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莘回說著經曆過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才造成現在這種場麵。
蘇莘講得簡單厄了,她隻講了幾個重要的節點。
“造謠人民警察是要負法律責任的,你確定你所述的真實性?”許閆聽到後有些震驚。
他與馮峰同窗多年,馮峰進警隊的時候他也還沒升正處級,馮峰進隊實習的時候他還帶過一段時間。
馮峰這個人聰明,好學,觀察細致。
他怎麽都不敢相信,他認識的馮峰,是蘇莘口中的馮峰。
“真不真實隨你怎麽想,你要我配合調查,我把我知道的已經全說了。點滴打完了,幫我叫醫生拔針吧。”蘇莘看著瓶裏的最後一滴**滴進輸液管裏。
“等管裏的進了身體再拔針也不遲,你目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執法記錄儀的監視下,我再問你一遍,你確定你所說的真實性?”許閆再次強調問她。
蘇莘白皙的眼皮閃著,輕顫的睫毛注視著電流劃過的燈管:“確定,我不知道那附近是否有攝像頭,如果有的話可以看一下。我碰那把槍了,宋連身上那槍是我開的,不洗。”
蘇莘看許閆確實不準備給自己叫醫生,然後她盯著自己的手看了兩秒,坐起來自己把針給拔了。
許閆看著蘇莘一係列的動作沒說話,蘇莘穿上拖鞋,越過他直接向外走。
許閆這下才叫住她,提醒了一句:“因為你是案件的當事人,這件案子偵破之前,你的所有行程都要向警察匯報。”
蘇莘瞟了眼門外,轉過頭反問許閆:“外邊那麽多便衣,用得著我匯報嗎?”
許閆一下子哽住了,不知道要怎麽說,他順著蘇莘的目光走過去,然後向門外瞧。
——這怎麽看出來是便衣的?
要不是穿著便衣的都是他同事,他不可能認得出來。
蘇莘笑了下,活了二十三年,竟然體會到了被人“保護”的感覺了。
她走到門口才想起來,定住腳步再次看向許閆:“沈今在哪個病房?”
雖然知道許閆沒必要騙人,但是說到底自己不親眼看見也不會放心下來。
“他的病房現在還不允許除醫生外的其他人進入,在339,你可以隔著門窗看幾眼,目前確定已經脫離了危險,你可以放心,他身體挺好的,受這麽重的傷這麽快就脫離危險,宋連現在還在重症裏沒出來。”許閆看了眼蘇莘又補充道,“幸好你那槍打歪了,正好打在了護心骨上。”
“我的原因,下次爭取打正點。”
許閆聽到蘇莘的回答瞳孔驚訝地睜得老大:“還爭取下次打正?”
蘇莘沒理他,邁著步子出了病房。
蘇莘的臉蒼白,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健康的人,她連頭發也沒收拾,剛一出門,就和一個人的眼神正撞上了。
蘇莘抬起眼皮盯著他看了一眼,沒理他。
那人在錯過蘇莘的一瞬,他轉過了身,駐足片刻便直接邁著步子跟了上去,保持著五米左右的距離。
但是沒走幾步,他就被許閆攔了下來,許閆低頭跟他說了幾句話,他就沒再跟著蘇莘了。
便衣。
蘇莘怎麽認出來是便衣的?便衣走在路上的感覺跟普通人給人的觀感就不同。
大學的時候,因為蘇甜甜的工作問題,她陪蘇甜甜觀察各類行業與其他人有什麽不同時,便發現了其中的不一樣。
普通人走路通常都是懶懶散散的,肩喜歡塌著,如果沒什麽急事走起路來怎麽舒服怎麽來,但是便衣不同。
他們的腰無論什麽時候都挺的板正,頭發的長度也都大同小異,不仔細觀察或許看不出來,但是隻要稍加留意,就能發現他們的不同。
蘇莘搖了搖頭。
沈今的病房在樓上,蘇莘整個人沒有多大的問題,隻是那天過得太虛幻了,整個人都浮浮沉沉,踩不到地,扶著牆斷斷續續的才走到沈今的病床外。
病房上的門都有一塊長方形的玻璃,蘇莘站在門外隔著透明的玻璃能看到打著點滴的沈今。
很安靜,躺在病**什麽動作都沒有。
蘇莘就站在門口一直望著屋內,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就隻是看著,光看著就夠了。
純白色的被子覆在沈今身上,將他整個身子都蓋得嚴嚴實實,唯一露出來的那點肩膀,能看出來他身上穿的病服。
蘇莘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和沈今一樣的衣服,想,如果場合對一點的話,這算不算情侶服啊。
時間在一點一點流逝,蘇莘的狀態不允許她長時間在底下站著,她最後看了眼沈今,離開了。
蘇莘回到病房的時候許閆已經離開了,順便帶走了她的優盤。
蘇莘扯了把椅子放到了窗邊,她難得自己欣賞窗外的風景,之前總是沈今看她長時間盯著電腦,沒事就要拽著她看著窗外放鬆一下,沒個人在自己耳邊叨叨,還挺不習慣的。
年過完了,複工了,街上的車流漸漸多了起來,喇叭聲此起彼伏,醫院門口的小商販用竹籃裝上水果做成果籃。
來往的人絡繹不絕,商販車前也從不缺人駐足,蘇莘深呼了一口氣,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蘇莘說得很平靜。
對麵似乎沒想到她會在此刻打過來電話,頗有些驚訝的回了句:“怎麽了?”
蘇莘的話到嘴邊咽了又出,最後隻換作了一個問題:“我是不是有個姐姐?”
秦溪聽到這句話正在換台的手就像被加了凝固器,愣了好一會兒,似乎沒想到蘇莘會這麽說。
她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讓蘇莘聽出來什麽異樣,她動了動自己僵了的臉:“怎麽可能?你聽誰亂說的?”
蘇莘就像是沒聽到秦溪的話,自顧自地說:“所以小時候給我買東西總是買雙份,另一份還不讓我動,擺的那個空碗其實不是給爸爸擺的,是不是擺給我那個雙胞胎姐姐的。”
疑問句的文字,確是確定的語氣。
“我……”秦溪不知道要說什麽,她原本以為這件事情在那個人進了監獄,就隻有她一個人知道了。
秦溪對著手機沉默了很久。
電視機裏的聲音穿過手機傳到蘇莘耳朵裏,就在蘇莘以為秦溪不會說話以後,她突然道:“你姐姐有先天性的心髒病,你已經學會走路的時候,她隻能在病**躺著。”
“閉眼是黑暗,睜眼是天花板。”
蘇莘靜靜地聆聽秦溪講的故事。
“我每天看著病**那個小小的她,就在想,為什麽那麽小的幾率回落到我的頭上?”
秦溪像是陷入了無盡的回憶,已經過去了很久的記憶,再次浮現時,一點都不比經曆時好受。
她臉上的蒼老仿佛被痛苦的記憶加重,那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候,甚至比嫁給他時還要黑暗。
她給她取的名字叫蘇夢,哪怕夢裏隻有一點幻想,她都想把握住。
雖然隻能在病**見到蘇夢,但是見到的那一刻也是她最開心的時候,但是那天她下班,帶了蘇夢最喜歡會叫的玩具鴨子,她興致衝衝地去到醫院,推門的時候還說著:“我帶著你最喜歡的鴨子來了。”
然後推開門剛一進去,看著病房裏陌生的幾個人,她愣在了原地,手裏還拿著那隻鴨子。
她慌忙地說:“我走錯地方了,抱歉。”
那群人就看了她一眼,然後繼續關心**的老人。
秦溪走出去看病房上的病房號,她走了幾個月,不可能記錯,那現在病房裏的人是誰!?
“您好,我想問一下,病房裏原來的人去哪了?”
病房裏的人所有目光再次落到她的身上,離門最近的女人皺著眉看著秦溪:“那個小女孩?被他爸爸抱走了,說是不住院了,床位騰出來以後我們就搬進來了,就今天的事兒。”
“走……了?去哪了?”秦溪下意識地問。
女人有些好笑地指著自己:“你問我?我問誰去啊?”
“抱歉。”
秦溪說完之後便拔腿而出,在出租車上時,她的手顫著,連握手機都拚了全身的力氣。
她費了很大的勁才撥通了那個電話號,通了,但沒人接。
如果在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寸步不離地守著蘇夢,走進家門之後,那個人抱著蘇莘數著錢的畫麵,如刀子一般刺痛著她的眼睛。
“錢哪來的?”秦溪隻說了四個字,但就是這四個字,讓她瑟縮了很久。
蘇強看了她一眼,垂目看著她手中的鴨子,繼而又繼續逗小蘇莘笑,說:“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我不知道——我問你錢哪來的?”秦溪的嗓音陡然間升高,尖刺的聲音響起時,小蘇莘便在蘇強的手裏吱哇一聲,開始哭了起來。
最後秦溪和蘇強兩人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