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怪異文明
黑暗而廣袤的太空中驟然閃過一道亮光，隨後空間中彌漫起如同水波紋般的層層漣漪，數百公裏長的十字星艦從波紋中探出身影，氣勢十足地懸停在一顆綠色星球上空——當然，再有氣勢其實也沒人能看見，帝國上將號正處於隱形狀態，在當地情況未明之前，我不打算驚動這裏的土著。
這次的星球可不再是珊多拉的夢境了，而是夢境褪去之後這個宇宙原本的天體。
珊多拉的精神感應還真夠精確，我發現自己準確地來到了這顆星球與它第二顆衛星的引力平衡點上，這導航能力不亞於艦載雷達的。
“躍遷引擎的啟動速度似乎比原先要快一些，而且跳躍過程更穩定，”我坐在軍官平台的臨時控製台後麵，一邊檢查這艘重生飛船的工作狀態一邊跟珊多拉聊天，現在飛船機組人員都不在，珊多拉又隻是個球，自己隻能暫時客串操縱員了，幸好這幾年也著實下功夫學了不少飛船操控方麵的知識，再加上有艦載主機輔助，一些基本任務還是能搞定的，“話說飛船重生的時候好像沒有重生那些不屬於艦船登記設備的搭載物，但咱倆放在軍官平台上的一些個人物品卻重生了……這真奇怪。”
“不管怎麽說這是好事，”一個足球大小的金色光球在我手邊漂浮著，從中傳來珊多拉的聲音，“這說明它的複活是可控的，肯定有某種規律可以研究。這樣一來飛船仍然可以升級改造，而且即便將來被擊沉，重生的時候也可以帶著改造部件一起複活，不至於每次重生都回到現在這個初始狀態。”
我順手把珊多拉球抱在懷裏，邁步走向傳送器，一邊示意阿賴耶跟上一邊念念叨叨：“聽你這意思還打算讓帝國上將號再自爆幾次似的，萬一這複活是一次性的怎麽辦。”
“隻是有備無患地設想一下嘛。”珊多拉球輕輕掙紮了幾下，“話說我現在可以自己移動，不用抱著走來走去。”
我嘿嘿一樂：“別鬧，手感好。”
珊多拉：“……嘛，算了，反正已經老夫老妻了。不過你能不能別捏？這不是玩具好麽……”
我們沒直接傳送到下方那顆生機盎然的綠色星球上，而是開啟了隱身狀態，首先來到外麵的太空，珊多拉說過這裏的是一個高等文明，原因就是她在這顆星球周圍發現了大量高科技設施：空間站。
下方的綠色星球比地球直徑略大。擁有三顆大小不一的天然衛星，最小的一顆衛星僅僅是一塊體積較大的冰岩球，如果落在地表恐怕也就是個巨型隕石，另外兩顆衛星則與月球規模相仿，位於兩個呈銳角但並不交叉的軌道上。而在三顆衛星與綠色母星之間的廣袤太空中，能找到數量多達上千的完整太空設施。我們麵前就有一個。
這些太空設施擁有流線型的圓潤外殼，尺寸從數十米到近一公裏都有，其形狀基本相似，就像一粒粒巨大化的種子或者某種肥大化的植物莢苞。光滑的合金外殼上以綠色為主色調描繪著藤蔓和樹葉的裝飾紋路，盡管是讓人聯想到冰冷和生硬感的航天設備，這些太空站仍然處處帶著優雅繁複的花紋和精雕細琢的裝飾——這種風格讓人忍不住想起精靈來，看樣子下方的綠色星球上生活著一群熱愛藝術的當地人？而且他們的審美觀貌似還挺符合帝國主流標準的。起碼我看這些太空站的外形就很賞心悅目。
不過珊多拉對這種風格就比較沒感覺了，球形的她在一座太空站上滾來滾去，檢查完一塊主裝甲板之後作出結論：“這些花紋完全沒有作用，既不是外置型能量收集網。也不是魔能符文，隻是浪費製造周期罷了。帝國設備上的花紋可都是要派上用場的，純裝飾性的東西還需要特殊申請並且具備特殊意義才行。你看著個空間站……表麵幾乎快被畫成畫廊了，弄這麽漂亮幹嘛，放太空裏有誰看。”
“咱們不就在看著麽，”我一邊接住朝自己飄過來的珊多拉球一邊在精神連接裏說道，“另外別對其他種族太嚴格嘛，帝國眷族裏還有精靈呢，他們恨不得在子彈頭上都畫上自己的全家福，你要看見了更得別扭死。你是沒見過樹精靈製造的太空梭，比眼前這個還花哨——話說眼前這東西看著倒真有點樹精靈風格，不過明顯技術差了點。”
我們一邊聊天一邊研究眼前這個長達四百多米、看上去像是瘦長橄欖種子一樣的太空站，通過它的技術程度可以大致判斷下方星球上的土著有多高文明，這樣能為下一步的接觸打下基礎。這個太空站跟帝國製造的龐然大物比起來當然不起眼，但對大多數與地球人身材差不多的文明而言體積已經不小，並且這東西有剛性護盾發生裝置和較為原始的引力波天線，基本上可以判斷它的製造者有銀河係內航行的能力，或許待會釋放一些探測器去較遠的地方找找還能找到這個文明在其他恒星係的殖民點。空間中的外殼上布滿漂亮花紋，就如珊多拉說的那樣“精巧美麗但無用”，不過我還是發現這些花紋其實將空間站外殼分割出了一些區域，諸如檢修口、外接設備預留槽、可變形裝置的覆蓋板之類位置都有特殊的花紋環繞，珊多拉意見就更大了：“明明隻是用來標記位置的東西，有必要畫這麽複雜麽！”
我知道這是珊多拉處於不能進食狀態導致的莫名不爽，所以壓根不跟她較真，隻是笑著搖搖頭然後把手放在空間站的外殼上，準備在不驚動空間站內可能存在的值守人員的前提下了解它的內部結構，然後……這東西正在休眠？！
我有些意外，下意識地敲了敲這空間站的合金外殼，隨後將精神力更加深入，最終確定這東西內部百分之八十的區段都處於關閉狀態，隻在核心有微弱的能量反應。
僅有的保持正常運轉的隻有空間站的兩個外部設備：護盾發生器和軌道校準用的推進器。這兩個設備是保證空間站可以在太空中進行超長期運轉的必要條件。
珊多拉也沒想到這東西看上去如此嶄新，內部卻處於休眠狀態，她從心靈火花上分裂出一小簇金色閃光滲入空間站內部。很快得出結論：“沒有思緒反應，也沒有生命跡象，看樣子是個無人站，而且連ai都已經停機了……如果它有ai的話。”
“去別的地方看看。”我扭頭看向另一個方向，視線盡頭有一個銀白色中夾雜著綠色的小光點，那是距離這裏最近的另外一個空間站。
片刻之後我們就完成了對第二個站點的檢查，結果不出所料：它也在休眠。
阿賴耶釋放了自己的聖靈分身，珊多拉分裂出更多的迷你型心靈火花，我則擴大自己的精神感應範圍，很快周邊太空中的數十個人造設施就被我們掃描了一遍。然而它們無一例外都處於休眠狀態，並且休眠方式也完全一樣：內部主要設備完全停機，說明整個站點已經不再執行任務，核心有微弱的能量反應，說明站點核心在待機空轉，護盾發生器和姿態調整用的推進器正常運作，保證它們可以在這種休眠狀態下安然存在極長時間——而且它們或許真的已經休眠了非常長的時間。
“一個站點休眠或許是因為檢修之類的原因，但這些空間站全都進入休眠……情況可就比較奇怪了，”球形的珊多拉飄在前方兩米開外。一絲絲金色的線條從心靈火花中延伸出來，漸行漸淡地消失在太空深處，如同她人身時候的戰鬥姿態一樣，這些金色線條正在檢查更遠範圍內的空間站。“全都在休眠……而且護盾和姿態引擎在運轉，這說明它們是被有意設定成了這種狀態：雖然不工作，但要長期在太空中待命。但為什麽這麽做？它們的製造者放棄了這些東西麽？”
“看樣子隻能去行星表麵找答案了，”我看向腳下的綠色行星。“嘖，奇奇怪怪的世界還真是到哪都有，怎麽我淨是遇上這種不按常理發展的文明……”
片刻之後。我們已經來到行星表麵，並在隱形情況下靠近了登陸點附近的聚居區。
這裏位於一片三角平原盡頭，是平原和一座大森林交界的區域，林區交界線有一條筆直而寬闊的河流，正好將兩種地貌一分為二，河流西側是茂密的叢林，河流東側則是建有城鎮、地勢開闊而且植被較為稀疏的平原地帶。
我們麵前就是一座當地城鎮，它的規模看起來不大，與其說是城鎮倒不如說是一個巨大化的村莊，隻不過村莊周邊有一圈稱得上圍牆的土石結構，所以被我分類到“城鎮”的範疇裏。站在高空可以看到城鎮的全貌，它依河而建，彎彎曲曲，“體型”瘦長，在河流朝向平原的一岸沿河建有數百戶人家，再向平原方向深入則房舍數量漸漸稀少，規模卻漸漸增大，顯然富戶、商鋪、官府一類的設施都在離河岸較遠的城鎮內側。大部分房屋都是土木+磚石的混合結構，平房和二層房屋居多，而且樣式較為樸素，看不到太多裝飾痕跡，即便是那些規模較大看似貴族宅邸的房舍也沒有太多裝潢的樣子。
不過樸素歸樸素，所有房子卻都相當整潔色澤明快，這些當地房屋大多數由一個方方正正的主屋和兩三個圓柱形的副屋組成，屋子的外牆似乎是白水泥或者其他什麽人工材料建造，顯得幹淨整潔，而主屋的斜麵屋頂和副屋的圓頂則用藍色木瓦或者燒製出來的磚石瓦片鋪設，藍與白，整個河邊小鎮基本上就隻有這兩種色調。
城鎮最深處有一座樣式較為特殊的尖頂建築，這種尖頂讓它在其他房舍中顯得尤為顯眼，我不知道那是幹什麽的，但看它特殊的位置、描繪著複雜圖案的彩色玻璃以及絡繹不絕的門前人流……或許是某種宗教設施？當然這隻是第一印象，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作為城鎮，這個聚居點的規模不大，但人口相當興旺，鎮子外麵是大片大片的農田，鎮子裏麵的人流則往來如織，從街上的交通工具可以看出來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富人騎馬，農戶牛車。絕大部分行人則行色匆匆地步行在粗石大道上。整個鎮子最高科技的可能就是東側圍牆倚牆而建的三座風車以及河流上遊的大水輪了，除此之外我連一個電氣化的路燈都沒看見……
“貌似……跟咱們預料的不太一樣呐。”我從高空降落到和城鎮圍牆差不多高的高度，懷裏抱著暖烘烘的珊多拉球，一邊伸長脖子觀察當地人的穿著打扮一邊自言自語地念叨。
當地人也是人類外形，這樣就不用考慮變形成什麽奇奇怪怪的模樣搞滲透了，隻要準備一下當地人的衣服就行。阿賴耶今天在外麵活動了破紀錄的一段時間，如今已經懶洋洋地回到我的精神世界中陪閨女睡覺，珊多拉嘛……讓她把亮度降低一些我就當自己抱著個足球了，或者她直接隱形也行。
珊多拉的觀察則比我詳細很多，而且她已經把自己的力量蔓延到更遠、更深入的地方。從我懷裏的光球中傳來了她淡然的聲音：“目測他們的技術水平還在人工+畜牧動力的農耕時代，沒有電氣化跡象，沒有任何自源性的機械動力，居民大部分是人類，中間發現了類似精靈和矮人的異種族，數量較少，與人類相處融洽。擴大搜索範圍，確定周邊百萬平方公裏內的其他聚居點也是差不多的情景，綜合評定這星球處於低層次未開化文明……我竟然判斷失誤了。”
豈止是她判斷失誤。就連我也沒想到地表上竟然是這樣一番景象：一個壓根沒發展出近代科技的農耕文明！看著甚至像中世紀末期的歐洲！
然而就是這顆星球，在它的軌道上卻運行著成百上千的太空站和人造衛星，那些太空設施甚至光潔如新，隻要一個指令就能重新運作起來！
顯然這星球也是蘊藏著秘密的。不過我更想不到自己隻是被偶爾炸飛一次，機緣巧合掉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偏遠世界，極低概率下找到一個有生命的星球，就會遇上這麽有趣又令人滿頭霧水的事兒。這撞大運的本事簡直是種天賦——為什麽十八歲以前我就沒試著去買買彩票呢？那樣等三百指揮官來的時候我就不用讓他們自己找工作了，也省得培養出西卡羅那一身的奇葩愛好……
我很快給自己準備了一套符合當地平民造型的衣服，其實當地的衣服穿起來也沒什麽別扭。短袍窄褲，灰白與灰藍的色調，穿起來有點像沙漠地區的居民，比某些服飾習慣奇葩的世界要好多了。珊多拉則懶得在自己身上覆蓋偽裝色，幹脆變成隱形狀態漂浮在我身後，我們倆就這麽大搖大擺地走入這座當地小鎮，絲毫未引起多餘視線。
“太空那些空間站和人造衛星應該是在有計劃的情況下被封存的，沒有被匆忙放棄的跡象，而且看它們的待機狀態明顯是為了等候未來的某個複蘇時刻，”珊多拉保持隱形，一邊觀察周圍情況一邊在精神連接裏跟我繼續聊天，“而地麵上這些……大概是經曆了某種科技衰退，這種情況倒也不少見。總之不像是什麽值得關注的特殊文明，但反正咱倆現在也被困在這兒了，就好好探索幾天當做郊遊好了，有時候一個發展中斷、嚴重跌落的高等文明也有很高的觀察價值，多少能給咱們一些啟示。”
言談間珊多拉已經把這定性為一次“有教學意義的閑暇踏青”活動，雖然感覺貌似有哪不對但總歸閑著也是閑著，在這顆星球上散散心似乎也不錯。
就這樣，我們一邊猜測著太空中那些封存的空間設施與地表這些落後文明之間的聯係，一邊漫無目的地在這河岸小鎮閑逛起來。
雖然還沒去過別的地方，但就這個小鎮看來當地是個挺和平的所在，我也看到了珊多拉之前提起的精靈和矮人，他們在鎮中應該屬於少數居民，但看起來也是在當地常住的，三個種族混居在一起絲毫沒有衝突的跡象，這在其他世界可不怎麽常見。
這個鎮子是典型的農副業聚落，鎮子外的農田以及鄰近的河流大概就是當地居民的生活來源，在鎮中有一個小小的集市，集市上可以看到有售賣野味和草藥的獵戶之類，想必附近的森林對當地人而言也是個生存支柱。
我覺得難得找到個新世界，多少應該買點當地特產回去給家裏那幫子當禮物，於是就在這小小的集市上轉悠起來，雖然並不了解當地社會，也不清楚貨幣、習俗、日常禮節等等細節問題，但怎麽說也是資深穿越人士，在陌生環境中通過觀察迅速收集情報本身就是我的強項，轉悠了沒一會，我就大概搞明白這裏的貨幣和交易方式了，然後驚訝地發現……
這裏不但使用貨幣，還同時允許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
經常可以看到一些風塵仆仆旅人打扮的人用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跟當地居民交換大量食物或者別的什麽生活必需品，這讓人忍不住想到剛從某些遺跡裏出來，還沒來得及把冒險所得的寶物換成金錢的“冒險者”，這種場景自己在其他世界可見過不少。
就在我對這個星球愈發感覺有趣的時候，自己的衣角突然被人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