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百三十一章 女流氓一家子
我一開始還以為來到神界之後要直接跟父神見麵，甚至都已經為此做好了心理準備——也就是完全沒有準備，沒想到最終還是要先在冰蒂斯家呆一兩天。冰蒂斯對此的官方解釋是父神日理萬機必須精確安排日程，說是過兩天安排會見，那即便我們提前到來他也不可能有空露麵。對此我表示理解，畢竟是整個無盡虛空的最高領袖，不是說有空就有空的。
其實她不解釋也沒啥：神族的性格我們已經有所了解了，一幫不拘一格不喜歡繁文縟節的家夥，即便是最嚴肅的神族（比如冰蒂斯描述裏麵的老頭聯盟），那些執掌審判和定罪的議員們，在關於外交禮節、日常規矩方麵也是毫不在乎的，因為這些事情“無關於善惡”。知道了他們的這種習慣，我和珊多拉都不會對神族看上去漫不經心的安排有什麽意見，因為坦率來講，當初冰蒂斯以神族大使身份來影子城做客之後我們也沒怎麽招待——莫妮娜在家裏當了將近一個月的廚娘，琳包攬了家裏全部的力氣活，伊爾森成天負責城市巡查和***盜版軍團，肯瑟在幫我看孩子順便照顧叮當，冰蒂斯則是珊多拉的玩伴。唯一一次讓這幫九天神佛出去放放風，去的還是二裏橋假貨一條街……
這麽一想，我突然覺得當初神族條子五人組與其說是當使節來的，還不如說是來打零工來了，也真虧他們啥都不在乎啊。
冰蒂斯的家遠超我的想象，其各種奢華各種檔次已經達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我是萬沒想到這個女流氓竟然是在一座如此富麗堂皇森嚴莊重的宮殿中成長起來的——你看看人家叮當，就比冰蒂斯家簡樸多了，我們的小女神在神殿方麵從來沒有講究過，一個足夠大小的口袋就可以讓她住的很舒服，當然台燈的罩子也可以……
至於冰蒂斯的父母，其實我現在覺得他們也是讓人欣賞的、真正優雅高貴的上位者——請忘掉庫瓦因大叔出場時候的驚天動地以及艾莎莉阿姨（姐姐？）那雖然未曾目睹但肯定飄逸的一腳吧，那都是因為一個不爭氣的女兒給逼出來的。當真正認識之後，我發現自己眼前的兩位長輩完全就是禮節、氣質、優雅上的典範，衣冠相貌本身就有種老牌貴族風範的庫瓦因大叔為人健談，親切和善，知識淵博而且幽默風趣，典雅大方如同公主的艾莎莉阿姨則是位不怎麽說話，但性格十分溫柔親善的女……神，而且對我們的來訪表現出了極大的歡迎。當我們這烏泱泱一大家子被請到巨大的客廳裏稍事休息的時候，這兩位家長極盡所能地表現出了身為一家之主的大方和熱情，對方如此的風度和氣量讓我幾乎不敢相信冰蒂斯這個奇葩的閨女是他倆生養出來的。
“說實話，你小時候到底受了什麽刺激？這麽好的爹媽你咋最後成個流氓了呢？”趁著庫瓦因大叔扭頭跟自己妻子交談的時候，我終於壓抑不住內心的困擾，低聲跟冰蒂斯咬起了耳朵。
這個問題很尖銳，要是跟別人直接這麽說對方絕對跟你翻臉，但冰蒂斯的羞恥心一向是個奇葩，這種問題我們之間一向是當麵詳談的，因此某女流氓毫不避諱地開口了：“我認為這個跟自己從小接受的教育有關。”
“二老奉行鐵血教育最終導致大小姐不堪重負心理扭曲成一代打砸搶燒王？”我一腦袋問號。
“不，主要還是那幾百年的學校生涯：兩百個教授圍成個圈給你上課，而且還是理論上你這輩子都別想學會的東西，你會怎麽做？”
我沒話說了。
“而且別看我爸媽人前這麽有範兒，等一會你就知道他們多沒溜了——別忘了那扇大門，而且他們的形象通常堅持不了十五分鍾的。”
當著爹媽的麵跟人這麽評價二老真的沒問題麽？
和冰蒂斯家人的第一次見麵並沒有我們預料中的壓抑和緊張，神族確實是一個很容易親近的種族。小泡泡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大廳裏繞來繞去，一點都沒有到了別人家不能亂跑的自覺。莉莉娜身上帶著的神力引起了冰蒂斯爸媽的注意，經過介紹，後者知道了眼前這個小小的女孩竟然已經是一位女神的直屬代言人，而且尊為一個跨世界宗教的開山教宗以及現任女教皇，他們對莉莉娜的成長經曆頓時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過在叮當鑽出來跟前輩們揮手致意之後他們就表示淡定了，原因是每一個生命女神的代言人其成長經曆都有著驚人的相似性，那就是指不定怎麽選出來的。珊多拉和冰蒂斯的父母見過幾麵，這又是多少萬年以來的重逢，於是稍微多聊了些，珊多拉提到了帝國之後遭遇的事件，對一個偉大文明的災難性遭遇，冰蒂斯的家人都唏噓不已，庫瓦因大叔的一句話尤其讓我感慨良多：
“唉，艾莎莉，你說就一會功夫沒見，人間怎麽發生那麽多事呢？”
這句話讓我對神族的時間觀念徹底絕望 ：之前還留著那麽一小點念想來著。
和我們一家子的放鬆（或者說沒心沒肺？）形成對比的是，莫妮娜他們四個現在反而露出了有點拘謹的神色，就連肯瑟大叔都有點不自然，這也沒辦法，誰讓他們的身份是神族呢，哪怕平常再不講規矩的眾神，一點上下級觀念還是有的：冰蒂斯的爹媽在神界也是高級政府官員級別，莫妮娜這樣的小公務員和小哨兵現在屬於在中南海蹭飯，當然得緊張點，尤其是膽小怕生的琳，這時候都快在椅子上縮成個球了。現在他們小隊裏唯一不緊張的就剩下叮當了：別忘了這個小東西的成長史是多麽波瀾壯闊，想當年她可是敢把父神的頭發都給燒掉的牛人呐！
“啊，看看我，光顧著說話，幾乎忘記了正事，”庫瓦因大叔突然拍了拍腦門想起什麽的樣子，“現在應該吃飯了吧——畢竟珊多拉的眼睛已經變成綠色了呢。”
我無語地看了珊多拉一眼，後者衝我呲呲牙：“以前來冰蒂斯家也是這樣，沒啥規矩的。”
盛大的宴席很快便準備上來，宮殿中神仆們的工作效率真的挺高，冰蒂斯的父母顯然對各個世界的風俗什麽都有所了解，而且也對我們所處的世界進行了一番調查，因為在一桌子的菜肴上我竟然還發現了紅燒肉和紅燒獅子頭的痕跡……
珊多拉在開飯的一瞬間就進入了暴食模式，風卷殘雲旁若無人，用著優雅的姿態卻展現著令人恐懼的進食速度，兩位神仆早就對此做好了準備，專門從後廳往前廳開辟了個綠色通道，一車一車地專門給珊多拉送食物，倆人跑起來才正好能趕上珊多拉吃飯的速度：從這一點上，遠在人間的安薇娜你贏了。這也說明，珊多拉上次來這地方真是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呢，家裏的主人還沒安排神仆們都知道這是個吃飯要命的主了。
之前那個名字隻有一個字，叫“莫”的短發女性是冰蒂斯家裏的管家，當然這是通俗的說法，按照職責來分的話，她是這座神殿中的從神，雖然身份仍然是神仆，但已經快要擁有自己的神職了，在席間對方一直規規矩矩地侍立在自己的主人身後，仿佛一個英姿颯爽的女管家，我對她的身份順口問的問題讓冰蒂斯順便給我們解釋了一下“神仆”的含義。
神仆，顧名思義，就是侍奉神的仆人，他們的來源分為兩種：一種是進階的凡人，即是生前為某個真神的虔誠信徒，其信仰堅定到了一定程度，對神的意誌做出過大功德，並且擁有含諸多美德的靈魂，便可以在死後自願受洗獲得進階成為神仆，來到神界繼續侍奉他們所愛戴的神明，這對一個虔誠的信徒而言是種無上的幸事，因為在神界，神仆除了需要為自己的主神打理些事務之外是和普通神族平等的，換言之這是一個可以讓凡人蛻變為神的機會，不過由於要求甚高，能夠獲得這種殊榮的凡人數量有限。第二種神仆則本來就是神族，隻不過是還沒有獲得神職的“學徒”神族，在神界，除了叮當這樣生出來就有神職的極少數特種生物之外，大部分神族一開始都是沒有神職的，他們要從學徒開始，一點一點學習如何管理自己的權柄，而學習的途徑分為兩個部分，第一是理論部分，就是在學校上課，第二則是實踐課，就是去擁有神職的神明身邊當學徒工或者去某些企事業單位當實習生，積攢經驗，等著轉正——當然也有因為各種原因幾千萬年也轉不了正的問題兒童存在，我們眼前的莫就是一個。
沒錯，我知道莫看上去是個英姿颯爽的女管家，行事風格怎麽看怎麽成熟，比叮當這個一生下來就能熟練掌握權柄但性格嚴重不可靠的家夥更像個合格的正式工，但有兩門課的成績始終阻撓著她順利轉正：理論課和實踐課……
這是一個比叮當還嚴重的考試白癡，除了性格認真之外，成績一塌糊塗，按照冰蒂斯的說法，假如一百萬年之內她還不能成功轉正的話，父神都隻能單獨給她開個“管家之神”的崗位了。
冰蒂斯家似乎並沒有什麽飯桌上需要保持安靜之類的規矩，庫瓦因大叔在席間仍然向我和珊多拉詢問著最近人間的事情，尤其是帝國的近況，而艾莎莉則很沉默，除了偶爾拿餐刀飛擲而出正中在飯桌上都不老實的冰蒂斯的額頭之外不見有什麽別的動作，看著一向囂張沒溜的女流氓竟然也有這種挨罰的場景，我默默地取出了攝像機。
“笨蛋，我要吃那個！”
肩膀上的小人偶突然踢了踢小腳丫，指著遠處一盤天知道什麽玩意做出來但賣相挺好的菜肴嚷嚷道，似乎是到了陌生地方之後有點拘謹，這個人偶少女從一開始就坐在我肩膀上，牢牢地抱著我的腦袋沒有鬆開，即使吃飯的時候也是這樣，似乎這樣才能給她點安全感，而這樣的舉動自然也給我造成了不大不小的困擾，比如每吃一口東西都必須時刻牢記舉起筷子給水銀燈送上同樣的一份，否則吃不到食物的小人偶就會開始咬我的腦袋。
“你的女兒很可愛。”
餐桌對麵的艾莎莉阿姨突然看著水銀燈微笑著說了一句。
“誰是這個笨蛋的女兒！”
雖然是眾人公認的事實，水銀燈麵對這樣直接將其挑破的人還是本能地大聲嚷嚷出來，還一邊手舞足蹈的，“我隻是沒辦法才呆在這個笨蛋身邊的，這個無可救藥的蘿莉控！！”
我拿起筷子在小家夥腦袋上敲了一下，等收回來的時候手裏就剩下半根了：好快的咬速！
“我對自己的眼睛可是很自信的哦，”艾莎莉眨了眨眼，“讓我想起了女兒小的時候，你的眼神和一些小動作可是騙不了人的，簡直和冰蒂斯當初和我們撒嬌的模樣一樣。”
水銀燈愣了愣，又開始抱著我的腦袋往外拔，這是小人偶緩解尷尬的一貫手法，而冰蒂斯則一腦袋砸在桌子上：“沒臉見人了！”
“哼，笨蛋，大不了我自己去取！”
見到所有人的視線都開始往自己身上瞟，水銀燈突然大聲嚷嚷了一句，一下子展開背後的黑翼飛向餐桌對麵，結果庫瓦因大叔的視線瞬間就被小人偶的羽翼吸引了。
水銀燈的羽翼在沒有展開的時候是小小的，緊貼在背後如同衣服上可愛的裝飾品一樣，隻有展開之後才會如同天使的翅膀，剛才沒有人注意到，而現在，它引起了冰蒂斯他爸的嚴重關注。
老人家很嚴肅：“冰蒂斯，這是你的孩子？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不早說呢？你倆什麽時候……”
剛飛到一半的水銀燈撲通一聲掉到了沙拉盤子裏，我順著椅子到了桌子下麵，接下來的餐後餘興節目十分精彩：冰蒂斯聯合她媽滿屋子追殺她爸。
大家終於可以確定冰蒂斯之前沒騙人：兩位家長的形象確實沒有支持多久。
珊多拉和冰蒂斯這對好姬友一塊去房間裏不知道聊什麽機密事情了，淺淺和林雪則領著一幫娃娃頭，在莫的帶領下開始到處參觀，這座恢弘巨大的宮殿有的是讓她們探索的地方，按照冰蒂斯的說法，光是神殿四個角落的鍾樓就可以讓卡拉讚之類羞愧而死，那裏麵蘊含的神秘絕對能讓麥迪文都一夜白頭。姐姐大人則被艾莎莉阿姨拉著去探討關於照顧問題兒童的經驗，後者擁有一雙能夠看透一切的眼睛，她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姐姐大人在我們這個圈子裏的家長地位，以及對方在娃娃頭們中間的威嚴——雖然這份威嚴始終是姐姐大人感覺尷尬的地方。
而我則在前廳旁邊的一個小房間裏忙著幫水銀燈清理臉上和衣服上的沙拉醬，小人偶在擦臉的時候不斷扭來扭去，讓這項工作難度提升了不少。
“算了，這身衣服還是洗洗吧。”幫小丫頭擦衣服的時候我犯了愁，最後隻能圖省事地從隨身空間裏掏出一件小小的黑色連衣裙，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家裏每個小孩子的吃穿用品都在我身上有好幾十套備用的，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小公主的特製衣服。
“嗯，幫我穿上！”水銀燈毫不客氣地將衣服舉到麵前下令道。
小丫頭真是越來越不設防了，以前我要碰她一下都能打鬧半天，現在連穿衣梳頭都要我來幫忙，自己還嘴硬地不承認被領養的現實，果然傲嬌才是王道麽？
小心地把如同洋娃娃的玩具服裝一樣的連衣裙套在人偶少女身上，我發現對方臉上竟然帶著傻乎乎的笑容，忍不住好奇起來：“怎麽了？”
“沒什麽，笨蛋！”
是因為回憶起第一次自己穿衣服時候的艱難，將當時那份心情放到了現在來回味，所以對現在忍不住幸福地笑了出來麽？
從第一次在布滿灰塵的房間裏努力站起來，掙紮著給自己穿上衣服，到現在安靜地窩在“父親”懷中，成為被寵愛著的小公主，這孩子終於能開心地笑出來了吧。
“好嘞，看看我的寶貝——真漂亮。”
我一把將水銀燈舉高高，滿意地看著自己的穿衣成果，別的不說，自從照顧水銀燈以來，現在我給洋娃娃穿衣服比小泡泡還熟練了。
“喂！別說那麽惡心！”小人偶在半空用力踢打著，但小胳膊小腿的根本夠不著眼前的敵人，最終隻能無奈地安靜下來，“喂，笨蛋，你永遠不會丟下我，對吧？”
“怎麽突然想起這個了？”
我讓水銀燈跳躍性的思維弄得一楞。
“問你你就回答，哪那麽多為什麽！”
“所以你才是個笨蛋啊，這種問題還用問麽，”我笑著將小家夥放在肩頭，“一輩子在我身邊吧，小不點。”
“為什麽？我們明明沒有任何關係……”
“剛才艾莎莉阿姨不是說了麽，”我敲了敲突然進入感性狀態的小人偶的腦門，“我是你爸！”
預想中的敲頭攻擊罕見地沒有降臨，水銀燈隻是輕輕哼了一聲，便抱著我的腦袋……睡著了？
我一看時間：一點半，果然，到了小孩子睡午覺的時間了。能把一個人偶都訓練出這麽凶殘的生物鍾來，姐姐大人你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