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變化
“生死之時，劇烈的疼痛會擊潰求生的意誌，這種時候，你不妨進行深度的自我催眠，讓傳遞痛感的神經麻痹，集中精力，用最短的時間去思考……”
那是原野跟西林說過的話，但西林卻沒有真正實施過，因為沒有一次會像此刻一樣豪無反抗之力。
催眠。
自我催眠。
全身都在抽搐，西林艱難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
……
看著屏幕又升高一段的波峰，老人手一顫，摘掉護目鏡，朝屏幕貼近，深凹的雙眼死死盯住屏幕，似乎要分辨這件事情的真偽。
螺旋鈕已經扭轉了兩百七十度，芯片被激發了百分之七十五。
沒有看實驗台上的西林，老人笑得有些扭曲。生命指示線的跳動還算有力，這麽說，還能再調高！
兩百八十度……
兩百九十度……
三百度……
儀器已經開始發出警告，赤紅的警告標誌和刺耳的鳴叫聲卻沒有動搖老人分毫。
老人現在眼中全是瘋狂。
以前的近千個試驗品，沒有能夠撐到三百度的，但今天……
“嗬……嗬嗬嗬……我，侯雷的名字……也將出現在《榮耀》和《密碼》上！”
西林現在根本就沒有精力來注意老人的話語，若是他聽到，一定會覺得這老人是個瘋子！僅憑這樣的資源配置竟然妄想在《榮耀》和《密碼》出現！？
《榮耀》和《密碼》是星係網絡中最為著名的電子雜誌的名字，被譽為星盟的“史書”，在這兩個電子雜誌麵前，星盟無數電子刊物淪為背景，這兩個也是星盟電子刊物一百分製貢獻度中唯有的貢獻度超過九十的刊物。也就是說，這兩個電子刊物中刊登的人物事跡或者發明研究成果，最低的貢獻度都是九十。
出現在《榮耀》和《密碼》中的人物、事跡、研究等，隨便拿出一個人或者一件事，都足以令整個星盟抖一抖。《榮耀》多將領政客，《密碼》多學術技師。
不論是記錄在這兩個巨無霸雜誌中的人或者成果，都是無數的人力、物力、財力和時間堆積出來的，西林所在褐土星之中，有報道的貢獻度最高的也不過二十多，隻能在一些影響力度並不大的雜誌上記載。其實，隻要貢獻度超過十，都會在星球的電視台上連播十多天，更別說貢獻度九十以上的了。
所以對於老人的話，正常人都會覺得是妄想。
老人再次扭轉旋鈕。
三百一十度……
三百二十度……
嘀——嘀——嘀——
警報聲越來越急促，生命曲線的波動開始雜亂，幾台儀器已經開始冒煙，嘭嘭嘭的震動，按鈕也爆掉幾個，而且有越來越劇烈的趨勢，西林身上的絲管也開始抖動，似乎無法負荷。
嘭！
扣住西林手指的其中一個指拷被這種高負荷給彈飛。
嘭！
又是一個。
而老人已經無暇顧及西林，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屏幕上的數據所吸引，手指放在旋鈕上，迫不及待要看到最終的數據。
周圍都是從儀器上崩飛的按鈕。
沒有時間了。西林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裏。
解放的兩根手指夾住一個不知從哪台儀器上彈飛過來的鈕，這是在疼痛刺激下自我催眠之中僅存的一絲神智所作出的反應，也是西林最後的機會。
僅僅是這一絲神智，分析卻出奇的精準，前所未有的精準，就像是一台精密的儀器所做出的調控和誤差分析。幾乎沒用一秒鍾，西林射出了手中的鈕。
噗——
飛射的按鈕經過地麵、牆壁和一台儀器上擋板的反作用力，經三次反彈，從老人的左眼射入大腦內的中樞神經將神經網絡回路切斷，瞬間死亡。而這個時候，那個“瘋子”的手指放在螺旋鈕上正準備做最後的調動，螺旋鈕的顯示此刻已經指向三百五十度，說千鈞一發也不為過，如果真扭到三百六十度，那西林也就沒命了。
還好，老人真的是人類，還好，老人沒有將整個身體進行變態的改裝，瞬間死亡的老人倒在儀器旁。
而就在老人死亡的那一刻，捆住西林的所有絲管全部收回，儀器上彈出一個警示，電子合成聲音響起：“主人死亡，開始清除程序。”
西林顧不上還有些麻痹的身體，翻身從台上落下，站不起身，隻能抬頭看那些屏幕上瞬間掃過的一個個畫麵和數據。
每一個即將被清除的信息都會在屏幕上閃過，很難想象老人居然會設置這樣的清除模式。
即便是B級甚至A級基因型的人也不一定能夠捕捉到那些數據和畫麵，即便捕捉得到，也不一定能全部記下，而且還是僅限於一個屏幕。但西林卻將這十多個屏幕上的內容全都記在腦中。這放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以前雖然記憶力強，但捕捉速度絕對跟不上，更何況是十多個屏幕同時記憶！
身體在迅速調節，西林的雙眼看似沒有焦距，卻將十多個屏幕閃動的信息深深印在腦中，因為若是不了解這些信息，他可能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老人給他注射的東西就像是未知的炸彈。
五分鍾後程序清除完畢，與這個實驗有關的所有信息，包括老人侯雷·漢森的信息，隻要屏幕中閃過的都被西林記在腦中。
“清除程序完畢，五分鍾之後執行毀滅程序。沙化倒計時……”
靠！
西林心裏罵了一聲，動動恢複一些知覺的身體，艱難撐起身體，踉蹌著往出口走去。
整個地下實驗室的門全部打開，其他房間都是用來儲存的，如“標本”、食物、器材、藥劑等，真正的核心部分就是西林所呆的這個房間，所以西林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去管其他房間的東西，憑記憶循著先前被帶進來的路線走出去。
門都打開，暢通無阻，仿佛特意安排一般，五分鍾剛剛好。
在西林到達實驗室邊緣的管道通風口的時候，沙化程序開啟，從那個中心實驗室出現一個流沙般的凹陷，並向周圍延伸，地麵、所有的實驗儀器，以及死亡的老人全都化為流沙，沙化範圍蔓延。在西林從通風口爬出來回到那棟建築的時候，沙化剛好到達管道通風口那裏。
西林來不及休息，他知道老人所謂的“毀滅程序”絕不不僅僅是沙化，為了讓自己的研究成果不外泄，將本體生命與所有程序綁定，能夠如此決絕，一定會毀滅得更徹底。
還好天還沒有亮，街上沒人，黑暗掩飾下，西林從高棚和屋簷之下貼著行走，如果被“天眼”發現，一切都將功虧一簣。
果然，在西林離開不一會兒，巨大的爆炸聲響將還在睡夢中的人們驚醒，翻騰入天際的蘑菇雲，耀眼的火光，地麵大範圍的深坑，爆炸波所波及而倒塌的周圍建築，斷牆殘垣，一片碎墟，被驚醒的孩子們哭鬧的叫喊，大人的叫罵不斷。
沒等一些好奇的人接近爆炸現場，天空白色的光芒降下，將爆炸區域籠罩在白色的光芒牢籠之中，與外界隔絕，“天眼”已經做出了反應，相信用不了多久治安隊的巡察們便會到這裏來了解情況。
不過，那些都不是西林要關注的，溜回自己坐落在貧困區的十平米的小房後，高度緊繃的神經才慢慢放鬆下來，進入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