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倩，年總是要一家人一起過的，就當給媽媽個麵子。”
大年三十，文倩依舊躲在奶奶家，不肯回家過年，見女兒始終不肯跟自己回家，周媽隻好向婆婆求救，“媽，您看這——”
周奶奶接收到兒媳的求救信號，不急不慢地說：“文倩，奶奶陪你一起去。”
往年周奶奶都是堅持一人過年，從不去打擾兒子一家，這次為了孫女，她隻好放棄多年以來的習慣。
周文倩不好再堅持，隻好攙著奶奶跟著媽媽一起回了家。
自打進門後，周爸就一直嚐試與女兒搭話，終於在吃年夜飯的時候，說出心裏話：“閨女，今天好不容易一家人坐在一起過年，爸爸有幾句話要跟你說。”
話畢，一杯酒一口氣下肚。
“這些年，咱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實在是委屈你跟文林了，就算再不好過，我也沒有讓你們吃不飽穿不暖，我也尊重你的選擇，你可以繼續在山村裏當老師，咱放棄大城市，在城裏混更是不容易。”
就在周文倩被打動，要喊出那聲爸的時候。
“爸在咱鎮上給你找了一份工作，也是當老師，還是初中老師呢，這是我拖我老同學給安排的，人家兒子就是在那當老師，可是優秀，年年優秀教師，要不，就趁在家這幾天，你倆見個麵，認識認識，就當交個朋友，朋友多了多條路，以後成為同事，也能互相照顧，如果感覺好，也可以當對象處處看，人家家庭可好，在鎮上買的房子，樓房，上下兩層，到時候你們住樓上，公婆住樓下——”
“人家給你多少彩禮錢？”
“沒多少，就是五萬——”周爸說到盡興，想都沒想就說出口，直到看到女兒凶狠的臉才閉嘴。
周文倩質問：“五萬？你就把女兒給賣了？”
“你怎麽這麽不知好歹，五萬彩禮在咱這窮鄉僻壤算不少了，將來你都能在同學之間炫耀一把，你比她們可是值錢，再說，我們做父母的怎麽會是在賣女兒呢，這是為你籌劃未來，隻要嫁過去，你的好日子，咱家的好日子才是真的開始。”
周文倩害怕重蹈覆轍，再被周爸鎖在家裏，並沒有再直接對周爸對著幹，“一開始，我還以為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打算從頭來過，可我實在沒想到這一切鋪墊都是為了給我找婆家，行，這人我見，不就是相親嘛，麻煩幫我約一個好地方，通過各種要求我的提高身價，沒準到時候還能賣個好價錢。”
“文倩，你爸這次也是豁出臉去了，沒準這次真的可以，媽媽答應你，這五萬塊錢，我不會讓你爸全都拿到手，你自己留一些，有錢傍身在婆家才有底氣。”
“媽，你怎麽也這麽想？”
“媽媽也想你到大城市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但是我思來想去，也是覺得女孩子還是留在離家近的地方比較好，這樣有什麽事情，我們也能幫得上你，你說你真要是遠嫁，讓媽媽可怎麽活，嫁人不同於工作，這是一輩子的大事。”
見媽媽都被策反，周文倩扒了幾口飯，“好，就按照你們說的辦，大年初六是個好日子，就那天吧。”
周爸是看不到周文倩眼底的悲涼，悲涼到絕望，“哎，好，先吃飯吃飯，這事總算是定了，這下可以睡個踏實覺了。”
“文倩，奶吃飽了，咱回家吧，我累了。”周奶奶不忍心孫女在兒子兒媳倆人左右夾擊下，艱難麵對，隻能帶著她提前離場。
周爸笑的皺紋都擠到一起，溝溝壑壑，“文倩，好好陪著奶奶，這以後嫁了人，也能經常回來孝敬她老人家了。”
“我有兒子都指望不上，還指望別的人嗎，這不是作孽嗎？”周奶奶聲音不大，說出的話卻是擲地有聲。
“娘，您這是咋說話，我生的女兒孝敬您，不也代表是我孝敬您嘛。”
周媽見氣氛不對，打斷周爸，“你就別說話了，娘，就讓文倩陪您回去吧，路上攙著奶奶點，下過雪的路不好走。”
大年三十的晚上沒有月光，下過一場大雪的路上，被行人趟出一條道來，除了有些滑，但平坦，一覽無餘。
“文倩，你要記得越是難走的路，就越要小心，每一步都要想好，看好，你爸媽為你算計好的這些，倒也不算差，隻看是不是你想要的。”
“奶，您一定要保重好身體，我不在身邊的日子，別總一個人撐著，文林雖然還小，但也是大孩子了，能幫您幹點活，我媽對您還是孝敬的，有什麽事記得說，要不我在外麵怎麽能放心。”
“哎，我記住了，孩子你放心，奶奶八十年的風風雨雨都過來了，剩下還不知道幾年的壽命，總會熬過去的。”
周奶奶知道孫女主意已定，放了心，祖孫二人並行走在空無一人的鄉間小路上，天上沒有月亮卻有星星，星光雖小，聚在一起，也是一幅美景。
“這是誰打開的門，宿舍裏不會進賊了吧？不對吳老師還在這裏住，會不會是她？這大過年期間，她應該在家裏吧？”
大年初七，沈玥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學校，等趕到宿舍的時候，天都快黑了，頂著灰色的夜空，沈玥試探著走進宿舍，就像第一次住在這裏的那個夜晚一樣害怕。
沈玥一進門就大喊：“誰在裏麵？”
她看到一個人蹲在地上，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些什麽，大燈也沒開，那人靠手機照亮，接著微弱的光線，她準備過去一探究竟，剛走到那人的身後，她卻站起來了。
沈玥大喊：“啊—”
“玥玥，你怎麽也回來了？”
沈玥睜大眼睛才認出那人，“文倩，你怎麽也回來了？”
然後二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