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斯舟猶豫很久, 該不該選擇在這個時候表白。
現在並不是最合適的時機,他一意孤行辭掉公司的職務跑了,壓根沒有從根上解決事情, 隨時可能被父母找上門來。還有他的事業,剛剛才起步, 別說建美術館,連一個完整的項目他都沒有帶下來。
不止是他,溫意目前的情況也算不上多好, 工作和家庭都有煩心事。
或許是因為今天陸景懷和保安都問了他們是什麽關係, 沈斯舟被刺激到, 有些衝動的成分在裏麵, 可他不後悔。
教室裏寂靜無聲, 周圍的空氣好像凝結一樣,氣氛莫名變得緊張起來, 仿佛能清晰的聽見呼吸聲。
他清楚她的所有顧慮和擔心, 但更想知道她的心意。
她對他的心意。
從門外吹來的風晃得燭火輕輕閃動, 沈斯舟的動作沒有變, 眼眸深沉柔軟,充斥著令人心悸的情意,安安靜靜地注視著她。
他的愛明顯而磊落, 毫無保留的擺在明麵上,等待著她的審判。
半晌,溫意開口了, 卻是無關緊要的話題:“你吹蠟燭啊。”
她神情自若, 語氣自然的提醒著他, 眉眼依舊溫柔,微彎著嘴角, 卻透著能讓人墜入深淵的冷靜。
沈斯舟的心口微窒,泛出絲絲縷縷的疼痛,忽然有些喘不過來氣。
腦袋好像慢了半拍,他機械般低頭吹滅燭火,相交的雙手越來越用勁,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麽。
串彩燈不知什麽
時候關了,周圍徹底暗下來,神色更加隱晦看不清晰,他們都不講話,沉悶的氛圍壓得人窒息。
沈斯舟勾了下嘴角,帶著幾分自嘲,緩緩鬆開相握的十指,正想開口緩解氣氛時,鼻息間傳來熟悉的清甜氣息,手背也被人輕撫住。
溫意傾身靠近他,嗓音溫柔的不可思議:“你的前兩個願望我幫不上忙,但是第三個願望——”
她稍稍停頓兩秒,勾得沈斯舟呼吸都止住了,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又聽見她笑盈盈地道:“我今晚能幫你實現。”
話音剛落,溫意被拽進男人的懷裏,用力的抱著她,固執而霸道。
“你嚇我。”他的聲音微微發顫,喉嚨有些緊,驚魂未定的向她確認:“是真的嗎,意意。”
溫意應聲:“是啊,你心想事成了。”
他笑起來,笑聲很輕很低,吹氣一般落在她耳畔:“意意,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像是突然吃到糖的孩子,滿腔的雀躍不知道怎麽表達。
“有多高興?”偏偏溫意還故意問。
男人幹燥溫熱的掌心緩緩貼著後腦,把她擁得更緊了,灼熱的氣息籠罩住她,帶著濃濃的眷戀。
溫意側著臉靠在他胸口,寂靜的夜色裏,劇烈的心跳聲清晰可見。
沈斯舟的嗓音有點低啞,也帶著無法抑製的笑意:“給你聽聽,我心想事成的聲音。”
是喜悅,興奮,激動,和無法用言喻表達的聲音,“咚咚咚”地,一下一下地砸進了溫意心底。
她也彎起唇角笑:“嗯,我聽見了。”
昏暗的光線落在他們相擁的身影上,更添了幾分曖昧和暖意。
柔軟的情緒在心裏**漾開,溫意親昵的蹭兩下,輕輕摟住他的腰,覺得此時此刻特別美好。
在他們曾經的教室,在他二十五歲的生日,赤誠又熾熱的愛意得到了回應。
如果今後有什麽難過的坎,也是他們一起去麵對。
沈斯舟緊緊地抱著她,像是不舍得放手似的,彼此的氣息相融而貼合,直到溫意小聲的提醒:“蛋糕還沒有吃。”
“嗯。”他應聲,卻仍然不肯鬆手。
溫意戳戳他的腰,又道一遍:“吃蛋糕。”
沈斯舟的呼吸驟然變了,有些灼熱的落下來,身體僵硬的抓住她手說:“別亂戳。”
“你不聽我的。”溫意控訴他。
沈斯舟立馬鬆開些,乖乖道:“我哪敢不聽女朋友的話啊。”
“是吧,女朋友?”他反複確認。
“是。”
他又問:“誰的女朋友?”
“沈斯舟的女朋友。”
“誰是沈斯舟的女朋友?”
“溫意。”
沈斯舟笑得眼眸越來越亮,溫意見他壓不下來的嘴角,也忍不住失笑,把熄滅的串彩燈重新打開,遞過刀具示意他切蛋糕。
她想到隻有他們兩個人吃,買的蛋糕不大,奶油也不是含糖的植物和乳脂奶油,因為沈斯舟不愛吃重口味的東西,很辣和很甜的他都不喜歡。
沈斯舟拿著刀,首當其衝把自己的畫像給切了,果斷又迅速,溫意都沒有來得及提醒,已經變成了一半。
“你幹嘛把畫給切了。”溫意特意畫在蛋糕靠右邊的位置,是想留給他自己吃的。
沈斯舟拿過小盤子,添了一半給她,說道:“我這麽好,不能隻有我自己享用,女朋友也應該嚐嚐。”
“......”
溫意又好氣又好笑,接過盤子小口吃起來,濃鬱的奶油香味散在嘴裏,她笑眯了雙眼:“好吃!”
沈斯舟也嚐了一塊,非常符合他的口味,誇讚道:“既好看又好吃,能兼顧的真不多,我女朋友果然厲害。”
“是吧。”溫意順嘴說:“我還是挺有品味的。”
他立馬點頭讚同:“我也覺得我女朋友很有品味,不然也不可能看上我啊。”
然後又補充:“當然,我更有品味,毋庸置疑。”
“......”
他生日,他最大。
吃完盤子裏的蛋糕,溫意瞧見盒子裏還剩一點,想趁沈斯舟不注意把奶油弄到他臉上,一抬眸正巧與他的目光相撞。
他吃東西時也在望著她。
“想抹我臉啊?”沈斯舟猜出她的想法。
“沒有啊。”溫意不承認,垂眸假裝在擺弄著桌上的模型。
他咬掉最後一口蛋糕,聲音含含糊糊地,語氣有點得意:“你沒機會了,放棄——”
話音未落,溫意倏地湊近他的臉,沈斯舟頓時怔住了,還未來得及反應,側臉微涼,她將一塊奶油抹了上去。
“誰說我沒機會?”溫意笑出聲,像是個得逞的小狐狸。
沈斯舟用手背擦了擦臉,無奈的語氣裏夾雜著寵溺:“是我輸了,我不如女朋友。”
溫意笑著擦幹淨手,站起身說:“你去外麵洗洗吧。”
“好。”
每層走廊的盡頭是洗手池,沈斯舟過去洗臉,溫意將桌麵收拾幹淨,拎著禮盒走出教室。
她站在門口看向裏麵,從熟悉的黑板到課桌,坐在教室裏上課的日子浮現在眼前,她有些懷念和不舍。
“我來鎖門。”不遠處傳來沈斯舟的聲音。
溫意側目,看見他朝著這邊跑過來,穿著寬鬆短袖和休閑褲,腳下是一雙球鞋,臉上有點點水漬,額間的碎發微濕,揚唇肆意的笑著。
他就這樣飛奔而來,眉眼間是遮不住的少年氣。
溫意忽然想到高中的時候,他是學校的天之驕子,有“空降校草”的外號,長得帥脾氣又好,不少女生偷偷地喜歡他,每次他打籃球時旁邊都會圍一群人。
她也不例外。
如今這麽多年過去,高中的同學們都沒什麽來往,隻有她算是得償所願了。
沈斯舟站在溫意身後,也朝教室裏麵看,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緒,安慰著:“這棟樓九月之前都會空著,你想來隨時能來。”
“你陪我?”溫意問他。
“當然啊,你去哪裏我都要跟著。”沈斯舟的口吻理所當然,拉著門把手準備關上,“再看最後一眼。”
溫意聞言偏頭望進去,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旁邊的桌麵上,沒有風吹動著窗簾輕輕晃,天花板上的吊扇一動不動,後麵的標語似乎也褪了色。
他笑道:“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這個標語貼得真好。”
“嘭”的一聲教室門關了,所有的畫麵都停留在裏麵,沈斯舟用鑰匙把門鎖上,接過她手裏的禮盒,又自然而然的牽過手,順利的像是在腦海裏演練過很多遍,終於實現了。
手心傳來暖意,溫意被他牽下樓,校園裏仍然是空無一人,隻有幾盞暖黃色的燈照亮前麵的路。
“還有一個多月要高考了。”她不由感慨。
“是啊,又有一批學生要以為自己脫離苦海了。”沈斯舟開玩笑道。
溫意想了想說:“確實是短暫的脫離苦海,大學也是青春,而且會過得快樂且自由。”
沈斯舟意味不明的嘶聲,又吊兒郎當地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不想回答也行。”
溫意聽到熟悉的話語不由失笑:“又來啊。”
他直接問:“假如盛睿高中和文林大學隻能二選一,你選哪個?”
她不假思索回答:“文林。”
手上的力道大了一些,溫意的邏輯十分合理:“反正你和我哥是朋友,我們最後還是會認識。”
沈斯舟想說不會的,但隻是勾勾唇角。
又走一段路後,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來,他拿出來看,來電顯示是宋澄讓。
“喂。”他接通了。
對麵傳來不冷不淡的一句:“生日快樂。”
然後,沒有下文。
沈斯舟故意道:“就這?禮物呢?驚喜呢?都沒啊。”
宋澄讓很實誠地說:“沒有。”
“行吧。”沈斯舟口吻隨意又自然:“那你答應我一件事吧,什
麽事以後再說。”
宋澄讓覺得他能提出來的事情,多半不會很複雜,起碼是自己力所能及的,輕輕應聲:“嗯。”
“好,掛了。”
沈斯舟生怕他多思考兩秒,掛斷電話把手機放進口袋。
“你有事要求宋澄讓嗎?”溫意問道。
“我求他知道後別打我。”沈斯舟說話間抬起兩人的手。
溫意被逗笑,安慰他:“宋澄讓很在乎你,是真心把你當朋友的,不會因為這件事打你的。”
沈斯舟沒有否認她前麵兩句話,因為宋澄讓的確是個麵冷心熱的人。
在倫敦的幾年裏,他需要靠自己賺生活費,起初過得很艱難,都是宋澄讓悶不吭聲幫他的。
“但願吧。”沈斯舟含糊地說。
畢竟在宋澄讓的認知裏,他的進度隻到喜歡自家妹妹,但他的實際進度已經到同居和戀愛了。
現在時間還早,高三生晚自習都沒有下課,溫意和沈斯舟往主席台走,想再在學校裏待一會兒。
他撐著主席台沿邊微微用力就坐了上去,溫意轉身準備走台階時,手腕被他拉住。
“別走了,跳上來。”
溫意看著快到自己脖頸那麽高的台子,下意識搖頭:“我跳不上去。”
“你是上不來——”
沈斯舟停住話語,俯身環住她的腰身,直接抱上台:“但你現在有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