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六章 圈圈
當沉重的危機緊緊追趕著你，你會覺得時間是如此令人糾結：你嫌它慢，讓你沒辦法趕快解決這檔子破事，卻又嫌它太快，讓你來不及為一切做好準備——現在我們就是這樣糾結。
不過一切還是到來了。
大約六小時後，帝國艦隊終於在一連串加速減速中靠近了雙子姐妹的導航極限，再往前就是一片絕對的混沌，任何法則都不存在的詭異地帶。
不是法則的混亂區，而是壓根就沒有法則！徹底的真空，各方麵的真空，珊多拉的猜測完全得到證實，這裏並不是戰場之外，而是曾經的大爆炸將戰場本身都抹銷了。
“虛空，或者至少是類虛空，”珊多拉的發絲中金色光芒隱隱浮動著，“除了沒有虛空能之外，這裏簡直和虛空一模一樣……傳令，下級戰艦全部進入母艦力場，低級使徒回到空間褶皺，母艦力場全開，我們準備進入虛空了！”
在這個詭異的地方，即使是最小規模的空間躍遷也說不準會引發什麽後果，所以這次艦隊變形是完全依靠常規發動機推動完成的，這個過程大概消耗了三十分鍾的時間，而在這段時間裏，我們向四周釋放了十幾個探測器，不過一旦脫離了母艦的保護，它們無一例外地變成了虛空中的殘渣。
“沒想到，黑太陽中竟然會存在這樣危險的地方，它肯定是人造的。”
珊多拉說著，將手伸向前方，仿佛要握拳抓住什麽似的。
“我要捏碎它，不管那是什麽東西！！”
艦隊小心翼翼地前進著，所有掃描係統功率全開，不過在基本法則失效的情況下，掃描範圍被大大縮小了，僅限於“帝國上將”號的力場範圍之內，幾乎就是肉眼能見的極限區域。
因此，當戰艦警報拉響的同時，我們也直接用眼睛看到了在遙遠的混沌中突然浮現出來的詭異黑影。
這是在黑太陽中我們首次直接看到具有實體的東西——之前從偽存在區“打撈”神族遺物的時候雖然也在接觸具有實體的物品，但那些兵器裝備在是打撈船的空間探針作用下才從混沌中脫離出來的，而遠方那個古怪的黑影卻是直接出現在黑暗之中：混沌的黑太陽裏唯一的真實物質，不用想都能確定它就是一切的源頭。
而且那東西也很奇怪，在周圍黑暗的背景下，一個米粒大小的黑色小點不管怎麽說都不可能用肉眼分辨出來，哪怕鈦合金狗眼都不行，可我僅僅掃了一眼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個遙遠的影子，盡管和四周背景顏色完全相同，它卻仿佛具有某種魔力一眼，能夠輕鬆地將自己的存在標識出來。
我們沒有回到艦橋，而是留在了帝國上將頂部的平台上，在這詭異的地方，艦橋也不一定能給人提供更多的保護，一套投影係統從我們前方浮現出來，將探針掃描到的目標圖像呈現出來。
“那是什麽？”
我好奇地問道，出現在麵前的是一個很奇怪的構造體，不甚清楚，但可以很容易分辨出它的基本形狀，那是由三個巨大圓環組成的東西，這三個圓環嵌套在一起，具有一個共同的軸線，以這個軸線為中心互成銳角，它在緩緩運轉著，那三個圓環之間的角度不斷發生著變化，但始終保持在銳角以內，而這套古怪的結構體核心區域則有一個巨大的黑色圓球，這是第二次看到這樣古怪的情景了，在純黑色的背景上，出現另外一個同樣純黑色但無比清晰銳利的東西。
“君臨者級，那是一艘君臨者級巨型主宰船！！”
珊多拉的聲音都帶上了驚訝，她看著全息投影上那正在緩緩運動的環狀物，失聲驚呼。
“船！？”淺淺驚訝起來，“這一堆呼啦圈怎麽看也不是船吧？”
“那你腳下這個十字架就像船了啊？”
我話音剛落，淺淺就蔫了……
好吧，現在不是討論希靈人審美觀的時候，我們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那龐大的環形結構體上。
關於君臨者級的資料我也曾看到過一些，但由於信息缺失，這些資料僅僅描述了君臨者大致的能力，卻沒有對應的圖片，這也是我一開始沒認出那堆……呼啦圈的原因。
這種巨型戰艦是希靈戰爭思想發展到某一個極端之後產生的怪物，外形看上去就好像一堆互相成角度的同心圓環，一開始我還差點將這些圓環和維斯卡的那些星環回廊給搞混並產生了不少的腦補……
盡管造型怪異，但是沒有人敢質疑君臨者的恐怖威力，因為在君臨者的核心區域、幾個同心圓力場交疊所形成的那塊空間扭曲場裏麵，隱藏著三個終極武器：啟示錄，創世紀，以及福音書。
可以對整個星係實施狀態調控的終極戰爭輔助係統啟示錄，可以瞬間湮滅整顆恒星的進攻性武器創世紀，還有能夠硬抗世界末日的防守組件福音書，當這三個超級武器組合在一起的時候，即使是一個擁有高度軍事科技的星係都將被君臨者玩弄於股掌之中，因此君臨者級也被稱為希靈的終極戰艦——即使是階位排在它之上的“榮耀”也無法在毀滅力上與其相提並論。
但是君臨者也有其巨大的缺陷，三大組件同時啟動所需的恐怖能量即使直接調用虛空能也要長達七天的緩慢充能，而且為了裝配並控製這三個複雜之極的組件，君臨者級不得不犧牲了其全部的常規武器係統和百分之八十的裝甲，這導致君臨者唯一的攻擊手段其實就是它的三大招，而且在這三大招完成充能之前它簡直就是個活靶子，在那一層層的同心圓環內側到處都是驚人的能量流動，這樣強烈的幹擾導致君臨者也無法裝配任何形式的能量護盾，因此隻要能夠突破君臨者級附近的防禦部隊，要摧毀這個過於極端的恐怖龐然大物簡直是易如反掌——但是一般情況下，要跟君臨者的防禦部隊幹一架其難度也不亞於在創世紀下存活了……
“時間就是以那艘神秘戰艦為中心出現的，”淺淺肯定地說道，“我還能感覺到，整個空間的時間流動越靠近那個呼啦圈就越穩定，它好像是個輻射源，把穩定的法則輻射到了整個黑太陽。”
好吧寶貝，你的分析很專業，但求求你不要再用呼啦圈這樣的稱呼來隨便給帝國最bt戰艦命名了好嗎？
法則級的兵器，我終於見識到了希靈人創造出來的法則兵器——當然，用科學點的說法，這應該叫“宇宙規律兵器”——盡管它的造型令人淚目，但它的力量已經深深震撼了我們每一個人。
根據珊多拉的分析，現在那艘戰艦所啟動的部件應該是“啟示錄”，一種可以對整個星係進行宏觀調控的法則武裝，既然它能讓整個星係範圍內的宇宙常數甚至宇宙規律被隨意扭曲，那它要在黑太陽內部製造一條時間法則自然也是輕而易舉，毫無疑問，那就是敵人用來對付我們的東西。
那麽理所當然的，之前一直彌漫在克普魯星區的所謂啟示，應該也是它的力量，利用法則的性質，對克普魯範圍內設定一個“希靈人是入侵者”的虛假事實，這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也難怪那些普通種族會被“啟示”影響頗深。
一瞬間，我就猜到了一個最可能的敵人：墮落使徒！
除了那幫神經質，還有誰能用希靈帝國的戰艦來對付我們？
不過還真是各種羨慕嫉妒恨呐……我們這頭還焦頭爛額地研究科技鎖呢，丫連君臨者級都能拿出來了！
“老大！現在怎麽辦？直接上去爆丫裝備？它好像沒護甲！”莉莉娜已經徹底放棄了和叮當聯係的努力，她身邊浮動著綠色的光暈，小小的女孩渾身上下鬥誌昂揚，我敢確定，隻要這時候我一點頭，這丫頭就能高呼著“以女神大人的名義！給老娘拆了那堆圈圈叉叉”這樣令人崩潰的剽悍口號衝鋒上去。
我也向珊多拉投去了詢問的目光，莉莉娜的話並非不可取，君臨者級主宰船雖然強大，但它的脆弱也是眾所周知的，現在附近並沒發現對方的防禦部隊，或許直接摧毀它還真能成功。
“再等等，我始終覺得有點古怪……”珊多拉皺著眉頭，“敵人呢？墮落使徒用一連串的布置才把我們陷到這個陷阱中，難道他們就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給一艘無人飛船來搞定嗎？”
“果然是謹慎的敵人，戰歌公主，珊多拉?凱爾薇尤拉西斯，”就在珊多拉的話音剛落下的時候，一個聽上去十分普通，就好像鄰居在鋼廠上班的大叔一樣毫無特點的中年男人聲音突然在我們身邊響起，這聲音中帶著一點點嘶啞，就好像有沙子在其音波中流動一樣，“假如你們真的直接衝過來，倒還真是能減少我不小的麻煩呐。”
隨著這樣的話音落下，一個淡淡的灰色影子逐漸在我們麵前不遠處浮現出來，然後逐漸清晰：一個質量投影，那是一個身穿黑色鬥篷的男人，但他的整個麵容都被隱藏在兜帽深沉的陰影中，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
“我們再次見麵了，帝國的皇帝們……哦，當然，對你們而言這還是第一次見麵，”神秘人的質量投影在我們前方不到十米遠的地方悠然站定，聲音平靜地仿佛自己麵對的不是一群能在瞬間摧毀整個文明的帝國領袖，而是幾個毫無威脅的普通人，然後他微微抬起頭來，兜帽下依然黑沉沉一片，但我注意到對方的視線集中在我身旁某個小小的身影上，“啊，看看這是誰？7535，真是好久不見了呢，小小的複製人……”
維斯卡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一下，仿佛即將失控，但下一秒她便恢複了平靜，而是將小小的身子靠了過來，輕輕抱住我的手，“奧卡姆，這種事情已經無法激怒我了。”
“哦呀？你的精神似乎穩定了？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這樣一來，或許你也能很好地體會到……恩，體會到死亡的快樂……”
這個神秘男人如此說著，語調竟然是毫不作偽的友善，甚至仍然帶著那種普普通通的親近感，這讓我對他的警惕更加深了一層：這樣的敵人絕對比那種一上來就張牙舞爪要殺要打的白癡危險百倍，他更像一條暗中的毒蛇，安靜中隱藏著致命的毒牙。
“這大叔是哪隻？”我通過精神連接向維斯卡詢問，後者的回答的聲音聽上去帶著巨大的厭惡：“奧卡姆，他給自己起了個稱號叫‘老實人’，但事實上是個最混蛋的陰謀家……在艾澤拉斯的時候，就是他負責監督建造了世界回路，不過那時候我的狀況……”維斯卡說到這裏頓了頓，然後尷尬地說道：“反正除了這些之外，我也不怎麽了解這家夥，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奧卡姆不是個擅長戰鬥的人。”
“那什麽，大叔，打架之前你先把帽子摘掉行不？”天不怕地不怕的莉莉娜毫無顧忌地跟對方打著商量，“我不習慣跟個衣服架子聊天的。”
名為奧卡姆的男人一下子楞了，就如同每一個第一次跟我們打交道的人一樣，不論是友是敵，跟我們這樣沒溜的一大家子打交道都是需要很長時間適應的……
我將添亂的莉莉娜扯回來，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質量投影，心中一邊猜測對方的本體是不是在那龐大的圈圈叉叉上，一邊問道：“一切，都是你的陷阱嗎？”
“怎麽能說是陷阱呢？”對方的語氣是毫不作假的誠懇，“我隻是寫了個劇本，然後你們很配合我地進行了演出而已……不過真沒想到呢，你們竟然會配合到那種地步……聽話地前來消滅蟲族，聽話地被三族暴亂牽製，聽話地讓我有時間準備這份小小的禮物……最後，還聽話地主動來到這座為你們準備的華麗墳墓，說實話，假如換一種立場，我真想說……合作愉快……”
奧卡姆的聲音到最後已經帶上了明顯的幹擾，他的質量投影在我們麵前抖動著，逐漸變淡，最終伴隨著一聲尖銳的能量呼嘯消失在空中，而與此同時，遠方那黑色的“主宰船”……不，應該說是“主宰環”，也逐漸產生了變化。
在監控到的全息投影上，它的三道同心圓正在緩緩轉動，互相之間的角度也漸漸發生了偏轉，那漆黑的核心位置有紅色光芒逐漸浮現出來，就好像一隻黑色的眼球上布滿了血絲一般，然後整個君臨者級便被一層十分稀薄的灰色屏障所籠罩了起來。
“果然如此……是福音書的懲戒形態，”珊多拉臉上露出了然的神色，“幸好剛才沒有貿然攻擊。”
珊多拉話音剛落，我就開始在腦海中飛快地檢索關於這種bt飛船的全部資料，終於在某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自家打上“異次元知識凡人退散”標簽的犄角旮旯裏找到了相關信息。
福音書，基本上已經是希靈人造出來的最逆天的防禦係統，甚至被認為是除麵對神明大軍之外永不可破的屏障，君臨者級的脆弱雖然眾所周知，但它卻擁有這樣終極的防禦組件，一旦啟動了福音書，君臨者級甚至能讓它和它周圍的全部軍隊抗下世界末日！
沒錯，抗下真正的世界末日，舉個例子，假如我們宇宙的最終末日是在坍縮中化為一個奇點的話，那麽福音書一旦啟動，就能直接將宇宙坍縮給頂回去——這玩意具備極強的規則性，甚至部分達到了法則的程度，它本身被定義為“任何有威脅的非直接法則攻擊必將產生最低傷害”，而這個最低傷害則是令人發指的1級——略大於鋼牙叮當一咬之威，宇宙坍縮雖然是法則推動的產物，但它本身卻不是法則攻擊。
而福音書的懲戒形態則是這種防禦組件的延伸能力，為彌補福音書啟動時間過慢缺陷而設計的補償模塊，在福音書啟動之前，它會形成一個防禦力稍弱但效果極端猥瑣的力場：反彈百分之九十的任意法則以下攻擊。
假如剛才帝國艦隊萬炮齊發的話，現在我們已經戰損過半了。
現在那層灰色的屏障已經出現，證明福音書終於完成了漫長的整備，徹底啟動，它不會再反彈任何傷害，但我們也別想在丫身上打出哪怕一個小坑來！
一開始我還不信這個邪，命令帝國上將號和所有永恒級戰艦的星河主炮發動了一次飽和射擊，但事實證明那麵bug盾的強大果然不是蓋的——巨大的能量束甚至沒能讓那層灰色屏障濺起一個水花！
“有什麽辦法能打破那東西嗎？”
我鬱悶地看著全息影像上那仍然在悠然轉動的圈圈船，心裏這個氣啊。
“對抗君臨者級的辦法不多，第一就是在它的護盾啟動之前幹掉它，這是最容易的辦法，甚至一艘重型護衛艦都能辦到，但現在明顯已經不可能了，第二是用法則攻擊，君臨者級再強也沒達到純法則武裝的程度，它的防禦係統對法則攻擊的防禦力並不高，僅相當於一層普通的幽能護盾，但現在帝國艦隊法則層麵的裝備屈指可數，而用於攻擊的東西更是一個沒有，第三個辦法是等對方發動攻擊，創世紀攻擊時的強大幹擾會讓福音書暫時失效，對方沒有防禦部隊，所以那一瞬間我們就能摧毀君臨者，不過奧卡姆不可能沒想到這點，第四就是……數量！”
數量，這是一個理論上可行的辦法——前麵已經說過，福音書是類似於“傷害定義係統強化版”的東西，它能將任何外來攻擊定義至一個最低值，但這個值仍然是具有傷害力的，恩，再次重申相當於鋼牙叮當一咬之威，那麽假如攻擊數量達到一個程度，即使它們全部被削弱到“一”，無數個一加起來也足夠摧毀君臨者級了。
那麽現在的問題出來了……
叮當需要咬多少下才能把一堆半徑兩千公裏的主宰之環給咬碎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