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正月初一熾熱的太陽又開始明晃晃地照著神雍城時,陛下、第一騎士和一名美麗女奴之間曲折的三角戀故事,也像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全城。

而相對的,神雍城最有名的奴隸販子任金牙,以及他手下的一幹人橫死街頭之事,就顯得沒有那麽轟動了。一個奴隸販子究竟是死是活,畢竟不關大家什麽事,況且做這一行,就是險中求富貴,指不定哪天就得罪什麽人,太正常不過。

第一騎士此時正在家中,小艾用濕毛巾給他擦拭著身上的血跡。

小艾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羅維,最終還是鼓足了勇氣埋怨道:“主人也太不注意了,怎麽能不小心打翻了兵器鋪的架子呢?”

說著,將繃帶纏在他右胳膊上,那裏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

羅維彎起嘴角笑了笑:“嗯,往後你可要提醒我,兵器鋪的架子是不能撞的。”

小艾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認真地點頭:“這是我的職責!”

說話之間,一名宮仆急匆匆地進來道:“第一騎士大人,陛下宣您。”

小艾聽得“第一騎士”“陛下”字眼,又大大吃了一驚,像受驚的兔子般輕捷地躲到一邊,不敢出聲。

宮仆看清羅維模樣,大驚失色:“哎喲……大人這是怎麽了?”

“撞翻了兵器鋪的架子。”羅維漫不經心地笑著,把蒙騙小艾的借口用來搪塞他。

但宮仆在皇宮裏那麽多年,早就練成了人精,自然知道這完全是扯淡。小眼睛轉了一轉,還是決定什麽也不說,隻體貼地躬身道:“既是如此,卑職回宮去稟報陛下,說您不方便,明日再去。”

“不,我也正好有話要同陛下說。”羅維抖了抖手腕,“小艾,幫我更衣。”

小艾聞言,拿著一件衣服上前來。

宮仆打量了小艾,笑得很是意味深長:“大人得美妾相伴是人生快事,卑職在這裏賀喜大人。卑職先去外麵等候了。”

說著,躬了躬身子,退了出去。

小艾閃了閃眼睛,不安地說:“我隻是個奴仆,哪夠資格當您的妾侍?您也不解釋一二,若是傳出去,對名聲有損。”

羅維沒有回答,隻是囑咐她:“乖乖等我回來。”

說著,在她的幫助下穿好衣服,整理頭發,便出去了。

小艾低著頭站在原地,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不知究竟該幹什麽好。猶豫了一會,她開始整理屋內的擺設,一件一件放得井井有條。

女仆進來打掃屋子,見狀吃了一驚,立刻攔下她:“姑娘,這種事怎好勞煩你做!你坐著看我們幹活就行!”

小艾縮了縮肩膀說:“可我,我隻是大人買來的女奴,比你們身份還低的。”

“這有什麽要緊,隻要大人喜歡你,你就是主子。”女奴伸手拍拍她單薄的肩膀,臉上露出幾分促狹之色,悄悄地笑著說,“昨晚如何?”

“呃……”小艾怔住了,紅著臉,不知該如何回答。

女仆隻當她害羞,便也沒有多問,偷笑著走開了。

羅維與宮仆一路前往皇宮,宮仆

小心翼翼地問他:“大人可知陛下昨晚淩晨才回宮,還氣呼呼的?”

羅維笑笑:“我不知道。”

宮仆猶豫著說:“不是卑職怪罪大人,但還請大人將來行事謹慎些為是。”

羅維聞言,瞥了他一眼,凜冽的氣息慢慢發散開,宮仆嚇得低頭不敢說話。

來到女皇寢殿之外,宮仆隔著簾子喊了一聲:“陛下,第一騎士大人來了。”隨即退下去了。

簾子裏半晌沒有動靜,最終女皇清脆的聲音說道:“進來吧。”

羅維沒動:“若是讓旁人看見,少不得又說臣是陛下的入幕之賓。”

女皇嬌慵地歎氣:“你這個人,教我如何是好。”

說著,一挑簾子走了出來。

她穿著一套貼身小衣,一頭黑發散亂著一直垂到腰間。

羅維無奈地偏過頭去:“請陛下整理儀容。”

“你不是不肯進來嗎?”女皇嬌笑著,“可我整晚沒睡,眼下正在補眠,本想就這樣在被子裏與你說幾句話就是了,你偏不肯進來,我隻好出來啦。”

羅維搖搖頭,不想與她胡纏爛打,將一疊銀票甩給了她:“這是你的三萬兩銀子。”

女皇怔了怔:“你不必還給我,算是我送你的新年禮物。”

“我還不至於讓你送給我這麽貴重的東西。”羅維說。

女皇不禁問道:“你哪來的這麽多銀子?你看起來不過二十歲。而且……如果你那麽有錢,為什麽要和林妹子私奔,誰會拒絕這樣有錢的女婿?”

羅維咳了一聲:“你盡可以隨意發揮你的想象。”

女皇就不說話了,美目一眨一眨,若有所思。

半晌,她笑著說:“驗證得如何?”

羅維聞言轉回頭看她:“我正想問你,此事隻有你最清楚不過,到底是不是你做了手腳?”

“我做手腳幹嘛呀。”女皇撅嘴,“我跟林妹子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你忘了,我還說她是個好人呢。”

“你的話我也沒什麽興趣記住。”羅維說,“你既一口咬定她死了,就拿出證據給我看。”

女皇急得直跺腳:“哪裏有證據?我都把她火化了。”

“她右手手腕上有繃帶。”羅維說道。

女皇怔了怔:“確實有……可我哪裏想得到要把它拿下來留給你?”

羅維轉念,緩緩地說:“她身上有枚納戒,我不信你會沒看見,把它也一把火燒了。把納戒交予我,我回去讓她打開便知。”

每一枚納戒上都有其主人用血設下的封印,非是本人不能打開,用此作為證據確然很有說服力。

女皇雙眼閃了閃:“我沒看見什麽納戒。”

“再給你一次機會。”羅維漫不經心地說。

女皇咬著嘴唇說:“沒有。”

羅維點頭:“從今日起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信。”

說著,轉身就走。

女皇連忙叫住他:“等等!”

羅維轉頭,靜靜地看著她。

女皇胸脯劇烈地起伏著:“你還會

幫我對付龍炎神殿嗎?”

“你說呢?”羅維說道,“我不會和我不信任的人合作。”

女皇輕聲說:“那你會自己去對付他們嗎?”

羅維說:“如果少艾沒死,我倒是要仔細想想,我要對付的究竟是龍炎神殿,還是一些讓我誤以為她死了的人。”

女皇聞言臉色煞白,緊緊地咬著嘴唇。

羅維問她:“還有其他的事嗎?”

女皇美目緊緊地盯著他:“你是我親封的第一騎士,如果不聽我的命令,我會很困擾的。”

“悉聽尊便。”羅維不以為意。他抗的聖旨還算少了?更何況西極的皇權根本無法與慶、雁二國相比,他壓根就不怕。

女皇急得死死地拉住他,雙目流轉,似乎一直在想著什麽,但卻又下定不了決心。

半晌,她長歎一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罷了,果然我還是沒法對你也這樣。”

“你說什麽?”羅維揚眉。

女皇沒有回答,哀求地看著他:“就當幫我一個忙也好。事成之後,隨便你提什麽要求,哪怕是讓我去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辭。”

羅維仍然沒有說話。

女皇咬牙拋出了最後一句話:“如果你不幫我,我一定會死。相信我,從此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你帶回家的那個女奴究竟是不是她!”

羅維一時間怔住了,這算什麽?簡直是耍無賴吧?皇帝也可以這樣?

他眼睛眯了起來:“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是。”女皇搖了搖頭,哀求地說道,“就當我求你一次。”

羅維沒有再說話,甩開女皇拉著自己衣袖的手,離開了寢殿。

他徑直回到了府邸中。

小艾正在小心翼翼地用針線縫補著他的衣服。雖然女仆說她可以不用做活兒,但她總是心中不安,覺得自己未免算是吃了白食,因此在屋裏東翻西翻,翻出羅維在與歸海尚武打鬥時被刀氣撕裂的衣服來。

羅維進屋時,看見的就是她猶豫地舉著繡花針,半晌終於下定決心刺了下去,然後就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刺破了,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拿不得繡花針的毛病,竟然和林少艾一模一樣……

羅維趕了上去,抓起她的手:“疼不疼?”

小艾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說:“不疼。”

話雖這麽說,但她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自言自語地說:“總覺得以前好像發生過這種事……但仔細一想並沒有啊。”

羅維聞言,心神劇震。

他終於注意到,小艾被刺中的是右手手指,她是用左手拿的繡花針!

“你從以前就是左撇子嗎?”羅維問她。

小艾擰眉思考,竟然被這個問題難住了:“我,我怎麽不記得了?”

羅維詫異地揚眉,心中幾分怪異之感浮了出來。

小艾怯怯地看著他:“主人原諒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忘了。”

說著,淚水忍不住湧了出來,十分焦急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