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二章 你曾經的帝國
我不知道紮古是如何想的，他現在是感覺幸運還是不幸，反正他的家在過去幾天裏一直處於被帝國半征用的狀態，當公開身份之後，帝國元首一家子基本上是心安理得地過了好幾天在別人家裏蹭飯的日子，珊多拉在這一過程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
值得一提的是她也幫著米莉亞一家三口解決了倉庫雜亂的問題，曾經被堆積如山的古董覆蓋的地下倉庫和一樓的大廳現在比開始整潔了很多，而且整潔的有點過頭了。盡管珊多拉始終堅持自己沒有亂吃東西，可我總覺得人家樓梯扶手上的牙印比較可疑……好吧，就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樣，珊多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會用暴飲暴食來舒緩壓力，我隻能怨自己，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米莉亞家已經不剩啥了。
地點仍然是米莉亞的家中，被潘多拉強行征用改成所謂戰術中心的一層客廳。
“深空探針已經到了這個位置，距離本星係足足上億光年，繼續前進變得沒有意義，”在全息星圖上，珊多拉指點著圖像邊緣的一個小點說道，“我們掃描了足夠大的天區，跨度足以覆蓋舊帝國標準的十二道軍事線，但是在這個範圍內，仍然沒有舊帝隊的影子。”
珊多拉將那些可能隱匿在暗處的希靈使徒稱作舊帝隊，盡管知道他們十有就是林雪預言提到的、可能在這個世界和我們戰鬥的敵人，她還是盡量不用“敵人”兩個字來稱呼對方，而是用了一個中性的詞匯。
“在別的星係倒是發現了不少舊帝國的遺跡，”泡泡接過了話頭，在自己麵前的全息投影上打開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數據和小圖片，“到處都是，基本上每個星係內都發現了舊帝國留下的痕跡，你們看看這個，來自三十五光年之外的一個恒星係，這裏甚至有一個帝國星港——當然，已經隻剩下殘骸了。”
“所有發現的帝國遺跡都被嚴重破壞，根據留下的痕跡，是希靈使徒的手筆。”珊多拉補充道。
姐姐大人沉吟了一下：“也就是說，‘他們’在離開這個宇宙之前搗毀了自己的所有基地？”
“不確定，但目前發現的帝國遺跡中有百分之九十都是被希靈武器摧毀是事實，”珊多拉說道，“現在已經能確定了，那些遺跡就是複仇軍的東西，偵察部隊發現大量複仇軍的徽記，而且……其中有一些地方我依稀還有印象。雖然這個世界的星係分布已經扭曲的不成樣子，可有些記憶極深的東西還是能模模糊糊對上號的。”
珊多拉的聲音很平靜，聽上去就好像在說別人的東西，但我知道她心裏恐怕還是挺別扭的，畢竟是自己當年的帝國，現在卻以這般支離破碎的殘破姿態呈現在自己麵前，這份悲涼感，即使是希靈女王也很難排解掉。
“遺跡中發現了一些還可以使用的帝備，和在莫布拉多發現的東西一樣，都被抹掉了識別碼，呈現出離線狀態。我們還是不知道當初執行這一舉動的希靈使徒為什麽要這麽做，也沒有合適的猜想。”泡泡趴在桌子上很嚴肅地說道，“另外，在那些遺跡中我們的偵察部隊同樣遭受了攻擊，而且多次測試之後發現，攻擊僅僅針對希靈使徒。當偵察隊中隻有仆從軍士兵的時候，古代兵器就會沉默，而當偵察隊中有希靈士兵的時候，那些老古董就會啟動，跟打了雞血一樣，而當偵察隊中的希靈士兵離開現場，反應消失之後，那些老古董就再次安靜下來，視其他仆從軍特工如無物。現在我們唯一的進展是確認了那些古代兵器采取這些行動的原因：它們的思考回路中被插入了一段非常隱蔽的腳注，這個腳注讓它們將所有編製在信息鏈路中的希靈單位視為敵人，這肯定是那些失控的複仇軍戰士在離開之前幹的，但他們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
“蛋疼。”我一聲長歎，以手加額。
林雪交給自己的那副紙牌正放在桌子上，現在每次從裏麵隨機抽取的時候，呈現在自己麵前的都是利刃和齒輪的圖樣，說明敵人的出現時機正在迫近，但事實上，我們到現在還找不到任何一個成規模的敵軍部隊。偵察兵們在帝國遺跡中受到的攻擊充其量隻是武器失控這樣的小毛病，根本算不上戰爭前奏之類。
我們已經在猜想，當初那些失控的複仇軍是不是已經離開了這個宇宙，徒留下一堆充滿謎團、破敗不堪的帝國遺跡，但這是不可能的，因為林雪的預言不會在這種有重大曆史影響的事情上發生偏差。
“他們可能隱藏在類似空間褶皺的地方，一層一層的維度加密，”珊多拉說道，“反正我不相信複仇軍就這麽消失了。假如再找不到他們，就啟動離世庭園來掃描世界，它能夠破譯任何一種空間加密，比最強大的探針都要好用。”
我對珊多拉的建議表示讚同，但是這隻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沒人知道珊多拉的複仇軍在帝國崩潰之後還剩下多少，也不知道他們在這個世界駐紮了多少軍隊，當離世庭園的超強世界瞄準係統對準這個宇宙的時候，宇宙物理參數肯定會出現大量波動，這會驚動所有的敵人——沒錯，就是敵人。即使珊多拉不願意承認，我也不得不用“敵人”二字來稱呼那些已經失控的複仇軍，他們在遺跡中留下的“希靈使徒是敵人”這一最高指令已經說明一切，他們瘋了。
“哥哥，出發嗎？”
身旁突然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衣角，讓我從走神……思考狀態中恢複過來，循聲望去，維斯卡那妖異的血紅色貓瞳正直勾勾地盯著這邊，“星環已經準備好了，仿製品也準備好了。”
我點點頭，站起身來一邊招呼淺淺：“丫頭，準備出發，今天先把星環的問題解決掉。”
淺淺趕緊把手裏已經被折騰了半上午的魔方扔到茶幾上，後者終於得償所願地變成了一堆塑料塊，而米莉亞則正好進來，應該是聽到了最後一句話，好奇道：“星環？什麽星環？”
“就是天空回廊，我們去回收它。”
哐當一聲，米莉亞就趴地上了。
“回回回……回收？！”米莉亞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站起來，一臉的驚詫，“喂！不是開玩笑吧？！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安心安心，”我知道自己說的可能不是很明白，在她麵前揮了揮手，“我知道那東西對你們的文明很重要，考慮到了。但星環是帝國很重要的軍事財產，我不可能讓它落在普通文明手裏，那太危險了，說不定什麽時候你們一個不小心就會用它摧毀整個星係。我已經讓帝國技師們準備了一個複製品，和星環一模一樣，同樣擁有能量輸出，但是拆除了一切武器係統，這是為你們好。”
米莉亞臉上的表情總算放鬆下來，然後眨巴著眼睛看著這邊：“那是很好啦，但是不會被發現嗎？仿製品畢竟是仿製品……”
我自信滿滿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你盡管一百二十分的放心！別的咱不敢說，帝國在某些領域……”
話說到一半灑家已經內牛滿麵，決定不在這個“盜版”的話題上糾纏。
“反正以帝國的科技，即使是仿製品，別人也絕對看不出來。別說我打擊你，你們研究天空回廊已經多少年了？到現在連它的一塊裝甲板都沒敲下來吧？裏麵是什麽結構你們有人知道嗎？”
米莉亞頓時蔫了，然後氣鼓鼓地看著這邊：“行行行，反正我們在你們眼中看來就是史萊姆對吧！”
她隻是鬧脾氣地這麽一說，全無惡意，那邊泡泡卻還認真回答了：“別亂說！史萊姆打死了還有五點經驗呢！”
這丫頭就屬於那種一會不打就滿嘴跑火車的類型，這兩天沒讓她玩遊戲，都快憋出內傷來了。
這頭讓米莉亞放下心來，我便領著維斯卡和淺淺直接走傳送到了帝國上將號，準備對星環進行回收。
帝國上將號一直懸停在莫布拉多星上空，在保持絕對隱蔽的情況下對這個星球進行著長期高效有規律的偷窺行為，目前我們已經掌握了這顆星球所有種族的日常習慣以及星球長官腿毛的數量。而維斯卡的星環就在帝國上將號旁邊不足百公裏處，和後者巨無霸的體積比起來，這點距離就相當於是緊緊挨著了。但盡管挨這麽近，一直到現在，我們仍然沒有向星環釋放探測器和登陸人員，一開始是情況不明，不想輕舉妄動，而現在則是怕星環裏麵的防禦係統也跟複仇軍的遺跡一樣處於失控狀態：比起那些破爛不堪的遺跡，星環要是反擊起來可絕對夠再精銳的部隊都喝一壺的。
不過昨天下午維斯卡終於完成了對整個星環的序列點名（之所以這時候才幹這事是因為那丫頭忘了……），確認了星環所有的設備都處於控製下，並且關閉了防禦模塊，這讓我決心先回收這個大東西。
還是那句話，這樣危險的古代兵器，絕對不能留在對它一無所知的下位文明手裏。
不過大家也考慮到了失去支撐現代文明的“天空回廊”之後，莫布拉多文明可能會立即崩潰，所以姐姐大人深謀遠慮地早在幾天前就做好了準備，我們製造了一個星環的替代品，維斯卡提供了內環帶的詳細藍圖，塔維爾的兩名助手親自監工，保證這個替代品從外表看著跟原裝的一模一樣，隻要不拆開裝甲板，誰都看不出假來。這個非常廉價的替代品還模擬了現在的“天空回廊”提供給莫布拉多文明的一切功能，比如四十來個不斷排放尾氣的能量宣泄口（被蒼藍教會稱為宇宙聖泉，莫布拉多人在這些能量宣泄口設置了大量采集裝置），很多套功率強勁的幽能反應爐，重力調節裝置，阻擋太陽風的偏轉護盾，三萬六千公裏的移動速度以及一套漂亮的銀灰色光暈發生器，為了保證假星環的真實度，我們甚至將其質量精確到毫克，將其半徑精確到微米，準確複製了其外殼上的每一個花紋，我甚至一度想把西卡羅綁在星環上用來祭旗——這事兒後來被自己的良心阻止了，但假如那老小子敢在帝國上將號裏麵賣盤的話，潘多拉一定會這麽幹的。
如此細致耐心地為一個“低等文明”考慮事情認真嗬護，這在希靈使徒的行為模式中是不可想象的，如果是那些母愛爆棚的星域神族幹這事兒還好理解點。我們之所以這麽做，主要是倆原因，一個是姐姐大人的心思縝密，一個則是為了讓珊多拉感覺好點：莫布拉多的先祖雖然隻是舊帝國的仆人，卻也因忠誠和悍勇而被她當成子民，現在他們已經滅亡了，珊多拉覺得應該給他們的後代留點好東西。
看著懸浮在太空中的巨大星環，維斯卡的心情很激動，如果她語文成績好點這時候一定會做首詩的。帝國上將號的核心反應爐開始轟隆隆地運轉，準備在軌道上投放質量坍縮點，好把剛剛在前哨基地那邊組裝完畢的仿照品星環精確傳送過來。而現在還有最後一點小麻煩需要解決，那就是漂浮在星環附近的那些小東西。
那是數百個大小不等的空間站，都是莫布拉多人發射上去的，它們有一些是能量采集裝置，用來收集從星環上釋放出來的惰化幽能以作為飛船能源，有一些則是研究機構設立的太空辦事處，莫布拉多地位最高的學者以擁有一座這樣靠近天空回廊的研究基地為傲，哪怕這些研究基地用了上百年也沒能研究出個屁來。還有一些則是教會所有的東西，太空禮拜堂之類的玩意，蒼藍教會的總部就設立在那裏，是一個幾乎緊貼著星環、外型上看著如同一個雞蛋的流線型建築，這座大型空間站被莫布拉多人稱為藍色之光大教堂。
從帝國上將號的外部觀測平台上，僅憑肉眼就能分辨出那些簡陋的太空實體，在星環銀灰色的光暈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太空建築就如同輝光中緩緩浮動的小石塊一樣，它們的粗糙簡陋與星環的恢弘、壯美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別。
但冰蒂斯不這麽認為，盡管她不懂太空飛船的優劣，卻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或許按照你們的標準，那些小東西和那個大圈比起來如同石器一般粗糙，但在我眼中，當他們用那些簡陋的工具來研究星環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不起的孩子了。”
這就是神和人的思維區別嗎？
“星環狀態確認，正在轉接目標主機。”
艦橋上響起了艦載主機的廣播聲，隨後，另外一個合成聲音響了起來，那是來自星環主機的聲音：“第一星環確認最高指令集，指令源身份確認，星環響應程序成功——歡迎您重新登入係統，將軍閣下。”
維斯卡站在軍官平台上，小手用力抓著身前的欄杆，臉上的表情很激動：“這麽多年辛苦了……今天就可以回家了。”
星環主機回應了維斯卡的聲音，似乎帶著點困惑：“這是我的責任，三級人工智能不會有辛苦的感覺。但是將軍閣下，您的精神狀態和係統登記並不相符，是否需要調整？”
“不，不用思考你工作之外的事情，”維斯卡趕緊調整了一下心情，順便放過了身前已經被扭成麻花藤的欄杆，“你要做的事情已經上傳過去，三十秒後開始按照指令集執行命令。”
星環確認了維斯卡的命令，隨後我將視線轉向淺淺。
總是以充滿活力的陽光形象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少女現在卻板著臉站在平台上，這時候也隻是斜了斜視線，聲音冷冰冰的：“不要浪費時間。”
呃，裏人格……
淺淺和星環都已經做好準備，帝國上將號釋放了積蓄已久的質量坍塌點，假如莫布拉多的人能看到這片隱藏在空間遮蔽後麵的天空的話，或許他們會發現自己星球上空突然出現了一個全反射的球形物體，那是質量坍塌點在扭曲來自遠方的星光，而與此同時，另一個無法解釋的力量瞬間擴散出來，橫掃了星環所處的太空區域。
時間，被靜止了。
運轉中的能量采集裝置，閃爍的空間站燈光，正在離開空間平台的小型宇宙穿梭機，統統如同照片一般，在快門按下的一瞬間，變成了靜止的圖畫，隻有散發出淡淡輝光的星環除外。
淺淺的力量又變強了不少，在以往，要將如此巨大的空間內的時間凍結，她是絕對辦不到的，而現在，雖然可能有點累，她卻已經能辦到了。
“日冕物質準時到達，請查收快遞！”通信鏈路中傳來了渡鴉001調皮的匯報聲，她們在幾分鍾前就開始了另一個任務，那就是去太陽上，製造一次日冕物質拋射，現在那些高能物質已經到達，並開始籠罩整個莫布拉多星球。
在莫布拉多的學者眼中，這是一場原因不明的太陽活動增強事件，整個星球被高能射線籠罩，雖然不會引發災難，卻導致了太空中的通信中斷和地麵雷達集體受到幹擾。
這是為了防止他們察覺而上的保險，然後就是偷天換日了。
空間傳送裝置在日冕物質到來的同時啟動，在我們眼前，太空中那散發出淡淡輝光的巨型結構體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好像水中晃動的倒影一般，盡管隻持續了一秒鍾不到，卻發生了在普通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
星環已經被替換掉了。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