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孫子正想開口說什麽,老人一把拉住了他,用當地話小聲地說:“勿個去耽誤楞家談戀愛!要遭驢踢的哩!”

兩人卻已經聽見了這句嘀咕,羅維略微放開了林少艾,喊道:“啊,老人家,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老人見這少年對女孩子十分無微不至,心中早就對他有了好印象,便操著並不熟練的官話說:“什麽事?”

羅維瞥了林少艾一眼,為難地笑道:“您也看見了,我們在這山洞中棲身,嗯,在下倒是沒什麽,隻是拙荊在家中嬌貴慣了,在這裏連覺也睡不好。您能不能給個方便……”

林少艾聞言不禁暗中瞪了羅維一眼,光知道拿她做擋箭牌!她堂堂的林騎都尉,哪裏是那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了?

隻是林少艾著實太漂亮,又臉色蒼白,美目流盼,看起來倒真是一副嬌滴滴的樣子。老人信以為真,思索半晌,終於還是為難地說:“如果是其他事我倒是可以幫你的哩!隻是這借住,家裏屋子實在小,隻有兩間……”

老人身邊的孫子忍不住又脫口而出:“如果不是那惡女人非要住在咱們家裏……”

“阿虎住嘴!”老人立刻斥道,“什麽惡女人,那是你姐姐。”

這叫阿虎的少年隻得悻悻地不出聲了,卻還是一副怨懟不已的樣子。

羅維與林少艾對視一眼,開口說道:“如果不方便,那在下就不叨擾了,隻是不知您還有沒有什麽鄰居……”

“唉,唉,咱們這采燕人,住在山溝溝裏,哪裏來的鄰居喲。”老人連連搖頭,“罷了,罷了,橫豎阿瑤晚上也不愛回家,你們睡她的屋子便是了,她要是在家裏住,我叫她睡馬棚。”

阿虎聞言立刻眉開眼笑:“爺爺,您當真叫她睡馬棚?”

羅維聽這阿瑤像是個女孩家的名字,覺得占了人家的屋子,讓人家去馬棚睡似乎很不好,便婉言拒絕了:“這怎麽好意思。”

“唉呀,你們甭替阿瑤著想的啦,我橫豎是管不了她,成天晚上出去瘋。放心,肯定不會在家裏住的。”老人倒像是上來了牛脾氣,非要邀請二人去自家借宿。

阿虎更是高興得很,附和著老人的話,一定要邀請兩人回家,仿佛成心要看那阿瑤睡馬棚似的。

羅維後背冒汗,覺得這家人還真是有些奇怪,當下也不便再拒絕對方的美意,拱手道:“如此便叨擾了。”

說著,一行四人出了山洞,沿著幹裂的地麵,向深山中走去。

老人和阿虎都沒修過太多星力,腳力稀鬆平常,在普通人中也許算是好的,但在羅維與林少艾麵前,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當下兩人都把腳步放得極慢,以配合老人和阿虎的腳程,悠閑得倒像是散步。

四人邊走邊說話,羅維慣會與人搭訕,笑得也親切,不出多久就讓對方完全放下了最後一點警戒。原來這老人和孫子阿虎是以采燕窩為生的采燕人,十天半個月的來山洞幹一次活,平時

就在家種些地,倒也能維持生計。

老人姓裘叫裘老三,孫子叫裘虎,那阿瑤是老人的孫女裘瑤。阿瑤和阿虎的父母原本也是采燕人,但早在十幾年前,就先後在采燕窩時掉下崖壁喪生,留下年邁的老人和孫子孫女相依為命。

阿虎長到懂事就接替了父母的營生,阿瑤卻是個心大的,小小年紀就離家出去闖**了,直到近些日子才回到家。也不說這些年究竟去了哪裏,每日隻是吃喝玩睡,晚上還時常出門,天亮才回來。用阿虎的話說就是“整日瘋瘋癲癲的”“不像正經人”“惡女人”。

老人嗬斥了阿虎:“那是你姐姐,不可以無禮。”

“姐姐怎麽了?她這些日子有往家裏拿過一分錢?光躺著吃白米,誰不會?”阿虎梗著脖子反駁。

羅維聽得後背又冒出了汗,忽然想起了重要的事,連忙掏出銀子遞給老人:“隻顧著說話了,卻忘了給您房錢。”

老人立刻瞪起了銅鈴眼:“這決不行!你們是客人,哪有收房錢的道理,這換了外人聽見,還以為我爺孫倆一唱一和,有意要詐你房錢哩!”

羅維隻得把銀子收回來,暗地裏卻塞給阿虎。阿虎還是半大少年心性,見到銀子比什麽都高興,連忙收了,輕聲嘀咕道:“這下有錢請人修修屋子了。”

一行四人來到裘家,羅維才明白阿虎為什麽惦記著修屋子。這屋子著實太破,連屋頂的瓦片都掉了許多,站在屋子裏就能看見頭頂的天空。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家裏著實有些不太好。幸好一年到頭難得下幾滴雨,倒也不怕被雨淋著……”

羅維早就想問這個問題:“為何西極如此幹旱炎熱,連雨也不下?”

老人顫巍巍點上了煙鬥,叼著說:“唉呀,還不是因為西極有座火焰山,成日介冒著熱氣兒。聽說呀,那山阻了雨神的路,雨神壓根不願意繞道兒來這裏施雨哩!”

“那糧食怎麽長?”羅維問道。

老人猛吸一口煙:“該怎長怎長!不行的,就長不活了。糧食長不活,自然有人餓死。”

“難怪走出這麽遠都是荒無人煙。”林少艾輕聲說道。

老人瞥了一眼林少艾:“小姑娘倒是心細。不錯,西極雖然大,但如今人是越來越少了。除了那些修星的大能,自然有人給他們送吃的送喝的,其他人誰不是做夢也想著離開哩!可惜,哪裏人人都有那麽好的運氣,不像我們這般做些危險活兒,就總有餓死的可能。”

“這裏修星宗派可多?”羅維問。

“這我就不知道了,隻隱約聽說過有個什麽龍炎神殿,正在派兵打皇宮!”老人又猛吸一口煙,“如今西極四分五裂,皇帝也隻是掛個空名頭。”

羅維心中明明記得老人曾說“我們平頭小老百姓怎懂得這些”,原來卻是對西極局勢還有幾分了解,看來當時他是並不信任羅維,而現在已經卸下心防了。

他也不拆穿,順著老人的話繼

續問:“是什麽樣的大能竟然有攻打皇宮的實力?”

“這我就真的不懂了。”老人一瞪眼,“不過哩,皇帝也不是頂頂厲害的,聽說西極各地還有些遠古傳承的宗族,那才是真正的厲害。但他們是肯定不會參與到這些俗事裏的……哦喲,阿瑤,你站在那裏做什麽?”

羅維和林少艾下意識地回頭,見門邊倚著個豔麗異常的少女,年紀大約與羅維和林少艾相仿,穿著貼身的小衣服,露出白嫩的手臂和腰身,手腕上叮叮當當地係著一串銀鈴。

她格格嬌笑:“有客人呀,阿瑤不敢打擾爺爺吹牛皮。”

老人又好氣又好笑:“死丫頭,盡會貧嘴,還不快過來見過客人哩。”

少女聞言嫋嫋婷婷地走了過來,行動之間風情萬種,哪有半分阿虎所說的“瘋瘋癲癲”“惡女人”的樣子。

她先看了看羅維,沒說什麽,又轉向林少艾,不由吃了一驚:“哦喲,這個小妹子可真漂亮得緊,叫什麽名字?”

林少艾還未及回答,羅維已經搶著道:“拙荊姓林。”

林少艾也就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她知道這個呆子一向謹慎,如今雁國皇室正在追殺自己二人,能不暴露名字就不暴露的好。

女子不肯將閨名告知陌生人也算正常,阿瑤並不以為意,聞言就嬌笑著喊了一聲“林妹子”,又看著羅維:“那你呢,叫什麽名字?”

“在下牧仲。”羅維倒是沒隱瞞自己的名字,反正也是個假名。

“原來是牧兄弟。”阿瑤若有所思,一雙美目在羅維身上流轉。

林少艾輕咳一聲,瞪了羅維一眼。

羅維知道她吃醋了,但又不便當著旁人發作,隻好對自己發作了,於是笑嘻嘻地摟住了林少艾,說道:“如此就叨擾各位了。”

林少艾臉一紅,覺得自己未免太小心眼,不夠坦**,便縮在羅維懷裏對他笑了笑。

這笑容仿佛把整個破爛的小屋都映亮了,雖說阿瑤已經是十分豔麗,但在林少艾不經意的笑容映襯之下也是黯然失色,直如魚目。

阿瑤卻沒有太多意思,隻是好奇而已,才多看了羅維幾眼。眼見這少年摟住了自己的小妻子,也不在意,格格嬌笑道:“爺爺,你看呀,鴛鴦織就欲雙飛。”

老人拿起煙鬥就打她:“你還敢說,你看人家像你這麽大年紀,就找了個好女婿,你呢?成天晚上就知道瘋,今晚哪裏也不許去,就給我睡馬棚。”

阿瑤撅嘴:“別嘛,爺爺。”

“睡馬棚?”阿虎突然從外麵衝了進來,雙眼灼灼發光,“爺爺您叫阿瑤睡馬棚了?”

阿瑤一把抓住阿虎:“沒大沒小的,快叫姐姐呀。”

“爺爺。”阿虎可憐兮兮地喚道。

老人猛地歎了口氣:“該睡馬棚的睡馬棚,該叫姐姐的也叫姐姐。”

“唉,怎麽這樣,”兩人同時嚷了起來,直吵得羅維與林少艾頭疼欲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