。上下打量葉清蘭幾眼：“快些給我瞧瞧，這些日子是瘦了還是胖了。要是惜玉表妹待你不好，我可要找她算賬。”
葉清蘭被逗樂了，半真半假的開起了玩笑：“惜玉表姐對我好的可是沒話說，讓我受氣的另有其人。不如六姐替我去討回公道如何？”
葉清寧哪裏想到她指的是顧熙年，豪氣幹雲的答應了下來：“好！告訴我是誰讓你受氣了，我明天就去定國公府給你出氣。”
“是顧表哥。”葉清蘭輕鬆自若的扔了個炸彈。
葉清寧一怔，下意識的應道：“你別胡扯了。”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顧四公子，幾乎是京城貴公子的典範，怎麽可能去招惹十妹！
葉清蘭聳聳肩笑道：“我說實話，你偏不信。那我也沒法子了。”以後可別總怪自己有事瞞著她了！
葉清寧本來半點都不信，可一看葉清蘭這副樣子，頓時又遲疑了。想問個仔細明白，可此時此地都不是說話的好機會。還是等日後有空再慢慢拷問好了。
“你回來的正巧。”葉清寧笑著轉移話題：“今天府裏有新鮮的鱸魚，母親讓人做了清蒸鱸魚，你可有口福了。”
葉清蘭笑了笑，隨葉清寧一起去見鄭氏。
鄭氏對葉清蘭的突然歸來也有些詫異，試探著問道：“怎麽隻住了月餘就回來了？回來之前也沒打個招呼。”
葉清蘭在路上便想好了應對之策，老老實實的應道：“說出來大伯母可別怪我。其實，我這次回來，是因為和顧表哥起了口角……”
什麽？鄭氏一驚：“你說什麽？你和熙年……怎麽會生出口角？”
其實，說口角簡直太輕描淡寫了。她和顧熙年今天大吵了一架，隻怕早在定國公府上下傳開了，想瞞也瞞不住。與其日後鄭氏從別人口中得知此事，倒不如主動“交代坦白”，反而能占些主動權。
“事情是這樣的。前兩天，皇後娘娘過生辰，我也陪著惜玉表姐一起進宮了。結果在皇後娘娘的鳳儀殿裏，不小心遇到了威武將軍府的沈公子……”葉清蘭用最簡潔明了的話語解釋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當然，其中有些關鍵部分自然要略去：“……沈公子對惜玉表姐一見鍾情，今天還特地到定國公府去了。我見他一人幹坐著可憐，便和他說了幾句閑話。沒想到被顧表哥看見了，他很生氣，等沈公子一走，就衝我發了火……”
這番話實在很巧妙。看似說的含糊，可鄭氏是何等人，腦海中迅速的推斷一番，自然能猜到整件事的重點在哪裏。
沈長安對顧惜玉有意，可鄭夫人和顧熙年等人卻對他都不滿意。所以才會故意怠慢他。葉清蘭不過是和沈長安多說了幾句話，便也遭到了波及。足可見顧熙年對沈長安的反感。
鄭氏此刻所想到的，正是葉清蘭巧妙的言語造成的效果。
其實，她和顧熙年的爭吵雖然是因為沈長安而起，可細細論究起來，跟沈長安並沒多大關係。兩人認識的那一天起便互相提防猜忌互不信任。如今兩人都知道了對方的部分秘密，算是都有把柄都在彼此手中。隻要井水不犯河水便能相安無事。
可偏偏顧熙年總一副居高臨下盛氣淩人的樣子，實在讓人窩火。一點一滴的不快在心裏慢慢堆積，爆發是遲早的事情。沈長安的事情，隻能算是個引火索罷了。
不過，這些秘密，自然不能讓鄭氏和葉清寧知曉。所以，含糊其辭是必須的，故意引導她們想偏也是理所當然。
現在看來，效果顯然頗為不錯。
鄭氏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快的說道：“熙年也真是的，就算不待見沈長安，也不該遷怒於你吧！不過是說幾句話而已，至於氣成這樣嗎？”在她看來，葉清蘭這麽突然回來，顯然是被顧熙年氣的不得不回家了。
就算葉清蘭是身份地位的庶女，可畢竟是她的侄女。在定國公府上受了閑氣，她這個大伯母的臉上也沒什麽光彩！
葉清蘭恰到好處的紅了眼圈，然後故作堅強的擠出笑容：“大伯母放心，我沒受多少委屈的。”
才怪！葉清寧看著葉清蘭勉強擠出笑容的樣子，心裏也不是個滋味。有心要說幾句安慰的話，可事關顧熙年，她的嗓子裏便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鄭氏難得的生出了一絲憐惜之意，溫和的安撫道：“好了，既已回來，不提這些也罷。以後安心在府裏住著，多陪陪你六姐好了。以後定國公府再來人請你，我替你推了就是。”
等的就是這句話！
葉清蘭心裏一喜，麵上擠出感動又感激的笑容來：“多謝大伯母。”裝委屈扮可憐可是她的拿手好戲。小白花什麽的，效果簡直太好了有木有！
葉清寧的目光很複雜，欲言又止的看了葉清蘭一眼。
葉清蘭回了個安撫的眼神。牽扯到顧熙年，葉清寧有這樣的反應也是難免的。
葉清寧見葉清蘭絲毫不介意，反而還來安慰自己，不由得有些羞愧了，不自覺的垂下了頭，避開了葉清蘭的目光。
就在此刻，門口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抬頭一看，卻是葉元緯崔婉夫婦抱著巧姐兒過來了。
葉清蘭忙笑著上前打招呼。
崔婉見了葉清蘭，又驚又喜，笑吟吟的拉著葉清蘭的手打量幾眼打趣道：“好些日子沒見了，倒是長高了一些，麵色也好看多了。”
那是當然。這半年來天天好吃好睡的，把這副虛弱的小身板養的胖了一些高了一些也是應該的。至於麵色紅潤，那是因為有之前裝病時的蒼白虛弱做對比。
巧姐兒記性很好，這麽久沒見葉清蘭，竟立刻就認出了她是誰，歡喜的叫著“咕咕抱”。
葉清蘭笑眯眯的抱過巧姐兒，親了親她軟乎乎的小臉蛋。
果然還是住在自己的家裏最好了！她以後可不會再去什麽定國公府了，什麽顧四公子的，都閃到一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