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比這個大他三四歲的女孩還高一些,感覺溫香軟玉在懷,眼睛不自覺地向下瞄了瞄。黑色袍子已經又滑了下去,潔白的肩頭上枕著幾縷發絲,在冬日寒氣中微微打著顫。

羅維本也不是多麽輕薄的登徒子,當下移開了眼光,免得對方難堪。

少女窘迫得快要哭出來,用力推開羅維,趕出房門外,砰的一聲關上了門,震得仿佛整棟樓都在顫抖。

羅維回味著那旖旎風光,笑了笑,和幾名少年擦肩而過,徑直下樓去了。

房門內,女孩委屈地流下了淚水。她從小受的教育,都是女子要守身如玉,身體不能讓丈夫以外的男人看見,今天卻被這小仆役看了個十足十,讓她羞憤欲死。

半晌,她抹幹了眼淚,低頭不語。心中,已然把這小仆役,列入了黑名單。

羅維來到一樓的宿舍管理處,拿出宗政的證明信,得到了一把黃銅鑰匙,一套書院製服,一份定南書院簡介,一張宿舍樓結構圖,沿著走廊來到了自己的住處。

讚助生各項待遇,與普通院生完全相同。房間內結構和剛才四樓上那少女的屋子一樣,隻不過沒有絲毫擺設,顯得空****。**鋪著簡單的被褥,羅維躺了下來,解開手上繃帶,露出手掌上大大小小的傷口。

從袖子裏摸出一張療傷符,一邊修複著傷勢,一邊翻看著手中的簡介和圖紙。

書院共有七個年級,每學年末實力達到指定境界層數,才能升入下一年級,反之留級。宿舍一樓的幾十間屋子裏,住著一年級的所有院生,升年級後大家便會搬到二樓去,直到七年級時搬到頂樓。每層樓有一個公共大廳,供院生們學習、聊天、娛樂。因為書院的教習模式以在藏書樓自學為主,共同講習和教師指導為輔,院生之間相處的機會並不多,公共大廳也就成了聯絡感情的一個重要地點。

羅維吹滅了燈,伸展四肢,放空腦袋。總算進入了這個夢寐以求的地方,也算是自己邁出的第一步。比起書院大門外仍在苦苦等待的人們,他實在是幸運得多。

現在他隻想放鬆心情好好睡一覺,把前陣子的顛沛流離全補回來,再去踏入一段新的生活。

樓下,有晚歸的少年急匆匆地奔跑。環形宿舍樓上,一扇扇窗戶裏透出的燈火逐漸滅了,一切陷入寂靜。

這座造型奇特的建築裏,慶國未來的精英們各懷心事,紛紛進入夢鄉。月光冷漠地照在他們年輕的臉上,勾勒出不同的輪廓。

對所有人而言,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卻是羅維全新旅程的開端。

這夜晚如此平凡卻又不同。

第二天大清早,羅維被敲門聲吵醒,打開房門,一個青衣小帽的仆役遞給他一張紙條,就一聲不吭地走了。

羅維低頭展開紙條。

“來我這一趟。宗政。”

不會又要劈柴吧?羅維垮下臉,回屋去把昨天領到的製服換上,也是一套黑色的袍子。

匆匆給羅仲寫了封簡短的信,說自己已被書院錄取,拿到宿舍一樓的送信處,隨即背著桃木劍出了樓門,往宗政的住處走去。

“喔!你來了。”宗政翹著腳躺在他的火爐邊,懶洋洋地衝羅維招招手,“適應得怎麽樣?”

“還沒開始適應,就被你叫來了。”羅維幹巴巴地說道。他一貫會借坡上驢,跟宗政稍微熟悉了點

,就連敬稱也不用了。

宗政從手邊拿起一個核桃往羅維臉上砸去,羅維揚手接住,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問:“什麽事?”

“沒什麽事。”宗政滿不在乎地揮手,“就問問你,願不願意當我的親傳學生。”

羅維聞言,上上下下打量了宗政一陣子,看得宗政摸了摸臉:“我臉上沒東西吧?”

“沒。”羅維勉為其難地說,“行,那好吧。”

“這麽說你還有點不太樂意?”宗政似笑非笑瞅著羅維。

羅維實話說道:“隻是感覺你對我有恩,不答應就太不人道了。”

“唉唉唉,你這孩子,怎麽說你呢。”宗政歎息道,“你知道百分之七十以上的院生沒有親傳老師嗎?何況我沒有其他學生,對你肯定是盡心盡力,你還拿喬個啥?”

羅維想了想:“好。”

“那就這麽說定了,來來來,喝酒喝酒。”宗政指了指腳邊的小酒壇子。

羅維後腦勺冒汗,感覺這不像拜師,倒像入夥。

宗政好說歹說灌了羅維幾口酒,自己卻咕咚咕咚喝了一壇,臉上就帶了幾分醉意,道:“你去把我書架最下層從左往右數第三格的第五本書拿來。”

羅維依言而行,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封麵上寫著三字《觀心咒》。

宗政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說:“這是我多年前打賭贏來的,據說是很不得了的東西,不過我看了這些年也沒看懂,你拿去吧,或許有用。”

羅維一頭霧水,想再問些什麽,宗政閉著眼睛擺了擺手,似乎是酒意上湧,不想說話。

羅維稀裏糊塗得了一本書,也顧不上細看,把書塞進懷裏,輕手輕腳地帶上房門,沿著小路匆匆回到宿舍,想看看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此時正是早晨,院生們都起床了,在走廊裏來來去去,宿舍樓一片喧囂。羅維正在打開門鎖,隔壁的房間裏出來一個少年,打著哈欠,伸著懶腰,一轉頭看見了羅維。

“喂。”羅維正要進屋,被那少年叫住了,“你就是那新來的讚助生?”

羅維不想多說,胡亂點點頭:“是,我叫羅維。”

“鍾玉,跟你同年級。”那少年捏著自己的下巴,蒼白的臉上一雙銳利眼睛緊緊盯著羅維,皺起眉頭,若有所思。

羅維拱拱手,說了句“幸會。”,扭頭就往屋裏鑽去。

“等等。”鍾玉閃身過來,一腳抵在門板下沿,阻止了羅維關門的動作。

羅維微怒:“幹什麽?”

“既然大家是同學,就應和睦相處,多多聯絡感情,不要拒人於千裏之外,你說是不是?”鍾玉慢吞吞道,臉色蒼白,神情似笑非笑。

“好吧。”羅維索性打開門,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你要問什麽?”

“羅家的人?”鍾玉看著羅維,“半年前家父曾說羅家世伯認了個私生子,看來就是你了。羅家世伯也是當真舍得下老本,二十萬兩白銀,嘖嘖。”

羅維懶得解釋這錢不是自己老爹出的,看著鍾玉問道:“鍾家的?”

本朝皇後就屬鍾姓,鍾氏權傾朝野,他也略聞一二。

鍾玉一笑:“家父鎮國大將軍鍾飛。”

羅維有點吃驚,他知道鍾將軍是皇後之兄,鍾玉也就是皇後外甥,倒是實打實的皇親國戚。

“久仰久仰,幸會幸會。如果沒有別的事……”羅維又想關上門。

鍾玉腳下不挪窩,堵著門板繼續說道:“你那族兄羅越也在這兒,你不去看看?”

羅維皺眉道:“跟他不熟。”

“哦,那種蠢材啊,跟他不熟也是理所當然的。”鍾玉裝模作樣地點點頭。

羅維很不喜歡鍾玉拿腔拿調的做派,不過對他這番言論倒是有點驚訝。羅家十年才出了一個院生羅越,到鍾玉嘴裏卻成了蠢材,這等狂妄也不知是源於家世,還是他真的實力不俗。

“喲,抱歉,抱歉。”鍾玉看到羅維表情,很是得意,卻裝出一副愧悔模樣說道,“你們是同宗,我不應該如此失禮才是。不過,對於你這讚助生的實力,我卻很好奇呢。”

“你到底想說什麽?”羅維忍無可忍,挽起了袖子。

意思很明顯:要打架,老子陪你!

鍾玉搖搖頭說:“你怎麽如此急躁,不是說了嗎,和睦相處才是正理。我這番隻有一句要緊的話,還望你成全。”

“什麽?”羅維戒備地盯著鍾玉。

鍾玉道:“我家妹子年紀還小,當年那婚約,也是老人們說著玩兒的,希望你別當真。”

“啥玩意兒?”羅維糊塗了,不自覺地蹦出一句小品腔。

十分鍾後,羅維才勉強理清來龍去脈。

原來當年羅家還未衰落之時,與鍾家也算是世交。羅維和鍾玉的爺爺,在一次酒過三巡之時,倆老頭推杯換盞地就把孫輩的婚事給定了,盡管當時他們連孫子孫女的影兒都還沒見著。後來老頭子們相繼離世,羅仲也沒生出個一兒半女來,又遇上羅家衰落,鍾家態度劇變,與羅家斷絕了來往,這事也就慢慢擱置了。

直到羅維歸家,按理說當年婚約並未解除,這時是該履行了,鍾將軍也剛好有一個小女兒。但羅仲不知是稀裏糊塗給忘了,還是看透了人情冷暖,不願高攀,竟是一次也沒提起。

羅維十分無奈。這事壞就壞在自己毫不知情,若是知道,那鍾小妹恐怕連牙都沒長全呢,一個黃毛丫頭,送他他都不要,還輪得到鍾玉來退婚?

但人既然找上門來,他卻又不願給鍾玉這個麵子了。

羅維壓著火氣,斜睨著鍾玉,慢悠悠地說:“鍾世兄這麽說就不對了吧,既然是當年二老定下的親事,我雖勉為其難,但總應該履行才是,否則豈不是拂了兩位老人家的心願?”

鍾玉怕就怕羅維用這種話來搪塞,如今倆老頭子都不在人世了,逝者為大,這門親事豈不是板上釘釘坐了實?他鍾玉的妹夫,難道非得是一個家道中落的私生子?

鍾玉心裏騰地冒出了火,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狠狠瞪了羅維一眼:“那你就等著吧。”

說罷,拂袖而去。

羅維砰地關上門,心裏也在冒火。他是懶得惹事,但並不代表他就怕事,這找上門來的侮辱,他沒那個肚量全盤接受。

鍾小妹?想退婚是吧?

羅維哼了一聲,哄騙小女孩這事,他不能算專業級,但也是頗有心得。

“是你們逼我的,我隻不過出口惡氣而已。”羅維輕聲嘟囔,為他即將進行的采花賊行動找著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收斂了心思,爬到**,從懷裏掏出《觀心咒》,神色認真,逐字逐句讀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