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築基明末 第五百章 大闖王高迎祥
崇禎二年五月.時令本來已經是夏天.應該到處是草長鶯飛的好時光.但這陝北大地依舊幹旱無雨.放眼望去.除了幾棵下半截雪白的老榆樹的樹冠.還在頑強的吐著一點綠色之外.放眼望去.千溝萬壑.到處都是一片荒蕪破敗.
即便是在沿河穀地.原本能夠灌溉耕種的土地.由於這半年來發生在這片天地裏的兵禍.幾乎全部被撂荒.隻有偶爾的幾個神情麻木的老人.在那地裏.艱難的翻動著.希望還能尋找到點什麽野菜.
荒野裏一陣陣幹熱的大風.吹過萬千大山.將沒有半點水分的黃土.吹的滿天飛舞.黃乎乎的.讓人們的視線就停留在不足幾十步的遠近.在這陣風吹過山崗.再吹入穀底的時候.就將一片一眼望不盡頭的營地包裹其中.然後肆虐.掩蓋.
在這漫天的黃色裏.一個巨大的帳幕前高高飄揚的大幬.呼啦啦席卷開來.一個黑色的闖字就在那上麵飛舞舒展.風大旗大.便將那小臂粗細的旗杆彎成了弓一樣.就那麽讓人擔心的在折斷與不折斷之間掙紮.
大帳外.一群穿戴還算整齊的義軍士卒縮著脖子.抱著刀槍.在漫卷的黃土來.閉著眼睛.忍受著淒苦.肚子的饑餓.看似盡忠職守的警戒著.厚重的帳簾將這內外世界隔成了兩個世界.
大帳裏.一股股渾濁的熱浪.混著酒氣汗臭.還有一切你想象的到的和想象不到的氣味.翻滾著.不斷的在風吹起的帳簾縫隙裏傳出來.讓那幾個盡忠職守的軍漢不斷皺眉.
整個大帳裏.烏煙瘴氣.人聲鼎沸.酒氣彌漫.粗口髒話漫天.一群歪戴著帽子.斜著身子.光著膀子的粗魯漢子端著酒碗.啃著羊肉.互相指責.互相叫罵.不時的.一塊啃得精光的羊大腿飛出去.砸向對手.對手當時就毫不客氣的還一個空碗.那個當然不憤.當時跳起.拉出刀來就要砍人.局勢似乎馬上就要失控.
這樣毫無目的.毫無結果的爭吵謾罵已經持續了好幾天.商量的議題到現在也沒有個結果.
但上手一人隻要輕輕的哼一聲.那兩個馬上就要開幹的袍澤便悻悻的住手.原本一場針鋒相對的火拚.就又歸於謾罵與嗓門的比拚.
大帳裏幾十人胡天海地.但無論是誰.都不敢對上手的兩個人有半點不恭.
上手坐著兩個人.客位上一個幹瘦的老頭.老是把酒碗擋在自己的臉前.無論你吵鬧的如何激烈.隻要不過分.就一言不發.偶爾將酒碗挪開一點.露出半個臉來..赫然便是這西北赫赫有名.當初的米脂大戰的盟軍之主..不粘泥.
不粘泥在這裏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輩.雖然有上次米脂一戰.沒能得到預想的東西.還折了許多手下兄弟.但在戰後.卻得到臥牛山的錢糧接濟.於是登高一呼.衝著兩頓稀粥.那是應者雲集.隻一個冬天夏天.便再次恢複了元氣.手下又聚攏了二萬多人馬.成為現在大帳裏第二大實力威望的一股.
坐在主位虎皮大椅子上的白袍漢子.就那麽斜著身子.眯著眼睛,腳下踩著一個空空的酒壇子.手裏端著酒碗.有一下沒一下的喝著.其實.那碗裏早就沒有半點酒星.
聽著滿大帳裏亂哄哄的吵鬧.頭大如鬥.
此人.便是在年初起事的高迎祥.
在大明的末世裏.高迎祥算作是一個梟雄.既然是梟雄.就有審時度勢的能力.在不粘泥等四處聯絡.結起盟軍攻打米脂的時候.身為一個馬匪的他.笑著婉拒了不粘泥老英雄的邀請.就蹲在戰場遠遠的地方看戲.看一場好戲.
這場戲的確很有看頭.看的自己眼花繚亂.看的心亂沉迷.看的如醉如癡.最後終於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橋段.那自相殘殺的大好落幕.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高迎祥是個梟雄.是梟雄就不會安分.就不會安心在這個亂世將起的時候.平平淡淡的做個馬匪.帶著自己一幫兄弟隻是想著明天的吃食.下一波的肥羊.
現在.他腦袋裏想的是帝王將相.想的是山陝大地.想的是大明天下.王侯將相寧有種呼.對.亂世已經來臨.這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做為一個心中總是躁動不安的他.感覺到給自己施展抱負的機會來了.
正所謂亂世出英雄.那王侯將相也不是天生便有.更有那許多皇帝老子.都是在這亂世裏成就百年霸業.高迎祥自認為.自己絕對不比別的人差.尤其現在.更是如此.
遍地餓殍.遍地虎狼.那就是自己無盡的兵員基礎.三山五嶽的豪強.那就是自己左膀右臂.團結起來.那就是天地人和.正是梟雄大展拳腳的時候.
但既然是梟雄便有梟雄的本事.自己有起事造反之心.但絕對不是莽撞之人.一切都要找準機會.方能成就大事.
之所以有了這種心思.卻婉拒了不粘泥的邀請.是因為.他高迎祥認為時機還沒到.現在的邊軍還虎視眈眈的蹲在不遠.不過這隻老虎被另一隻更大的老虎糾拌著.一時半會還騰不出手來.你真就這樣舉起義旗.與找死無異.更何況.就這些實力相當的一群杆子湊在一起.不自己先打個天翻地覆才怪呢.做盟主.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但內訌卻是高迎祥最想看見的.因為.現在自己想成就大事.但自己的實力的確堪憂.與這些幾年.十幾年形成的杆子相比.相去甚遠.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一旦自己起事.不但不能得到他們的臂助.還極其可能觸及他們的勢力地盤.那第一個想剿滅自己的絕對不是官軍.而絕對是這些被侵犯了利益的杆子.現在好了.經過米脂一場內訌.各地杆子徹底的傷了元氣.這下子.撿到便宜.兵強馬壯的高迎祥徹底的站在了前麵.
高迎祥立刻施展各種手段.或拉攏.或震懾.林林總總手段齊出.一下子竟然聚攏了有上萬人馬.包括原先的盟主不粘泥都成了自己的麾下.當時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就等著一個機會.
原本.這個機會是壓在蒙古再次南下.牽製邊軍的時候.自己等真正放炮插旗.但這期間也會有許多變故.可能一個不慎就會讓自己一年的謀劃付之東流.但是.老天就好像有意幫助自己.那臥牛山杆子突然舉寨南下.也不知道為什麽.邊軍也跟聞到腥味的貓一樣.整頓大軍尾隨而去.這一下.留給自己的.便是一個空虛的固原.一個糜爛的米脂.一個幾乎空空****的邊軍鎮守.
於是.高迎祥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登高一呼.從者雲集.當時就灌進了固原.將固原掃**成了一片白地.
得了固原錢糧百姓.自己的大軍一下子達到了五萬.再經過自己一番作為手段.直接歸自己統轄便有三萬之眾.在這支大軍裏.那是絕對的主力.絕對的權威.
有了五萬大軍在手.高迎祥趁著邊軍南下.北地空虛.立刻對陝北榆林等地展開地毯式的劫掠.搶富人.搶豪強.更搶百姓.於是.整個榆林固原周邊都成了一片白地.那些被自己等搶的沒了一點生存機會的百姓.就更加踴躍的加入了自己的隊伍.隻在短短一月時間裏.高迎祥的大軍就達到了十萬.一時間.天下再無與其相比的杆子了.
軍隊大了.就要有個名號.那叫著才響亮.才有號召力.但絕對不能草上飛.叫破天的沒了水準.但讓這些渾人起一個響亮威風的名字.的確比讓他們生孩子還要費盡.於是.就撿現成的吧.一幫兄弟商量來商量去.竟然一致提出.就叫闖王.但是.聽說那臥牛山杆子已經在一個月前就打出闖字大旗.自己再叫似乎不妥.但這個名字的確太吸引人了.這天底下還真就沒有比這個名字更響亮的了.既然如此.那兄弟的部下都可以奪.外人的一個名號更不在話下.於是.高迎祥拍板決定.就叫闖王.不過自己畢竟有雄兵十萬.根本就不是被邊軍打的不知道生死的呂世可比.於是.就在闖王的前麵加上一個大字.就叫大闖王.更加響亮威武.
正在大家風生水起的時候.好景不長.沒想到邊軍在延川被呂世一衝而過.再沒了追擊臥牛山賊人的勇氣.同時.自己這邊動靜太大.樹大招風.邊軍突然翻身殺回.
原本高迎祥等以為.五萬邊軍在延川連一萬多的臥牛山杆子都奈何不得.現在回來清剿的不過區區兩萬.以自己十萬雄兵對兩萬新敗邊軍.那是遊刃有餘.於是就在一丈塬擺開堂堂陣勢.與兩萬邊軍展開堂堂之戰.希望借著這一戰威風.徹底打出威風.徹底的在這陝北站穩腳跟.
可惜.這次老天好像是睡覺了.不再照顧自己.十萬對兩萬.結果不過半天.自己的十萬大軍便灰飛煙滅.逃出戰場.清點收攏下來.不過剩下了四萬驚弓之鳥.
這一仗輸的不冤.不冤的原因是.自己堂堂正正的一戰.誰都沒有投機取巧.但這一仗卻輸的不服.同樣是邊軍.同樣是杆子.自己十萬為什麽就頂不上臥牛山一萬.
高迎祥怎麽也想不通.但無論想通想不通.自己都沒有了後路.陝北是呆不下去了.且不說.這回邊軍是看準了自己這個軟饃饃.就是大軍的兵員補充和糧草的征集都已經成了問題.因為這陝北已經被自己的大軍吃光燒光.即便是現在應該是春麥子收割的時候.但白地一樣的陝北就根本沒有麥子可收.下一步該怎麽辦.該往哪裏走.這是一個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