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小鳥的待客之道
紗姬娜和索娜看樣子需要一次徹頭徹尾的修整，她們應該找個軟和的大床好好睡上一天一夜，吃點好東西，然後接受莉莉娜熱情推薦的心理疏導治療法，忘掉在天空之塔遭遇的幾次危機——就莉莉娜看來，上述處置手段都是相當必要的。
兩位半龍人女孩這次可受了不小的衝擊，主要是心理上的，她們一直自稱為探險家，而且確確實實膽子不小，也去過各種各樣有陷阱和守衛的古代遺跡，我不能說她們沒見過世麵或者沒遭遇過戰鬥，隻不過那些經曆和在天空之塔遇上的事兒比起來簡直太不上台麵了。想想吧，後門廣場的巨像兵就已經是這個世界的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敵人，更別提還要在幻影塔中和一群天使大打出手，還要被甩到各種各樣的異空間裏，最後還差點變成黑白——請在此注意和某個黑白魔理沙區分開——變成黑白影像，一係列經曆都有點挑戰紗姬娜兩人的神經，這倆半龍人少女一回來就無精打采地爬到鴉神殿的大廳地毯上不動彈了。她們倆這還是在貧民窟養成的“粗俗”行事風格，讓負責看護神殿的老大爺歎息不已。
“在天空之塔的時候看上去還挺鎮定的嘛，怎麽回來之後就蔫了？”
看著如此大大咧咧在神殿的地毯上都敢打滾的兩個半龍人女孩，我隨口問了一句，一邊拽著繩子嚐試把跟了自己一路的天使a安置在旁邊的坐席上。可惜對方好像不會坐，仍然在半空中飄著，保持翅膀微微張開的姿勢。之前把她帶回來的時候可費了不小功夫，首先要讓阿賴耶用隱形術把她藏起來，防止引起聖都居民的圍觀，然後還要保證她不會飄遠，不會掛在樹上和路牌上，不會撞上門框……
我現在突然覺得照顧一個僅僅會走路摔跤的天然呆比照顧這個風箏要輕鬆多了。
“啊。當時完全沒有注意到，”紗姬娜把腦袋埋在胳膊裏悶聲悶氣地說道，然後終於有氣無力地爬了起來，“我說我當時沒反應過來你信麽？好像已經不知道害怕了。”
“第一次見到無法理解的事情，很容易產生遲鈍感呢，”莫妮娜和自己的隊友們毫不客氣地占據了給鴉神神職人員準備的祈禱用坐墊，除了肯瑟大叔坐姿端正之外。一個個東倒西歪完全沒有神明的樣子，“喂。琳。有時間好好訓練自己這倆信徒吧，她們一點基礎都沒有。”
龍神少女正在認真擦拭自己的寶貝盾牌（在連續施展了好幾百次盾擊之後，這麵龍鱗盾竟然一點破損都沒有，可真結實），聞言趕緊點點頭，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而紗姬娜和索娜飛快地對視了一下。臉上突然浮現出很羞愧的神『色』，蹭蹭蹭地跑到了琳麵前。帶著空前莊重的表情，猛地一鞠躬。
“哇！”龍神少女被嚇了一跳。發出短促的驚呼之後仰麵朝天栽倒在莫妮娜懷裏。冰蒂斯等人見狀紛紛掩麵長歎：這個龍神基本上已經沒治了。
“那個，有什麽問題嗎？”琳小心翼翼地撿起自己的巨盾，軟軟地問道。
“非常抱歉讓您失望了！”索娜完全沒有抬頭，大聲說出了這樣的話，而結果就是麵前的龍神少女『露』出一頭霧水的表情歪了歪腦袋：“啊？”
“我們……完全派不上用場，”沒想到那個大大咧咧的紗姬娜竟然也可以用這樣鄭重其事的態度說話，當她開口的時候，周圍所有人都安靜下來，“我們太弱了，而且毫無自覺，甚至從天空之塔返回之後還絲毫沒有羞愧的意思，如此放鬆，我們愧對自己的血脈……所以請讓我們變得更強……”
“我去，怎麽一下子就這麽嚴肅起來了。”在我旁邊，莉莉娜忍不住低聲叨咕起來。
我也不知該怎麽回答，可能是剛才莫妮娜隨口說的一句話，讓兩位半龍人少女猛然意識到了什麽吧，半龍人好像相當重視榮譽感之類，而且隨時強調自己的血脈，如今終於獲得了龍神的承認，卻在第一次和神一起的行動中拖了一路的後腿，可能就是這樣，讓紗姬娜和索娜覺得大受打擊。
我覺得自己這時候還是別『插』嘴的好，不過還是將好奇的視線放在了某個軟妹子龍神身上，作為自己認識的妹子裏麵最不靠譜的幾人之一，這家夥麵對如此有節『操』的時刻會說點啥呢？
琳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兩個半龍人女孩，然後很平淡地問了一句：“呐，你們覺得當時自己能做到什麽呢？在天空之塔與巨像兵作戰的時候，與守衛天使作戰的時候，以及最後幻影塔開始同化入侵者的時候，你們覺得自己在那種情況下做什麽才是盡己所能？”
“額，”紗姬娜和索娜對視了一眼，然後猶豫著說道，“至少……至少不能一直躲在大家身後，從頭到尾被嚇傻吧。總感覺當時自己真是遜透了。”
“可是你們已經把自己要做的做完了，而且做得很好，比如帶路。直到進入那座塔之前，都是你們在帶領隊伍，不是麽，”琳無所謂地搖搖頭，繼續擦拭自己的盾牌，“盡己所能，就是在需要的時候，做到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而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應該相信同伴。當時那樣的情況，你們是不可能出去戰鬥的，所以在隊伍中央保護好自己就是盡己所能。如果僅僅是感覺自己沒能出去大打一場而失落，覺得這樣就給自己的血脈丟了臉……”說到這裏，琳突然抬頭看了紗姬娜一眼，靜靜地說道：“那你就真的沒必要再保留自己的半龍人之血了，那份血脈不是讓你『露』臉用的。”
紗姬娜『露』出頓時十分緊張的神『色』。飛快地擺著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隻是覺得……”
“覺得既然已經獲得了賜福什麽的，所以多少應該比以前更厲害一點，要體現的與眾不同才對，”琳歪了歪腦袋，似乎對對方要說的話早就知道一樣，“對吧？從一無所有的狀態，突然獲得了力量和地位。就會不由自主地在內心受到影響，覺得自己要大不一樣。雖然你們不會恃強淩弱，但確實會對‘力量’產生憧憬，這份憧憬不加引導，很容易就要變成偏執，然後就麻煩了。所以我的建議是不要著急，也不要因為獲得龍神的力量就立刻對未來產生過於急切的期望。急不得，慢慢來。你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不僅僅是學習怎麽打架。”
兩位半龍人女孩『露』出思索的神『色』，走到一邊去了，琳則在平淡地說完這些之後，收起了自己的盾牌，起身去幫姐姐和冴子收拾東西：眾人打算暫時在鴉神殿住下，這裏地方很大，但房間還沒收拾。
“喂喂。”我拍拍胸前的口袋，“叮當。那個軟軟的龍神平時經常這麽突然節『操』附體嗎？”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琳這個不怎麽靠譜的妹子已經不是第一次突然變得這麽跟人生導師一樣充滿節『操』了！剛才那個狀態到底是怎麽回事！龍神的兩個腦袋是為了容納某種奇妙的裏人格嗎？
“叮當不知道，叮當要睡覺。阿俊去問莫妮娜吧，她是琳的保姆……”口袋裏傳來叮當含含混混的聲音，小東西還在打瞌睡，說話都帶著夢遊的感覺，然後就沒動靜了。
去問莫妮娜……那個古靈精怪又時常語出驚人的家夥恐怕更不靠譜。嘛，算了，就把這種人生導師狀態當成是龍神少女琳的七大不可思議之一好了，順便說一句另外六大不可思議暫時還沒想到但總覺得七大不思議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所以就這麽放著了。
天空之塔的一次探索確實很讓人費精力，再加上很多謎團沒能一次解開，大家也顯得興致不高，除了幾個沒心沒肺的大小熊孩子之外，其他人上午直接就睡了半天，下午才起來去幹正事。
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尤其是莉莉娜和香草，以及紗姬娜和索娜，這群宗教人士正處於事業開拓階段，雖然我看不明白，但她們自己好像挺樂在其中的樣子；珊多拉繼續指揮在外麵的探針去更多失落世界查探情況，以及命令自己的精神之核向天空之塔更高層進發，目測她現在最掛心的就是這件事了。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事要做，看了一圈，我發現貌似就自己是最清閑的一個，於是果斷決定出去轉轉。
眾人暫時落腳的地方現在叫鴉神殿，不過目前為止這地方根本看不出神殿的模樣：除了門口放著一尊烏鴉雕像以及能找到一些鴉神標記之外。事實上這個龐大的獨立三層建築原本是礦山鎮的城鎮大廳，緊挨著中央廣場，是鎮子重建開始的時候這裏唯一的好建築，後來被理所當然地當成了鴉神的臨時行宮——作為一位神明的地上行宮，而且是聖都中的地上行宮，這座建築實在顯得寒酸，不過小烏鴉看上去對此已經頗為滿意。好吧，其實對這個傻鳥而言，哪怕別人給她一根樹枝她也會歡天喜地的。
從城鎮大廳出來的時候我就聽到正上方有動靜，好像是誰在房頂上走來走去，於是抬頭一看，赫然就發現了正在房頂邊緣突出牆體的木梁上蹦蹦跳跳的小烏鴉，她就是前麵提到的沒心沒肺的大小熊孩子之一，當所有人都在忙活，而且一部分人還在為她的事情忙活的時候，這家夥卻老早就跑到不知道哪裏去玩了，搞半天爬上房頂了麽？
“喂！小鳥！在上麵幹什麽呢？”我對上方招了招手，小烏鴉立刻衝我『露』出高興的笑容，開心地拍打起胳膊來，這時候我才突然看到，對方嘴上好像咬著什麽東西——是一根樹枝。
心裏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麽，我起身跳上房頂，眼前的景象讓人目瞪口呆，果不其然，這裏有一個鳥巢，一個直徑十米，用樹枝雜草和天知道哪裏找來的破布料堆積起來的……鳥巢。
“嘎！”小烏鴉在我身後蹦來蹦去。特別興奮地拍著胳膊，然後鄭重其事地把嘴裏的樹枝放在鳥巢邊緣，“新的，能用了，房子！舒服的房子！”
我看著這個一臉自豪的傻丫頭，對方臉上還沾著顯眼的灰土，肯定是在收集樹枝破布的時候沾上的，隻能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對方的腦袋。“既然已經有手了。為什麽還專門要用嘴去叼東西？”
“習慣！嘎！”小烏鴉仰著脖子說道，然後用袖子擦了擦臉，“主人不高興了？”
“不，”我忍著嘴角的抽搐看向對方，“我隻是好奇，你弄這個是打算住下來嗎？”
事到如今我已經對小烏鴉這種築巢行為感覺麻木了，這幾乎是她不可更改的天『性』。這隻鳥隻要一有機會就要到處尋找材料，比如家裏不要的各種布料和紙屑。從外麵收集的樹枝和雜草。還有自己的絨『毛』之類，然後逮著機會就要築窩，包括家裏的客廳，院子和房頂，多次教育之後我取得的唯一成果就是這隻鳥現在能分清什麽材料是能用的，什麽材料是不能用的：她不再對我的衣服下毒手了。
隻不過往常小烏鴉築的窩規模都不大，基本上就是一張床大小。是她自己睡覺用的，而今天這個……直徑十多米。怎麽看都讓人忍不住產生不好的聯想。她該不會是打算為自己的本體準備巢『穴』吧？
那可是身長就有百米多，張開翅膀兩三百米的超巨大生物。這個笨蛋壘了個直徑十三米的鳥窩是要搞『毛』！還是說由於智商有限所以她隻能理解十三米以下的尺寸，超過這個尺寸的所有東西對她而言都是一樣大的？我現在是不是應該通知正在房子裏休息的大家，趕緊搬出去為好——要不是自己發現的早，說不定今天晚上我們睡著覺就要被連同倒塌的房子一起壓在這個傻鳥身子下麵了！
小烏鴉抓抓我的袖子，搖了搖頭：“不，小鳥不住這個，這個是給客人住的！有個客人，不過他還沒有住的地方，所以暫時在山裏等著嘎！房子弄好了，客人就可以過來了嘎！”
“哦哦，客人啊……客人！？”我剛點了點頭，就突然反應過來，驚奇地看著小烏鴉，對方笑眯眯地指了指礦山的方向：“客人在那！客人是上午飛過來的，他說要這裏的人好好招待他，不過這裏沒有可以給他睡覺的床嘎，所以小鳥就先讓他在山裏等著嘎，然後給他弄了張床嘎！不過客人好像不怎麽高興，一直想離開礦山，所以小鳥就先把礦山封起來了。”
我……我tm突然產生了非常不好的預感！
一把將小烏鴉抱在懷裏，我起身就向礦山衝去，這隻智力不超過五歲半的鳥啊，有把客人困在礦山裏，然後給人家準備一個鳥窩的待客之道嗎？！
“嘎，就在前麵，山穀裏！”小烏鴉被自己的主人抱在懷裏，高興地蹭來蹭去，一邊指示著方向道，我們現在已經來到礦山腹地，這裏有一道挖掘晶砂之後留下的大裂口，接近裂口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前麵有一股不正常的能量正在到處『亂』衝，毫無疑問，那就是小烏鴉口中的“客人”所在的地方。
相當明顯，對方的心情現在絕對糟透了，而隨著自己靠近，迎麵傳來的大喊大叫也更加印證了我的想法：“混蛋！你們這些無禮的鳥類！我是巨龍王國派來的使節！我是使節！我不是來蹭吃蹭喝蹭房子的！剛才那個小女孩搶走了我的卷軸！上麵寫著我族王者的……混蛋！你們倒是聽我說話啊！”
我二話不說在小烏鴉腦殼上敲了一下，小家夥立刻困『惑』不已地抬頭看過來：“嘎？”
算了，想必自己是沒辦法讓這隻鳥理解她究竟哪裏搞錯了。
我在山穀中看到了小麥迪雯所說的“客人”，在黑『色』的碎石穀底，一頭身長十米左右，渾身覆蓋著銀白『色』鱗片的龍族正在焦躁地走來走去，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不時將腳下的碎石用力踢向遠處，似乎是以此發泄自己的不滿，對方身上看不到什麽傷痕，看來那隻傻鳥總算沒有抽瘋到隨便揍人一頓。在這隻銀白『色』的龍族周圍大約五十米的地方，半空中懸浮著一層有著金屬『色』澤的紫黑『色』光環，銀龍試著要衝出這道光環，結果隻要它一接觸到後者，就會被立刻傳送回封印中央——它被光環完全困住了。
而在光環外圍，還有一圈看守，那是一群渾身浮動著黑『色』煙霧，身形看起來半虛半實，大約五六米高的烏鴉之靈，這些烏鴉之靈毫無疑問是麥迪雯製造出來的，它們不知道從哪找了一大堆堅果，堆放在封印光環裏麵，這是給客人準備的食物……
我：“……”
我又在小烏鴉腦殼上敲了一下，後者仍然困『惑』地嘎了一聲。
“你怎麽把它關起來了！”
“莉莉娜姐姐以前說過，如果有客人來蹭飯吃的話，最好的招待方式是把他們鎖在離自己家十公裏以上的地方，”小烏鴉振振有詞地解釋著，然後撓了撓頭發，“不過鎖起來之後該怎麽處理，莉莉娜姐姐就沒說了，我覺得大概是給客人準備好睡覺的地方之後就可以放出來了吧，畢竟吃和睡是一樣重要的事情呢。”
於是……這仍然是野生動物的邏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