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於勝麗這一屆的高考鈴聲終於敲響,勝麗腦子裏想著庭亮的話,他在西安等她。她不為這一點,單純為了二哥這些年的辛苦付出和胡老師力排眾議的用心栽培,也應使盡全力考試。經曆那麽多事,不再像中考那樣隨性,非常認真的完成了高考答卷,這也是對自己三年認真付出的真實見證。
緬甸有句諺語說世界上三種東西最寶貴——知識、糧食和友誼。勝麗雖收獲不多,還錯過,遺憾過,但她絕不會虛擲度過!
在畢業晚會上,教室被布置一新,中間吊著彩帶,綁著五顏六色的氣球,像晚會現場又像歌舞廳。課桌擺成圓圈是為了玩擊鼓傳花遊戲,零食有花生、瓜子、糖果和汽水,是班長組織同學均攤湊錢買的。擊鼓傳花,一人擊鼓,一人蒙著眼睛喊停。拿到花的同學要表演節目,勝麗反應快,連續十幾次都沒輪到她。
大家互抒各自的同學之情和對老師的感恩之情。有的痛哭流涕難舍難分,這或許是他們最難忘的時刻,但願多年以後還能如此深情。
相比他們,勝麗似乎經曆的更多,這三年來,她最感恩的是班主任胡老師,他從未鄙視自己,讓她保持自己的本性,處處維護著她的尊嚴。如果不是他,估計她被學校開除了好幾回,其他科目的老師把她當作似有似無,他們要告訴她一個道理,成績好品德不好,照樣被他們所唾棄。勝麗的想法剛好相反,越是看不起她越是努力給他們看。
很明顯的就是數理化老師,其他同學請教問題的時候都笑嘻嘻的認真給他們講解分析,當她問問題的時候,愛理不理的直接把答案告訴她就了事。一次被歧視之後,勝麗便不再主動回答問題,也不請教,可每次考試都是前幾名,逐漸和老師之間心理較勁越來越深。
幸虧有一位理科霸王學長庭亮,往來信件基本是密密麻麻的各種題解。盡管他們的事被無數次恥笑,說她是灰姑娘想變公主,癡人說夢。可他們的世界隻有他們懂,沒有他的幫助她哪來的自信。
胡老師的寄語非常樸實,就是希望大家以後做一個有用的人。首先按照自己的愛好選擇好專業,否則要麽從事了與學曆無關的工作,要麽就是在不喜歡的領域混得一塌糊塗,這兩種都是在浪費光陰;第二,無論將來成為富豪還是某單位高層,亦或是普通人,都要保持一顆善良的心。第三,到了大學不是解放,而是物競天擇的關鍵時刻,選擇蹉跎四年,不如早點出社會鍛煉,因為社會不再那麽柔情。
勝麗為畢業發言準備得很認真,她是懷著感恩之心寫了篇長稿,三年風雨同窗,她心底是感激的,溫暖的,充實的。大紅花終於到了她手上,她站在教室中間深情的念著稿子:“親愛的同學們,我是鄭勝麗,我很榮幸與你們框在同一張相片裏,在我的意識裏它同框的是友情、同學情、兄弟姐妹情。但注定要分散,奔向祖國四麵八方,祝福未來的某一天,你所在的領域,你生活的地方都能有你光榮的名字!而你,不會因你走過的路而悔恨或遺憾!”
她做了停頓,有人開始發出噓聲,覺得她的口氣跟胡老師很像,被偏愛久了說話語氣都是教育人的口吻。她看了看他們,不屑一顧的眼神還不少,她覺得沒有說錯什麽啊,為何這樣蔑視。高一演講的畫麵再次浮現。頓時明白,不是所有真情都有人願意聽,願意懂,於是放下稿子。
“老師經常教育我們,我們最大的敵人是我們自己,可我們往往會容易寬恕自己,那麽,就讓我做你們人生中的敵人吧。如果你們將來比我混的好,記得聯係我,狠狠的嘲笑我;如果混得不如我也請來找我,讓我教你如何混的比我好!”幾個男生相互噗嗤一笑,都畢業了還裝這麽高大,多年以後誰還認識誰啊。
“曾經某些人對我的偏見和謾罵,我不是無動於衷,我絕望過、憎恨過、嘶吼過,但我沒有對你們發泄過,而是一心想著一句話,那就是:今日你瞧我不起,來日讓你仰望到底!但願今後,當你們經曆重大事件的時候會想到曾經被你們譏笑的我。夢想不分高低,未來不分長短,你不前進,時光會拖著你奔跑,你不努力,自然有人超越你。在未來的日子裏,請讓自己變成最優秀的自己!希望鴻雁為你們導航,貴人給你們指路,成功向你們招手!擁有最開心的微笑,最真誠的知己,最燦爛的前程!”
下麵變得出奇的安靜,想想這兩年一直拿她的事做話題議論,她並未反駁或用行動傷害他們。她是個棄女,還遭到刺殺,能夠如此堅強的麵對生活,雖然孤傲了點,精神還是有值得學習的一麵。說白了,很多人是不服氣,這三年她拿各種榮譽獎狀拿到手軟,文科重點班因為有她,名氣一直排在學校首位。這次考試估計沒幾個考得過她,她張狂但不欺負本班的同學。她確實另類的讓人又愛又恨,她的未來,有幾個人是真心祝福她好的,可又有幾個人能活得比她更瀟灑的。
胡老師聽完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陷入沉思,這是他在平利帶的最後一屆畢業班,他覺得作為教師已經盡力,能及格。隻是為了勝麗,他得罪了很多老師,還被傳得很難聽。他無法阻止別人的歧視,隻有默默地去幫助她。可是有些事在她心裏仍然落下不可磨滅的傷痕,多麽優秀的孩子,希望經曆這些錘煉,她的人生更加精彩。今晚,任由她如何任性他都不想去打斷,因為他知道勝麗心裏的痛苦與煎熬。未來,希望這些孩子們能夠真正懂得包容與大愛。
勝麗向自己座位走去,突然一女生喊了一聲:“勝麗,加油!”勝麗回頭看了看她,以前她在班上成績墊底非常自卑。她就偷偷把解析題的紙條塞進她的課本裏,給她寫了句“加油!”
勝麗感激地向她鞠了一躬,那女孩跑過來抱住她,跟她說了好幾句謝謝。勝麗根本沒想到會如此,隻是看著她那麽努力成績又不滿意,想起拓春葉,悄悄為她加加油。女孩哭著跟她說,她是最棒的,勝麗感謝她的鼓勵,說她也很了不起。
這時,教室一個角落響起歌聲,慢慢的,所有同學站了起來,摘下氣球,搖晃在手裏,圍著她倆繼續唱:
揮一揮手中的書箋,
訴說我們不舍的少年。
早上一起做鍛煉,
中午一起搶盒飯,
晚上攻讀到十二點。
我們是祖國未來的期盼,
努力是青春燦爛的詩篇。
書海無涯也無邊,
少年壯誌存高遠,
終將飛上夢想的藍天。
親愛的同學我要祝福你,
祝福你前進的路上是甘甜……
歌聲飄過校園每一個角落,真的要再見了,勝麗為剛才的演講後悔不已,大聲的跟他們說對不起!所有人回答沒關係!然後又對她說了句對不起!勝麗鞠躬,重重的說沒關係!幾個女生和她擁抱,男生圍著鼓掌,祝福勝麗,祝福這個堅強的榜樣!他們會永遠記得她,無論多少風雨摧殘都要努力綻放!
胡老師在窗外感動落淚,他低估了孩子們,他們真的長大了,誰的青春不是在迷茫和救贖中成長,真心祝福孩子們前程似錦,為祖國的美好將來添磚加瓦!
晚會結束之後,庭亮在校外等著她,她委屈的站在他麵前說她錯了,不該小人之心說了那麽多傷人的話。其實庭亮也在玻璃外麵觀看。那個女孩是他特意找的,開始她還以為是某個男孩因暗戀她而幫她,得知是勝麗,心中愧疚不已,曾經跟同學在背後無數次議論過她。她成績一直是末尾,後來慢慢提升,這次高考也是超長發揮。
庭亮的情報何止這些,勝麗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丫頭,每次大型活動她都盡心盡力,希望拿到好成績為班上爭光。遇到困難的同學悄悄地幫忙,從不知聲讓對方折了麵子。她的心裏裝著每一位同學,對他們的祝福也是發自內心的。
庭亮說她講的太霸氣,太難聽了,不過豎起大拇指說牛上了天。勝麗笑了起來,果然是臭味相投,“這句話估計就像魔鬼上身,他們一輩子都忘不了,太不禮貌了!”
“禮貌?日本人懂禮貌,把頭恨不得低到地上,結果屠殺中國人的時候,毫無人性!我們不懂禮貌,但我們講原則,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強多了。”勝麗驚訝的看著他,兩年大學讓他惡語相向的功夫大增。
“所以,老師不喜歡我們是有道理的,我的高中生活就在‘對不起’和‘沒關係’中落下帷幕!”
“懂你的人覺得你在為他們好,不懂你的人認為你是囂張。自古忠言逆耳,那些說話好聽的人,又有幾個是真心的。如果多年以後,有人真的找到了你,我想這個人肯定會成為你忠實的朋友,隻會感激你。有人能把你當敵人,證明你夠資格。記住,你所有的付出終將被看見!”庭亮這樣一說,勝麗更服他了,遇到一個懂她的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