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四章 螻蟻的力量
維斯卡檢查到的，是來自戈塔克自由王國的一份廣播，這廣播在紅巨星要塞爆炸的三十分鍾之後由菲娜‘女’王親自發表，並且以十二種頻段在全宇宙廣播，以這個世界人類的科技來講，進行一次如此規模的超光速通信廣播消耗是巨大的，但和菲娜的聲明內容比起來，這點消耗簡直太不值一提了。
投影上，端坐在鋼鐵王座中的菲娜表情仍然是那副僵硬的雕塑麵容，她的這番冷麵形象在宇宙中盡人皆知，隨著這幅看上去靜止的畫麵，還有一段慷慨‘激’昂的講話。
“……戰爭，已經再一次席卷了這個世界，卷入這場戰爭的，卻是一向高高在上，肆意以戰爭玩‘弄’我們的牧羊人，他們曾背叛過的君主已經帶領著無比強大的軍團來到了這個世界，牧羊人在這支軍團麵前的節節敗退我們有目共睹。
東天區已經被戰艦的炮火點燃，羅蘭蓋爾和天使海盜卷入了兩個龐然大物的正麵‘交’鋒，如今，財團已經站在勝利者的陣營中，天使海盜卻瀕臨灰飛煙滅，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現在，也到了我們做出決定的時候。
我知道很多人在想什麽，你們在想這一切與我何幹，你們在等待一切都自己結束，沒錯，這樣的想法無可厚非，誰都有著保護自己的本能，麵對兩頭巨獸的爭鬥，弱小的羔羊衝上去隻能讓自己受傷，但是我們該清醒過來了！我們應該意識到，一直在等待的那個時刻已經到來。
千百年來，所有人都在逆來順受，所有人都在等待時刻懸掛於頭頂的死亡，所有人都對這個不公平的世界敢怒不敢言！我們是羔羊？是牲畜？是奴仆？我們甚至連這都不如！我們是玩具！我們是他們的棋子，是他們用來戲耍的蟲子！
你們從未氣憤？你們從未屈辱？
我感到屈辱！
現在，機會來了！報仇雪恨，洗刷恥辱的機會，已經來了！
帝國軍來到了這個世界，就如我曾經告訴你們的一樣，他們是為了消滅自己帝國的叛徒而來，他們是牧羊人的天敵，是我們最大仇敵的克星！牧羊人不是什麽統治者，更不是我們命運的主宰，他們是惡棍，是暴君，使我們最大的死敵！這場戰爭並非與你我無關，它原本就應該是我們自己的戰鬥！不要躲在家裏瑟瑟發抖，更不要麻木地冷眼旁觀，這裏是我們的戰場，這從一開始就應該是我們的戰鬥！反抗吧，是時候了，戰鬥吧，是時候了！機會就在眼前，唯一一個得到拯救的機會就在我們眼前！牧羊人正在潰敗，他們的督戰隊在整個世界潰敗，他們在東天區苦心經營的勢力和他們的走狗在幾天之內瀕臨瓦解，但那些負隅頑抗的惡棍仍然死死地抓著我們的命脈，我們的王國仍然在牧羊人的督戰隊壓製之下，他們在墜入深淵，卻要拉著我們一起下去！
所以這就是我們的機會，掰斷那些禁錮著我們的爪牙吧，它們的主人已經自顧不暇，隻要我們勇敢地反抗，就會發現這份威脅到現在已經如此渺小，假如你們仍然心存疑慮，那就看看東天區的戰火，看看在無數牧羊人集團軍的掩護下仍然頃刻間覆滅的天使海盜，看看站在帝國軍陣營的羅蘭蓋爾是如何輝煌地贏取勝利！假如你們還不相信，那就看看西天區絢爛的能量衝擊，這場前所未見的超新星爆發！它的能量幾乎能讓成千上萬的牧羊人艦隊灰飛煙滅，卻僅僅被用於一次信號廣播，你們或許不知道它意味著什麽，但我可以非常‘激’動地告訴你們，這是那位希靈皇帝的聲音！在勢如破竹地占領了東天區之後，帝國軍又在西天區對牧羊人發出了全麵戰爭的信號，最後的決戰已經到來，留給我們選擇的時間所剩無幾，看著吧，牧羊人的軍隊就要放棄他們固守的領土了，為了避免滅亡，他們將不得不集中全部的殘兵敗將來到西天區，和強大的帝國軍作戰，假如各位擁有強大軍隊的領袖還希望能在最終審判日中留下自己的身影，就去盡情地進攻那些即將倉皇地從你們的領土上撤離的牧羊人督戰隊吧，他們現在不堪一擊！
而我，將以‘女’王的名義宣布，戈塔克自由王國從今天起對牧羊人宣戰！我們今天終於能夠以自己的意願，為自己而戰！歡呼吧，自由王國的子民們！今天，是真正的獨立日！”
廣播到此為止，全息投影上恢複了一堆彩‘色’小泡泡飄來飄去的屏保。
但我還有些愣神，確切地講，是雖然已經清醒過來，但腦子仍然拒絕指揮身體移動，菲娜那慷慨‘激’昂的講話仍然在自己腦海中回‘**’著，就跟六年前在學校禮堂裏聽“i??have??a??dream”之後那個回‘**’一樣。
我應該承認自己這個最不像領袖的領袖對一個看上去比淺淺還小一號的‘毛’丫頭產生了羨慕嫉妒恨嗎？
“那絕對不是菲娜想出來的，她那成噸的集成電路折騰不出這樣蠱‘惑’人心的東西來，這玩意讓莉莉娜起草還有可能，”愣神良久，我終於開始分析，“慷慨‘激’昂，鼓動‘性’和煽動‘性’極強，巧妙地塞進去一大堆概念‘性’偷換和障眼法的技巧，硬生生地把咱們的艱難作戰給偽裝成了一路高歌猛進，把咱們滿世界的遊擊戰說成了讓牧羊人節節敗退的全麵打擊，東天區這還沒個眉目呢，在她口中都算帝國領地了，更扯的是，那個爆炸的紅巨星……她竟然敢給我安那麽大個名頭，扯謊不打草稿吹牛不要節‘操’，這玩意你讓菲娜的集成電路集體宕機也憋不出來——我敢說這演講稿是比伯魯給幫著寫的。”
不過更神奇的是，別看我們都知道她在扯謊，可這個謊言在外人看來卻是無懈可擊的！沒有人知道帝國軍真正的意圖，也沒有人知道牧羊人真正的行動模式，他們能看到的確實是菲娜所講述的一幕——後者頂多有點誇張，卻沒有一句“假話”，這份扯謊的技能，扔學園都市都算絕對能力者了。
現在我唯一有點好奇的就是，菲娜那慷慨‘激’昂的語氣是怎麽來的，已經成機械妹子的菲娜……她腦子裏還有慷慨‘激’昂這個概念嗎？難道是新的表情包+語言包？
聽完我的分析，姐姐大人斜了我一眼：“你每次的演講稿還是姐姐幫忙想的哦。”
我：“……”
“不管怎麽說，那個小‘女’王的演講真的在起作用，”維斯卡仍然在檢索著剛才被忽略掉的一大堆情報，那些多半是來自宇宙各個“低等文明”的廣播，優先級非常低，所以一般不涉及軍事行動的都會被高級使徒給忽略掉，“有幾個勢力已經發表了響應的聲明，不過真正采取行動的，隻有南天區的凱米特雷帝國……”
“那應該隻是一出戲而已，”姐姐大人仿佛早就看透了一切，麵帶微笑，“凱米特雷帝國，我們沒有和他們打過‘交’道，但一個帝國的統治者，還是已經異化成‘完人’的統治者，肯定不會是衝動之輩，在菲娜的廣播發出來之後十分鍾便積極響應，對牧羊人發動奇襲並宣布抗戰，那位皇帝的配合還真是毫不掩飾啊——恐怕菲娜老早就利用外‘交’攻勢和口舌力量說服了對方積極反抗，隻是他們還沒來得及行動，我們的紅巨星就爆炸了，這正好給了他們一個演戲的機會，這出戲並不高明，相信誰都看得明白，不過效果嗎，應該不錯。”
姐姐大人這麽一說，我也明白了過來。
菲娜的講話確實很有煽動‘性’，但光憑一番演講就鼓動全宇宙的勢力領袖奮起抗爭還是困難了點，牧羊人不可戰勝的概念已經在他們腦海中生根發芽，帝國軍能消滅牧羊人的飛船，但他們可不敢相信自己的艦隊同樣能和對方抗爭，東天區的羅蘭蓋爾財團雖然說起來是在帝國軍的陣營中戰鬥，但他們一直麵對的敵人都是天使海盜而已，和牧羊人的正麵戰場上，始終都隻有帝國艦隊的身影，現在他們需要一個‘挺’身而出的身影來為大家證明一切，而且這個身影最好就是響應菲娜號召的家夥。
凱米特雷帝國我沒什麽印象，但或許應該算是羅蘭蓋爾財團這樣的強硬派——至少有強硬傾向，菲娜應該是通過外‘交’手段爭取到了這個盟友，集中百倍的優勢兵力瞬間殲滅牧羊人督戰隊，這要是沒有提前十天半個月做準備，可能嗎？
一切都是菲娜預料好的。
應該說，真正不可預料的事件，就是我們的紅巨星要塞會突然失控，這個意外讓菲娜不得不提前開始了自己的行動，將局勢迅速握在手中，哪怕隻是暫時的也好。
以那個機械妹子對我們一些計劃的了解程度，她不可能猜不到紅巨星要塞其實是出了巨大的意外，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隻有她才知道那是一場意外。
力挽狂瀾的‘女’王陛下啊，不得不說，她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也真的一直在努力呢。
螻蟻之力雖小，但若萬眾一心，無往不懼，無畏者無敵，羅蘭蓋爾老人曾坦言自己王國的弱小，但更警告過我，螻蟻的反抗同樣不可小視，如今，我真的見到了他們的力量。
凱米特雷帝國的突然襲擊是一場閃電般的勝利，牧羊人督戰隊第一次在“低等文明”手中全軍覆沒，這已經足夠打破牧羊人戰艦不可戰勝的神話，哪怕這場勝利是建立在將近百倍的數量優勢上，也可以被忽略掉：百倍？這很容易！在這個宇宙，牧羊人隻此一家，但被他們壓迫的“低等生命”何止萬億！隻要團結起來反抗，牧羊人沒什麽好怕的！
千百年前或許有過其他文明如此反抗過，也擊毀過牧羊人的飛船，但最近千百年卻沒有一個文明敢於如此行動，他們幾乎忘記了，牧羊人並非神明，現在，神話被打破，憤怒反抗的羔羊們終於拿起了武器。
在每個天區，幾乎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勢力先後宣布響應菲娜的號召，他們有絕大部分都是在上個戰爭紀元中失敗而僥幸沒有滅亡的王國，牧羊人給他們的傷痛比任何人都要沉重，而還有幾個王國則是各天區舉足輕重的巨型勢力，比如一開始就和菲娜商量好了的凱米特雷帝國，比如南天區的紫羅蘭聯邦，北天區的費比亞共和國，這些反抗者遍布了整個銀河，舉全國之力對牧羊人的督戰隊發動了凶悍的攻擊，一對一打不過就用十倍的兵力，十倍的兵力打不過就用百倍的艦隊，甚至，將全國的所有戰艦堆放到牧羊人撤離的方向上進行自爆，這就是被壓迫到極點的“低等生物”所能爆發出的憤怒和瘋狂，在脆弱的平靜被打破，第一顆火星被投入油鍋之後，一種狂熱到近乎喪失理智的怒火以歇斯底裏的方式爆發了出來，其結果讓人膛目結舌但又在情理之中：叛軍在宇宙各地的督戰隊幾乎全部被這種攻擊拖住了腳步，甚至在不少地方全軍覆沒，一天過去了，叛軍在各勢力領土上的軍隊幾乎寸步未動！
瘋狂的反抗戰線是可怕的，但也是危險的，怒火讓人失去理智，而一旦遭遇叛軍可能的末日武器打擊，他們恐怕會陷入更大的絕望——現在全宇宙到處蔓延的戰火就好像一盤散沙，規模龐大，卻經不起真正的海‘浪’，這是在菲娜發表聲明第二天後我們才想到的情況，於是我趕忙聯絡了那個正忙著組建西天區防禦戰線的小‘女’王，她在過去的三十個小時裏忙得不可開‘交’，但還是立刻回應了我的聯係。
“朋友，希望我幫上了你的忙。”
菲娜永遠是那副紋絲不動的樣子，在通訊儀上跟個靜止圖片似的，我不止一次地想勸她以後和外麵聯絡的時候幹脆放張照片就行了，還剩點流量，對方表情淡然，就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根本看不出二十四小時前剛剛力挽狂瀾的模樣。
“太‘棒’了，真的，菲娜，太‘棒’了，”我由衷地稱讚對方這次的行動，“你說實話，那演講稿是誰幫你寫的？”
我還糾結這個問題呢……你說都是領袖，我比她成分還高，這怎麽一個用中央處理器的丫頭都能比咱有帝王範呢？
“比伯魯幫忙起草的。”果然，對方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姐姐大人在旁邊輕輕咳嗽了一聲，我才終於想起還有正是要幹：“咳咳，事實上，我有正事跟你商量——關於那些反抗力量，他們確實幫我們緩解了壓力，但他們絕對不是末日武器的對手，我怕那些熱血上頭的家夥惹下大事，現在我有一個計劃……”
和菲娜結束通信之後，我們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情上，塔維爾盡己所能地啟動了那些發‘射’器並將其功率提高到極限，她優化了信號的頻率，使其更加靠近一個可能對叛軍有效的‘波’形，而現在，這些努力已經取得了成果，我們成功遏製了東天區的叛軍向西天區移動，甚至將一些原本在大星雲裏麵躲藏的敵人吸引了出來，這樣一來，南天區和北天區有大量反抗勢力牽製，西天區有聯邦軍和自由王國軍隊防禦，東天區和一部分大星雲中的敵人則被我們拖住，局勢總算暫時回到了平衡狀態，但另外一個嚴峻的事實也擺放在我們眼前：
東天區的邊緣地帶已經集結了上百萬的叛軍戰艦，而且他們的數量仍然在不斷增加。
叛軍那邊，僅僅永恒級以及永恒改裝級的母艦，數量就達到了八百餘艘，這幾乎就是帝國軍母艦的全部數量，然後是數十萬的遠征級和同級的主力戰艦，以及三十萬艘並不在帝國資料庫中的重型掠奪艦，不算數量驚人的突擊艦和護衛艦，敵人主力部隊已經達到百萬之巨，現在這龐大的艦隊就聚集在東天區的邊緣地帶，並緩緩向這邊推進，從數量上，我們處於輕度的劣勢，而更要命的是，敵人的援軍仍然在從大星雲裏麵源源不斷地湧出來……
之前西維斯對東天區的敵軍實力判斷並沒有錯，但她極大低估了大星雲裏麵能隱藏的敵軍數量，這讓我們要麵對的形勢一下子嚴峻起來。
“他們這次沒有一批一批地上來送死，而在積累到了如此巨大的規模之後才展開行動，真是讓人想不到啊，”看著星圖上幾乎連成一片的紅‘色’區域，我不斷思考著如何才能盡量減少己方的傷亡，“他們應該是在西天區的吸引和我們所釋放的召喚信號之間難以抉擇，導致行動緩慢，結果‘陰’差陽錯地形成了這般規模，帝國軍隻能麵對一場正麵硬仗，這真糟糕。”
“我們不怕硬仗！我們喜歡戰鬥！”
維斯卡或許是想給我打氣，立刻大聲叫喚起來。
“但硬仗意味著戰損，用帝國軍全部主力拚掉敵人三分之一的軍隊，你覺得劃算？”我在這個根本沒有戰略眼光的小將軍腦袋上彈了一下，眼角餘光注意到了臉‘色’並不很好的淺淺和姐姐大人，“你們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吧？兩天一夜沒睡……”
“沒事啦，”淺淺衝我揮揮手，“現在的體質，不睡覺也沒問題，隻是不太習慣而已，阿俊也沒休息好，所以我得陪著，唔，阿俊，其實這兩天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一聽淺淺又在思考問題，我們這一圈人都跟著‘激’靈一下子，都不困了。
“要不，你還是回去睡會吧？”
我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眼前這丫頭腦袋一熱要拉著自己去前線跟叛軍用剪刀石頭布決勝負去：我跟你說，這個真有可能誒。
但淺淺卻是一臉認真的樣子，帶著點自言自語的表情，她萬分苦惱地說道：“阿俊，你說……單方麵丟失六秒鍾，為什麽我就覺得那麽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