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前,人間與妖界大戰百餘年,人間宗師級高手齊出,匯集全部力量將妖界大門封印。此後,人間宗師紛紛歸隱。

三千年來,殊無妖亂。

後世人忘了那場大戰,更將妖界之說當作無稽之談。

天都城外,塵土飛揚的官道上。

幾輛馬車疾馳而過,帶起一陣更加猛烈的沙塵,迷了路邊三三兩兩行人的眼。

“咳,咳……這天氣,真讓人上火!”坐在板車上的農婦被春季的風沙嗆得咳嗽著,不滿地咒罵道。

“行了,婆娘,別抱怨了,咱們慶國啊,什麽都好,就是天氣幹燥了些。”

拉著板車的漢子憨厚地道,拖著自己的妻子和一車新摘的蔬菜,慢慢地走在進城的路上。

“路邊那是什麽東西?”農婦皺起眉頭,從菜堆裏拿起一把短刀,臉上出現提防神色。

漢子伸頭一看:“唉,一個小叫花子,好像死了。”

農婦點點頭:“哦,別看了,怪晦氣。”

“嗯。”

二人一車逐漸遠去。

在這片力量為尊的大陸,一切都是如此平靜而殘酷。

路邊躺著的少年慢慢睜開眼,滿麵塵土,衣著破爛。

他睜著眼睛看向天空,呆了半晌,像是剛醒來有些思維停滯。隨即眼神漸漸清明,胳膊用力一撐,拖動著酸痛的身體,坐了起來。

他低頭看見自己的胳膊腿,一愣,臉上出現匪夷所思的神情,馬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大道廣闊,遠處依稀可見一座宏偉的城牆,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正從他身邊快速駛過,又帶起一陣沙塵。

羅維頓時大吃一驚!

沒想到,穿越這種事情,真會發生在自己這個現代社會的遵紀守法好公民身上!想自己辛辛苦苦讀了十幾年書,考了一個還算可以的醫科大學,又是辛辛苦苦地啃了五年醫學課本,眼看好不容易能畢業掙點小錢回報父母了,一道閃電就把自己劈到了這地界,還穿越成了一個看起來最多十歲出頭的小孩。

這科學嗎?

“報應啊。”羅維呆滯地念叨著,“早知道就不用符術逃課了。”

除了一個普通的醫科大學畢業生以外,羅維還有一重不為人知的身份:符師。這源於他家祖傳的那本破舊符書,原本扔在角落裏發黴,被他小時候某天不小心撿起來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在研究符書的過程中,羅維發現自己擁有成為一名符師的最先決條件:無與倫比的精神力。於是他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把那本符書的內容統統啃進了肚子裏,並且偷偷練習製作道符,倒也是因緣際會,當真學會了一身製符的本領。

僵屍電影裏,“啪”地在僵屍腦門上貼上一張符,隻是道符最初級的用法。符籙學發展了幾千年,除了治病、驅鬼、救災之外,實則還有許多其他種類的五行道符,有著各種讓人意想不到的用途。

舉個例子……羅維在學校裏看起來很普通,同學們並不知道這個總是笑嘻嘻的開朗少年是一名符師,但會覺得他“有點神奇”。比如,在羅維偶爾嚷嚷著不想去上課的時候,這門課的教授總會“正好”感冒發燒拉肚子或是被自己老婆出門時不小心反鎖在家裏,總之就是不能來上課。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沒什麽用,因為羅維還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天地靈氣究竟夠不夠供他施展符術,也不知道這個地方有沒有合適的符紙,甚至不知道這是個什麽鬼地方。

他腦海中沒有絲毫關於這具身體的記憶,隻好摸了摸自己身上,想找到一些線索,哪怕是一點錢也好,因為他快餓死了。

讓羅維失望的是,這具身體真的是一窮二白,連衣服也破爛得慘不忍睹。他掏摸了半天,從自己懷裏掏出一張紙條,展開一看,上麵是兩行有些潦草但不失清秀的字跡。

“羅仲:兒子還你,我們兩清。”

落款是一個銀色圖章,圖案有些像是獅子爪印。

羅維眨了眨眼睛,他當然不會認為這紙條是寫

給自己的,況且他身邊也沒有看起來像是兒子的東西。

那麽,隻有一種可能,就是自己這一世的媽,因為某些原因要把他扔給他爸,但不知道為什麽沒扔對地方,讓自己出現在了這城外的大道上。說來也巧,這便宜老爹既然叫羅仲,那麽這個被自己穿越上身的倒黴蛋,應該也是姓羅了。

現在他麵臨著兩個問題。

第一,這是哪裏?

第二,羅仲是誰,怎麽找到他?

第一個問題,羅維很快得到了答案。因為他在路中間攔了一輛馬車,在車夫的喝罵下提出了自己的問題,又在“白癡”“瘋子”之類的咒罵聲中,得知這裏是風黎大陸,修星者的世界。修星者修煉的是“星力”,目前他還沒搞明白具體是什麽。

“那大家豈不都會深更半夜起床修星?”羅維好奇問道,又被車夫罵了。

“蠢貨,星星白天就不存在了?”

羅維一想也是,看來這裏的修星者作息時間還是正常的。

而他所處的位置,是位於大陸北方的慶國,這裏正是慶國帝都,天都城的北城門外。

第二個問題,卻有些難了。車夫大搖其頭,隻說天都城裏倒是有個修星世家姓羅,但具體究竟有沒有羅仲這個人,就不清楚了。

車夫本來大肆喝罵羅維,但見眼前這小小少年臉色不變,挺直了疲憊虛弱的身體,眼神中帶著一絲倔強,倒是有些驚奇和欽佩,遞給羅維兩個包子,趕著馬車走了。

羅維猛咬了一口包子,感受空空如也的胃重新被填滿的感覺,虛弱的四肢慢慢有力起來。心下盤算著,決定先找到羅仲,再作打算。

囫圇吞棗地吃完包子,感覺精神百倍,當下羅維帶著紙條上路了,向著天都城而去。

那宏偉的城牆看似不遠,實則足足走了一個小時,才進了北城門。羅維一路打聽著,在城中走了一個下午,直到傍晚,才邁著酸痛的腿來到羅家大門口。

那巨大的雕花紅漆大門,和大門兩側的石獅子,無不彰顯著這是一家身份顯貴的大戶人家。羅維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上前拉起獸頭花紋的黃銅門環,“梆梆”地叩響了大門。

“哪來的小叫花子!”門口的守衛把羅維從門上拖下來。

“我找羅仲!”羅維嚷嚷道。

守衛一愣:“去去去,你個小叫花子,家主的名諱是你叫的嗎?”

羅維大喜,沒想到一找就找對了地方,這半天的辛苦總算沒白費。他見守衛沒有替他通報的意思,就在門口坐了下來,任憑守衛如何喝罵踢打都一動不動。

當羅仲拎著酒葫蘆,嘴裏唱著歌,在深更半夜醉醺醺地搖晃著回到羅家府邸時,在大門前迎接他的,就是一個滿臉塵土,衣著破爛的小叫花子。

“我已經趕他走了,但他死活不走。”守衛慌慌張張地解釋著。

羅仲低頭看了小叫花子,後者拚命地把一張紙條塞在他手裏,然後就站在那裏一聲不吭,兩眼灼灼。

羅仲展開紙條看著那熟悉的字跡,以及獅子爪印的圖章,在酒精作用下有些迷糊的大腦,漸漸清晰起來。呆愣半晌,羅仲又低頭看了看小叫花子,雖然滿臉塵土,眉眼中卻依稀有幾分熟悉。

“奶奶的!老子終於有後了!”

半晌後,羅仲震天的叫喊,響徹在深更半夜的長街。

整條街的人都被吵醒了,嘴裏紛紛嘟囔著不同的髒話,翻個身繼續睡去。

羅家府邸中的數百族人也被吵醒了,各自在床頭輕聲交談著,都不知道這整日醉醺醺的掛名家主又發了什麽失心瘋。

而羅維被這喊聲震得一個趔趄,腦海裏嗡嗡作響,極為難受。原來這修星世家的修煉者,隨口一喊,竟然就有這樣的威力。

當下羅維被羅仲帶進府內,去了羅仲獨居的小院,又被扔給了一個顫顫巍巍、有氣無力的老仆人。

羅維洗刷幹淨,換上新衣,整個人氣質為之一變,有了幾分渾然天成的世家子弟氣度。

“好,好。”滿身酒氣的羅仲樂顛顛地

看著天上掉下來的兒子,絡腮胡子都跟著笑容一抖一抖。

“你叫什麽?今年是不是十二歲?”羅仲熱切地問著。

羅維一愣,他哪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年齡,隻好支支吾吾地道:“羅,羅維,呃,十二歲。”

羅仲一陣感動,心道:原來她沒有忘了自己,還給兒子冠了羅姓。

“你母親還好嗎?”羅仲又期冀地問道。

羅維一無所知,但看見羅仲希冀的眼神,便胡亂點著頭:“很好。”

羅仲臉上一陣欣慰,隨即又變得有些尷尬,支支吾吾地問道:“那你,你是從哪來的?你母親,是哪裏人氏,家在何方?”

“啊?”羅維一陣錯愕,心道:這些你居然不知道,要來問我?

羅仲看見羅維臉上詫異表情,更覺尷尬,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擺手道:“罷了,不問了,現在說這些,沒意思。”

羅維鬆了口氣,心中卻對自己的身世更加好奇。

羅維在進屋睡覺前,對著自己這一世的老爹,提出了一個問題。

“為什麽我母親的落款是獅爪圖案?”

“因為老子以前叫她河東獅。”羅仲帶著醉意看向遠方。

羅維就這樣在一天時間內完成了三個身份的轉換,從現代社會的大學畢業生到異世大陸的小叫花子,再到大戶家主來曆可疑的兒子。

第二天,羅仲就把羅維領到家族議事堂,也沒廢話,隻嚷嚷說羅維是自己兒子,親生的,讓事務員趕緊給個說法。

事務員對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酒鬼家主感到十分頭疼,隻好請來家族兩位執事長老,滴血認親之類的好一通折騰,兩位長老才勉強點頭同意,讓羅維對著幾幅祖宗的畫像磕了頭,把名字錄入族譜。

家主認了一私生子的事情,也在羅家漸漸的傳開了。

羅仲又去喝酒了,羅維在家裏對著老仆人好一通打聽,又從三三兩兩前來觀摩羅維的羅家族人口中聽說了一些瑣碎,大致拚湊出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自己的母親和羅仲沒有婚姻關係。羅仲有原配夫人的,姓林,在十年前帶著羅家的祖傳至寶,九轉聚星石跑了,再也沒有回來。羅仲深感丟臉,由此染上了酗酒的毛病,不再管事,每日隻在酒樓消磨時光,懶得回到家中聽族人戳脊梁骨的誅心之言。

本來他早該被拉下家主之位了,隻因為家族兩大執事長老爭鬥不休,彼此都覺得讓羅仲做家主,總比讓對方做強上許多,因此爭來爭去,竟是誰也沒去動羅仲。

說到九轉聚星石,羅家可謂成也由它,敗也由它。在這塊石頭精純星力的影響下,置身於羅家府邸範圍內的所有人,星力修煉速度比常人能快上許多,相應的境界提升也是飛速。羅家由此盛極一時,最鼎盛的時候甚至隱隱有慶國第一修星世家之勢,但隨著九轉聚星石的遺失,敗落下來,雖然在普通修星者眼裏仍是極為強勢,實則已淪為二三流修星世家。

此番羅維的突然出現,對於羅家而言,仿佛一顆小石子投進了看似平靜,內裏卻暗潮洶湧的水麵。

此外,他還得知了一個重要信息,這個世界沒有道士、道符,也沒有修真者。也就是說,羅維掌握的符術,在這裏是天上地下獨此一家。

羅維思考著這些,在小院裏溜達了好幾圈,檢查了每一樣東西,沒有發現適合製作道符的紙張材料,隻好暫時作罷。

羅仲在後半夜才回到家,又是一身酒氣。

“我和你母親認識的時候,還沒娶親的。”羅仲闖進羅維的房間,沒頭沒尾地說道,語氣鄭重其事,醉眼灼灼有神。

羅維被吵醒,揉著眼睛,趁機問道:“你們怎麽認識的?”

羅仲大腦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恍惚,久久沒有回答。思緒飄回十三年前那個凶險萬分的夜晚,黑衣女子一連重傷幾位大星師後,滿身是血的滾倒在路過的自己腳下,一臉血汙掩不住驚人美貌,倔強眼睛在黑夜中亮得奪目。

羅維也在出神,思考著自己的處境和出路,眼皮越來越沉,片刻又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