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不歸路(整章)

偌大的接待廳內此刻擠滿了人。

人們在湊熱鬧,把季東華與鬼衛總統領的對峙,鬧得沸沸揚揚。

“閣下姓甚名誰?可報出門戶否?要知道,我家主子為金枝yu體,可是莽夫能隨便瞻仰。”

統領仰麵朝天,用鼻孔對季東華出氣。

“你說說你這條狗啊?口口聲聲說風華是你主子?可我這位老朋友要見他,你都不允許,可想而知風華公子在你眼裏,也沒什麽分量。”

季東華平日很少賣弄口舌,但並不代表口拙。

聽完他的話後,宮錦城和霍鐵格頓時對他另眼相待,不禁在暗處為他豎起大拇指。

統領被他噎得半死,支吾半天也道出個所以然。

“你大膽可知你在何處滋事這是神調”

季東華聽後,哎呦一聲道:“我說狗爺,您還知道這是神調,不是紅手呀?”他說到這,突然走近統領,一字一頓地道:“那風華公子就不該由你管製,你這叫囚禁”

頓時,圍觀的人開始眾說紛紜,都很讚同季東華。

“你”統領踏前一步,額頂青筋暴漲

驀地,宮錦城與霍鐵格屏住呼吸,假若統領敢對季東華動手,喬裝在此的武士將會瞬間拔刀,不再顧及左右,血洗神調。

統領怒不可及,他暴喝一聲看準季東華的麵門一拳轟出

隨即,全場變得鴉雀無聲。

然而,就在這一瞬,季東華的手竟穩穩接住了這一拳

季東華麵色不該,依舊玩味十足,但包括在場鬼衛,還有宮錦城與霍鐵格,甚至於統領本人,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

季東華輕輕一送把統領擋開,並收回笑臉,肅然道:“鬼衛統領果然名不虛傳,我用十成功力接下這普通的一拳,手臂依舊發麻,在下佩服,同時,也對才剛的不遜之言致歉,但還請統領高抬貴手,帶在下去見風華公子,在下的確有急事。”

季東華這時的恭維,看在高手眼裏,明擺就是給統領台階下。

統領眼神不甘,但表情卻變回柔和。

他舉手比向後堂,似笑非笑道:“朋友,請。”

季東華隨統領走後,接待廳仍然鴉雀無聲。

霍鐵格目光如炬,對宮錦城道:“季東華究竟何方神聖,能穩接住鬼衛總統領一拳,而麵不改色,江湖上有他這號人麽?曾經怎沒聽風華提起。”

“我不清楚,但應了那句古話,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宮錦城說完話後,傲然念道:“好一個季東華。”

豪宅內房中,蕭桐正慢步移向廳堂。

廳堂黑壓壓的一片,能見度為零。

蕭桐明白,鑄就這種詭異場景的,隻有兩種可能。

其一是有山鬼作怪,但豪宅位於懸崖峭壁,山鬼理當無法到達。

次之,是怨靈所為,可此處是隔靈室,沒有可提供靈界傳媒的因素,怨靈又從何而來。

焚雷蒙被過頂,躺在**瑟瑟發抖,喊道:“風華不要去危險”

此時,蕭桐距離廳堂僅一步之遙,他變得緊張。

慢慢抬高手臂,把手掌探進黑暗裏,蕭桐也算夠膽了。

手掌被黑暗掩埋,就像把手伸入渾水中,有知覺,但看不到手掌。

蕭桐試著攥緊拳,後又鬆開。

“這到底是什麽?”

蕭桐念叨完後,整個人便踏入黑暗,一鼓作氣。

於是這時的他,等於進入一個奇妙世界。

在這,他聽不到焚雷的聲音,更聽不到風聲,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心跳。

周圍是萬籟俱盡,一片空靈。

視覺也被暗黑蒙蔽,失去作用。

蕭桐跺了跺腳,腳踏實地的感受,令他打起精神,在黑暗中開始探尋。

忽然,迷失的他聞到一股怪味。

這股味道不濃,但嗅覺靈敏的他,還是分別出味道有著極輕地花香,以及小半點腐臭。

味道是傳來的,蕭桐感覺它不太遠,於是走過去。

他完全憑借感覺指引雙腿,漸漸,他和味道離得更近了。

這時,一股血腥味被蕭桐嗅到。

血腥味很濃,但卻傳的不遠,其中夾雜花香與臭味,遐想得知會是一朵枯萎的花,在靜靜地滴血。

頓時,蕭桐親耳聽到,前方有一個人在“嗵嗵嗵”地向他走來。

在這種環境下,蕭桐不被驚呆才是假的。

怎麽辦?退

驀然間,蕭桐靠記憶中的路線,猛地後空翻向內房躍去,意圖翻出黑暗也就是廳堂。

一陣強風的襲來,使他眼前黑暗盡數退去。

然而,當黑暗散盡,蕭桐看到的竟是萬丈深淵還有層層雲海

怎麽可能

蕭桐暗呼後,猛地偏頭看向身旁。

故此才赫然發現,原來他早就走出了豪宅,此刻已身陷高空,毫無作為,而正下方就是深淵身前是懸崖峭壁

驀地,蕭桐靈機一動,甩出怨靈綢帶,緊纏住峭壁一角,從而險象環生,並未垂直墜落。

假如這樣掉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

蕭桐借力回到峭壁,全身貼合著山體,但無法爬回懸崖邊緣,隻能僵在這裏進退兩難。

峭壁連落腳點都沒有,不可能借力躍回豪宅。

蕭桐被涼風吹著脊背,驚出一聲冷汗。

哨子?對,還有哨子。

蕭桐想著陶製泥哨,低頭看向胸膛,可哨子放在懷裏,兩隻手還緊摳著石縫,無法拿出哨子。

他急壞了,一時隻得咬牙硬挺,期盼上蒼大發慈悲,呼救能有成效。

“統領鬼衛”他大聲呼救。

突然,一個人影從他頭頂垂直跳下,並且,還緊抱住他的腰,不肯鬆手

這一舉等於火上澆油,蕭桐第一反應是焚雷也下來了,可他低頭看後,見抱住他的手,幾乎白的瘮人,而且指甲漆黑無比,像塗了黑色的指甲油

這雙手指尖很細,更皮開肉綻,但無法磨滅的事實是,它是屬於女人的手

是怨靈

這個人緊抱住他不肯鬆開,像是要拉他一起死

一時間,蕭桐陷入絕望,但卻沒有回頭去看此人的臉。

因為,他怕看過後會承受不住驚嚇,直接鬆手摔得粉身碎骨。

“統領”蕭桐呼喊著。

這一刻,原本絕望到極致的他,居然又添新彩。

一隻腳從頭頂慢慢探下,輕踏住了他唯一的求生工具,他的右手。

這隻腳穿著破爛的繡花鞋,而且腳脖很細,非常髒。

它踏住蕭桐的手後,開始加重力量,反而,蕭桐也在奮力使勁,打死也不會鬆開

慢慢的,手被踩傷,剔透像珍珠的指甲變為血肉模糊。

完了,就要挺不住了。

腳在狠踏手掌,另一個人在做累贅,蕭桐在這種絕境苟延殘喘,死亡隻是時間問題。

突然,他感覺身體一輕,緊跟著低頭看去,赫然發現那個人竟不見了。

“喂想去下麵玩嗎?”

蕭桐聽到季東華的玩笑話,驚訝的抬頭看去。

現在,那隻要送他上路的腳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季東華鏗鏘有力的大手。

風,吹亂季東華的發。

季東華壞笑著:“被甩也不用死呀,長這麽好死了多可惜。”

片刻後,蕭桐返回豪宅來到廳堂,裹著厚厚的被,坐在椅子上後怕。

此刻廳堂已恢複如初,陽光特別充足。

季東華坐在蕭桐身邊,端著茶杯往對方唇邊送熱水。

統領在二人麵前來回踱步,臉色白的嚇人。

“你不用琢磨了,我敢肯定是怨靈。”蕭桐咽下茶水,對統領道。

“我沒有琢磨怨靈。”統領說完話後看向季東華,“這樣絕不行,你帶小主子走吧,這裏危險。”

“你以為我不想帶他走?是我們現在走不了”季東華叫道。

統領坐到蕭桐另一側,道:“想不到隔靈室會擋不住怨靈,看來事態比我所想還要嚴重。”

“的確,而且我有一點搞不懂,先前我聽焚雷說,怨靈是嚇他的,可怎麽又變成想殺我了。”蕭桐蹙眉道。

“您是說,那隻鬼最先嚇的是主上?”統領問道。

“是。”

統領聽後垂下頭,目光連連閃動,像在思考什麽。

“你想到什麽了?”蕭桐問統領,後又看了看季東華。

“沒想什麽。”統領出神道。

這時,蕭桐望向被綁在**的焚雷,長歎一聲。

“對了?我問你件事,為何庭院四壁,會寫下那麽多符文呢。”蕭桐忽然問道。

“符文?主子也有看不懂的符文。”統領笑道。

“我的確看不懂,你們看,都是紅顏色的,就像用血寫的。”蕭桐說完話後,舉手指向門外。

季東華和統領紛紛向外看去,但緊跟著,二人就對視了一眼,然後統統凝視起蕭桐,滿臉驚訝。

“你們看我做什麽?看圍牆啊,我臉上又沒有字。”蕭桐不滿道。

“天呐。”季東華舉手到蕭桐麵前晃了晃,後又道:“你別嚇我行不。”

蕭桐愣住。

“主子,圍牆上沒有字。”統領目光複雜。

“沒有字?”頓時,蕭桐揉了揉眼睛,細看向院落圍牆,可那些字分明就在。

字體七扭八歪,紅紅的像用血寫的。

“我現在就能看到,而且那些字一直在,要不要我過去寫下來給你們看?”

蕭桐用包好的右手捏著狼毫筆,站在圍牆跟前,在一塊木板上運筆如水。

他一邊狠咳著,一邊快速寫下這些字。

符文沒有排序,可蕭桐盡力做到與圍牆一致,就像縮放。

“寫完了。”蕭桐把木板遞給統領。

“您快休息會,您臉色很差,像是著涼了。”

統領說完話後,舉起木板細看,道:“這我也看不懂,不過還是查一查古書保險。”

話罷,他又看向季東華,“你和我一起去,兩個人查會快。”

“查古書?你真能開玩笑。”季東華驚愕道。

蕭桐聽完他的話後,流露出不滿,敵視說:“你的意思是我瘋了?這些字是我瞎寫的?”

“沒有。”季東華笑著搖了搖頭,攤開雙掌哄道:“我怎麽會想你發瘋。”

比起季東華的敷衍,統領則是舉起木板,細端詳每一個字。

忽然,蕭桐感覺頭暈暈的,頭一歪便栽向季東華。

季東華嚇壞了,扶穩他問道:“哪不舒服?是不是在懸崖邊涼到了?”

蕭桐被迷迷糊糊地扶上床,感覺頭暈暈的,好像染了風寒。

焚雷在一旁酣睡,流口水的摸樣等於癡兒。

“咱們走吧。”季東華對統領道。

二人走後,蕭桐感覺前胸麻酥酥的,明白是蓮影在傳遞信息,但他渾身乏力,沒精神辨認這些話。

這一刻,季東華走時特意帶好的門,被一股涼風吹開。

“吱嘎”

驀地,焚雷被驚醒。

他用被蒙住頭,蜷縮為團瑟瑟發抖。

季東華隨統領來到焚雷的寢宮,雙雙在書架前快速翻閱古籍。

焚雷卷書簡書內夾著許多畫像,是由小刀在竹板上刻製而成。

季東華拿起其中一幅欣賞。

“這畫的都是風華公子?”

統領看了一眼,道:“是小主子沒錯。”

季東華看著畫像,想起在墨門山城初遇風華公子的情景,那個妖異的人,才是蕭桐作為風華公子的原型,就像畫中這位傲藐一切的謫仙。

“這畫不錯,我收藏了。”

統領聽後沒吱聲,默許了。

季東華把竹畫放入懷裏不舒服,手拿更別扭,於是放到書桌上擺好,不時還會回頭去看,很怕畫會丟。

畫中人緊身勁裝,側臥在馬背上,孤立於眾山之巔,風吹散長發,凸顯另類的美。

他五官栩栩如生,就像相片,手捧竹酒桶,更微眯著眼,半醉半醒。

一陣冷風的吹來,令季東華與統領感到涼颼颼的。

但他們不曾停下動作,仍在翻閱古籍。

統領挑著燈,不料,這眼前唯一的光源,竟被風給吹滅了。

刹那間,季東華嘲笑道:“點背不能賴社會,你丫做損了,連蠟燭都能滅。”

話罷,季東華的燈也熄了。

“彼此彼此。”統領冷笑後,轉身想去拿掛在牆上的火把。

然而,寢宮內的所有光源,竟一時間統統被風吹熄。

頓時,兩個人被黑暗籠罩。

季東華擁有夜眼,繼續翻閱著古籍,也沒在意燈是否熄滅。

可統領卻驚訝的不得了,山中隧洞曲折嶙峋,別說風能吹進來,就算台風刮進隧道,恐怕也會被削弱,成為微風。

“不對勁”統領忽然道。

“又怎麽了?”季東華翻著古籍,沉聲問。

“這裏有東西快向我x攏”統領冷靜道。

季東華聽後癟了癟嘴,“別疑神疑鬼,堂堂神調鬼衛總統領,難道也怕鬼?”

突然,季東華身後傳來“當啷”一聲響

於是,他閃電般地回過頭,本想怒叱統領,然而他卻發現,統領距離他非常遠,表情很難看。

季東華身後是焚雷的書桌,那上麵東西都還在,沒什麽異樣,不過,蕭桐的竹畫卻不見了。

季東華哎呀一聲,道:“我的畫呢?”

“啪”統領悶頭在用兩顆打火石點火。

此時,季東華手捧簡書,快步向前繞開書桌,想走過去看竹畫是否落地上了。

可是,當他看到掉落的竹畫後,不想還目睹到一名女子。

女子蹲在竹畫旁,在用十指瘋狂摳弄竹畫。

對方穿一件花色長袍,整體髒兮兮的,就連粉粉綠綠的布色都已消褪。

季東華也算半個鬼通了,經曆的更不少,像這種場景他不會不明白,對方是一隻鬼。

驀地,他疾走向統領,推著對方匆匆走出寢宮。

他們走出寢宮後,季東華狠狠帶上門,並對統領道:“快封印這道門”

統領聽後咬破中指,在門上開始用血寫符文,並鎮定地問:“你看到了對不?”

統領所寫的符文亂糟糟的,但和蕭桐寫下的那些字,是兩種風格,完全不同。

寫好這些符文後,統領對季東華道:“你在這等我,我去叫人”

“等等你看這些字。”季東華又叫道。

統領聽後向門看去,驚訝發現才寫好的符文,正在快速消褪,像是在揮發。

“那隻鬼正意圖吹散符文我在這頂著,你去叫人”

統領交代完後,又咬破食指與拇指,貼到門前對快要消散的符文,進行緊急補全。

季東華去而複返帶回好多人。

於是接下來,眾多鬼衛團團圍在門前,統領一聲令下,大夥齊心合力念誦符咒鎮壓鬼怪,後又一窩蜂地湧進寢宮。

火把照亮了寢宮各個角落,這裏空無一人。

這時,鬼衛又紛紛拿出一些小土罐。

季東華清楚,土罐是收服陰魂的法器。

統領喝道:“用天目搜”

鬼衛開始地毯式搜查。

而季東華則來到書桌前蹲伏下去,拿起竹畫細看。

如今竹畫上的蕭桐幾乎麵目全非,尤其是麵部,布滿了指甲的劃痕。

季東華蹙起眉,快速將竹畫收到懷裏。

“稟統領,此處沒有鬼魂的蹤跡。”

“統領,內室也沒有。”

“書房這邊沒有”

統領聽後看向季東華,大聲道:“絕不會我們才遭遇過怨靈,你們繼續搜索”

經過近半個時辰的搜查後,統領氣急敗壞地撤了鬼衛。

“怎麽會這樣咱們明明碰到怨靈,符文被吹散是你也看到的”統領顯得極不冷靜。

“你先別急,先去找風華,把這件事告訴他。”

季東華和統領回到豪宅時,蕭桐已陷入昏迷,腦門還稍微有些發燙。

“怎麽會病倒呢?這節骨眼上。”季東華端坐在床沿,怎麽看焚雷都不順眼。

焚雷合眼酣睡,流著口水,但眼角的淚漬是二人沒注意的。

於是,季東華看向蕭桐出了會神,道:“他頭很燙,得找人來照顧他。”

“我去找侍女。”統領轉頭要走。

“找侍女的話,我還問你了?”季東華不滿道:“我要再帶個人進來,隻有她才能照顧好風華。”

“這不可能,讓你進來已是開了先河,你不會知道要見風華公子的人有多少?那是天文數字,假如每個都進來,神調不成菜市場了,屆時我如何服眾。”

統領說完話後,長歎道:“你也別難為我,你現在和我走,讓你挑幾個看過眼的侍女來照顧小主子,總可以吧。”

季東華點了點頭,起身順手把竹畫擺到蕭桐枕邊後,跟統領一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