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九章 章台會(下)

仿佛是感受到了眾人心中的“呼喚”,隻見一個人就此走上了前來,到了中央桌子前,拿了筆墨,就要前去那空白條幅上書寫,此人不正是江平是誰。

“大膽,你這個賤民,也敢在這裏舞文弄墨,還不快退下!”有人在一旁斷喝道。

江平朝著那人掃了一眼,淡淡的道:“本來,我是不想參與諸位的,不過我對那枚作為優勝者彩頭的寶珠有些興趣,所以就獻醜一二了!”

一聽這話,眾人頓時一愣,隨即都氣炸了,什麽,這個賤民也太狂妄了吧,竟然一開口就說對歐麗雅公主殿下拿出來作為優勝者彩頭的九靈珠有興趣,似乎對這枚寶珠誌在必得,這也太狂妄了吧!

歐麗雅公主美目一亮,發話道:“隻要是與會之人,自然都有資格在這裏舞文弄墨,參與詩會的競爭,我再申明一句,誰要能夠奪得本次詩會的優勝者,那枚九靈珠就是他的!”

江平道:“那我就當仁不讓了。”

說著拿了筆墨,徑直來到一副空白條幅前,提筆書寫了起來,這時也沒有人出聲阻止了,全場的目光一時都齊聚到了對方的筆下,等著對方能寫出什麽花來。

要說場中心情最緊張的,不是別人,就是三皇子阿含羽了,他還真擔心對方寫出什麽花來,技驚四座,得了本次詩會的魁首,一個賤民竟然得了詩會魁首,這傳出去,本次章台詩會就成了一個笑話。他這個詩會主辦者也成了一個大笑柄了。

這樣的情況,他是絕不允許出現的。不過對方有歐麗雅公主撐腰,他還不能阻止對方書寫。因此也隻能幹瞪眼著急。

不過他又轉而一想,本次詩會佳作頻出,特別是無定和秋風那兩首,都可說是傳世佳作,對方難道還能寫出更好的來不成,最多也就是相差仿佛了,到時隻要自己操作一下,他也得不去這次詩會優勝者的。

想到這裏,心裏倒是篤定了一些。

在全場矚目下。隻見江平提筆開始在那條幅上寫道:

“山海之濱,有神人居焉!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一看到這裏,全場就不禁鴉雀無聲,倒吸了一口涼氣。隻看這詩賦開頭,就頗有驚豔之感。

眾人一時都被震住,全場靜寂,竟然沒有半點雜聲發出來。隻是屏息隨著對方遊動的筆尖看下去。

而此刻三皇子阿含羽心中已經起了不妙之感,不過他此刻也不能做什麽,隻能任由對方書寫下去了。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穠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瓌姿豔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於語言。奇服曠世,骨象應圖。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踐遠遊之文履,曳霧綃之輕裾。微幽蘭之芳藹兮,步踟躕於山隅。於是忽焉縱體,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蔭桂旗。攘皓腕於神滸兮,采湍瀨之玄芝。”

不得不說,對方的字寫得很難看,不過眾人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這上麵了,全都被那文字中一句句的美所震懾住了。

看到這裏,眾人心中的震撼已經無以複加,他們從沒有想到,還有這般美妙的詩句,描摹出圖畫一般的仙子,至此他們已經歎為觀止了,但對方的筆還沒有停,他們隻得繼續看下去。

“餘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願誠素之先達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習禮而明詩。抗瓊珶以和予兮,指潛淵而為期。執眷眷之款實兮,懼斯靈之我欺。感交甫之棄言兮,悵猶豫而狐疑。收和顏而靜誌兮,申禮防以自持。”

“於是洛靈感焉,徙倚彷徨。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竦輕軀以鶴立,若將飛而未翔。踐椒塗之鬱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長吟以永慕兮,聲哀厲而彌長。爾乃眾靈雜遝,命儔嘯侶。或戲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從南湘之二妃,攜漢濱之遊女。歎匏瓜之無匹兮,詠牽牛之獨處。揚輕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佇。”

“體迅飛鳧,飄忽若神。淩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華容婀娜,令我忘餐。”

看到這裏,全場徹底一片呆滯,已經深深陷入文字的意境之中,沉醉不可自拔了。

江平的筆沒有停,還在繼續書寫著,注意到四下的寂靜,他偶一回頭,看到全場呆若木雞之狀,麵色也一陣古怪,這篇“洛神賦”也真夠長的,還是繼續寫吧。

隻見他繼續寫道:

“於是屏翳收風,川後靜波。馮夷鳴鼓,女媧清歌。騰文魚以警乘,鳴玉鸞以偕逝。六龍儼其齊首,載雲車之容裔。鯨鯢踴而夾轂,水禽翔而為衛。於是越北沚,過南岡,紆素領,回清陽,動朱唇以徐言,陳交接之大綱。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當。抗羅袂以掩涕兮,淚流襟之浪浪。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無微情以效愛兮,獻江南之明璫。雖潛處於太陰,長寄心於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悵神宵而蔽光。”

“於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遺情想像,顧望懷愁。冀靈體之複形,禦輕舟而上溯。浮長川而忘返,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駕,吾將歸乎東路。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

寫到這裏,終於停下,把筆一擲,目光掃過全場依舊一片呆滯的眾人,徑直又自去一邊了。

“好,好詩,淒美絕麗,辭采華美,情思綣繾,若有寄托,令人不能自已!”

一道清麗的鼓掌讚歎聲響起,打破了場中長久異樣的沉寂,正是歐麗雅公主所發。

這時眾人才紛紛從沉醉的幻境中回過神來,一時麵麵相覷,神色各異。

他們本以為,在秋風和無定兩首佳作之後,不會再有能與之比肩抗衡的作品了,但是現在這個賤民的這首詩賦一出,頓時就有讓前兩者黯然失色之狀,在對方的這篇淒美絕麗的詩賦麵前,前兩者似乎都算不得什麽了。

沒想到這個賤民竟然再次一鳴驚人,寫出這般絕世佳作!

眾人心中又是驚詫,又是羨慕嫉妒不已。

這個賤民竟然有這般大才?不對,隻怕這篇絕世佳作,又是他抄襲而來,是他馬蘭人的某位先賢前輩之作吧!

不過不管怎樣,這是一篇讓他們不得不佩服之至,半句詆毀的話也說不出來的絕世佳作!藝術的感染力是不分國界種族的,在這樣的絕世佳作麵前,他們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顱,承認它的美好。

看到此刻場中一片異樣的沉寂,三皇子阿含羽暗自心驚不已,場麵越是詭異,他就越是擔心,難道眾人當真都已經被這個賤民的這篇詩賦給折服,震懾了嗎,這對他來說,可絕不是什麽好事。

平心而論,對於這篇詩賦,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篇絕世佳作,要說居於本次詩會魁首,似是毫無疑問的,不過,他卻不能承認這一點,要怪就怪在它是出於一個賤民之手,他可容不得一個賤民竟然奪得詩會魁首這樣的荒唐事情出現,這絕對是一個大笑話,他三皇子也會淪落為帝國的一個笑柄了,這對他名望的打擊將是巨大的,他絕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出現。

他輕咳一聲,打破場中沉寂,環顧一眼四下,淡淡的說道:“這篇詩賦也不過爾爾,大多是堆砌之詞,並無多大新意。”

立即就有人附和道:“三皇子說的不錯,若隻是言辭的堆砌,那麽再華美也是空洞無物,無法成就一篇佳作的。”

不少人也紛紛附和起來。

歐麗雅公主立即就不答應了,道:“怎麽能這麽說呢,這篇詩賦,文辭華美生動,想象豐富,極盡神女的絕美姿態,單單就這文辭,就足以傲視前人,其後隻怕也無出其右了!”

“而且篇中還以浪漫的手法,通過夢幻的境界,描寫人神之間的真摯愛情,但終因‘人神殊道’無從結合而惆悵分離,可說情真意切,感人至深,怎麽能說是空洞無物呢。此詩賦有情有景,寓情於景,實在是一篇難得的抒情佳作!”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體迅飛鳧,飄忽若神。淩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

這時有人高聲吟哦起來,正是白甫,隻見他此刻一副沉醉神往之狀,喃喃自語道,“單單這些詞句,就令人讚歎不絕,不能自已了!真乃絕世佳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