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維凝視了她一會兒，她周身天機星力波動著微弱下來，已經難以再凝聚一招。
在她身上還隱約能找到一些屬於昌若的影子，但仔細一看卻又完全不同。
此時，眾人已經檢查了倒地的死傷者，向他稟報說：“有些尚還有救，有些已經……回天乏術了。”
羅維點頭，說道：“把她押下去。”
襄音聞言，突然從懷中又掏出一隻短鏢，猛地向自己胸口刺去！
羅維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手中短鏢打落了。
“為什麽？”羅維問道。
襄音咬牙道：“我是為了讓你殺我才放下兵器，不是讓你把我當做那些俘虜一樣任人宰割。”
羅維揚眉說道：“那你要怎樣？”
“殺了我，痛痛快快的。”襄音明亮的綠眼睛凝視著他。
此時眾人早已按捺不住，紛紛七嘴八舌地叫嚷起來：“殿主殺了這妖女吧！”“為死傷的兄弟們報仇啊！”“是啊，素聞她心狠手辣，酷愛活人祭，又是龍炎神殿的人，留著豈不是個禍害？”
“禍害。”夏魂已經可以一次說兩個字了。
羅維低頭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是啊，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如他們所說的，殺了襄音以告慰眾人在天之靈。畢竟，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她和昌若之間有什麽聯係。
他走了過去，看著已經手無寸鐵的襄音，一把揭開了她的麵紗。
他倒吸一口涼氣。麵紗之下竟然是沉重而猙獰的鐵麵，覆蓋了她眼睛之下的整張臉頰，一直到下頜。鐵麵最下端有一塊弧形缺口，露出一小截白皙如玉的微尖下巴。
那鐵麵仿佛已經牢牢地嵌在了血肉裏，竟然拿不下來。
襄音沒有說話，綠眼睛卻不像剛才那麽明亮了，而是蒙上了一層朦朧不清的霧氣，帶著些許恨意，緊緊地盯著他，身軀微微顫抖。
羅維俯身從地上撿起了短劍。
眾人齊齊深吸一口氣：“殺了她！”
小艾嘴唇微微翕了翕，看著周圍眾人憤憤的神情，隻得垂下了眼睫，不忍地偏開了頭。
襄音的綠眼睛裏仿佛含著許多東西，又仿佛什麽也沒有。身軀起初繃得緊緊的，但看見羅維拿起短劍之後，卻奇怪地放鬆下來，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輕鬆情緒。
夜風吹起襄音柔軟的棕色卷發，這一刻羅維仿佛能看見十五歲的昌若揚著一頭棕色的及肩卷發在陽光下奔跑的樣子。也許此刻站在自己麵前的就是她，少了當年的純淨，卻多了一張永遠拿不下來的猙獰鐵麵。
這一刻，他不想說自己有些難過，但的確有一些微酸的情緒在心中凝聚。
“如果我不殺你呢？”羅維握著短劍問襄音。
襄音淡淡地說：“你也可以選擇這麽做，不過我身為龍炎神殿的聖女，不可能讓你們隨意侮辱。要麽你殺了我，要麽我想辦法殺了我自己，就這麽簡單。”
羅維知道她說得出就做得到，也知道她這樣的性子是絕不可能老老實實地讓自己施一次水木鏡心術的。
他把短劍塞到襄音手裏：“那你走吧。”
氣氛凝固了。一秒鍾後眾人情不自禁地驚聲叫道：“殿主？您可不能放她走啊！”
襄音也驚詫地眨了眨眼睛，沒有立刻接過短劍，而是打量他的神情。
“快走。”羅維不想多說，硬把短劍塞到她手裏，並推了她一把，“別回龍炎神殿。”
襄音綠眼睛閃了閃，接了劍，轉身一聲不吭地離去，身影消失在月色裏。
有人按捺不住想去追，被羅維製止了。
隨後，羅維轉過了身，慢慢眨著幽深無匹的雙眼，準備接受眾人的責難。
眾人卻都沒有說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有一人說道：“殿主，能給我們一個理由嗎？”
“不能。”羅維搖頭說道。
眾人臉上流露出由衷的失望和責備，但都沒有直接說出來。抬走了地上的死傷者之後，都沉默著散去了。
夏魂左看右看，見人越來越少，不解地眨著金色的眼睛，也跟著走了。
羅維麵前隻剩下小艾。
“小艾。”羅維看著她喚道。
“嗯，大人。”小艾屈了屈膝。
“你也責怪我放走了她嗎？”羅維問道。
小艾搖頭說道：“也許您要覺得我無情，但在我心中，隻有您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不可相比。雖然她殺了很多人，但隻要您說放走她，我也會無條件地支持您。”
羅維點了點頭，周身終於放鬆下來。
“隻是，為什麽呢？”小艾問道。
羅維苦笑著說：“我昔日的同窗來了這裏變成了龍炎神殿的聖女，並且還一副不認識我的樣子，這種事我實在是很難開口，也很難讓人相信啊。”
小艾驚詫地閃了閃眼睛：“竟然是這樣嗎……難怪您對她的態度很奇怪。”
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對不起，我之前多想了，還以為……”
羅維看著她漂亮的臉蛋上一副惹人憐愛的情態，心情也逐漸放鬆下來。
“以為什麽？”他問道，嘴角情不自禁地一彎。
“您別問了。”小艾紅著臉，如同櫻桃一般的臉蛋讓人很想咬一口。
羅維咬牙笑道：“當時說在你恢複記憶之前不碰你，我有點後悔了。”
小艾臉更紅，俏生生地眨了眨眼睛：“那可是您自己說的，不可以反悔吧。”
於是羅維隻能把她攬進懷裏緊緊地抱著，聊以解幹渴，順便還別有意味地蹭了蹭。
小艾受不了這個，臉紅得發燙，水汪汪的雙眼像要滴出水來，用力推著他：“您別動不動就上手……說正事呢。”
“什麽正事？說來聽聽。”羅維咬著她的耳朵模糊不清地說道，早就把之前在聊的話題拋到了九霄雲外。
小艾渾身軟綿綿，有種即將化為一灘水的趨勢，好不容易推開了他：“真的是正事……您說襄音聖女不認識您，有沒有可能是，是和我一樣？”
羅維深吸一口氣，平複欲念，小艾撲扇著長長的睫毛看著他。
“嗯。”羅維點頭說道，“我也是這麽懷疑的。”
“如此說來，她是您
同窗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小艾若有所思地說，“幸好沒有殺了她。”
“隻有你能理解我。”羅維懶洋洋地說，把腦袋枕在她肩窩裏。
其後，羅維一直麵對著眾人不理解以及略微責難的目光，也隻有小艾能對他投以溫柔和諒解的眼神。
已經囑咐了襄音不要回到龍炎神殿，他覺得襄音足夠聰明，不會聽不出這句話的意思。這是很冒險的行為，能讓襄音避免被星光大炮轟到，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她會回去通知龍炎神殿轉移。
於是，趁她還來不及通知龍炎神殿之時，羅維從軍帳中走了出來，看著蒙蒙亮的天色。
集合的哨令開始在各軍帳之間吹響，所有人都揉著朦朧的眼睛從軍帳中走了出來，開始列隊。
但看見羅維站在十二門星光大炮中間，所有人精神都是為之一振！
“出來這麽久了，想不想回去？”羅維提氣，聲音在軍隊上空回**。
“想！”眾人齊聲高喝，聲音在群山之間激起一陣一陣的回響：“想……想……想……”
羅維眯起雙眼，遠遠地看到龍炎神殿方向開始**起來，有人從殿中湧了出來，似乎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事情，有些不安和驚慌。
羅維彎起嘴角，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手中凝聚起了濃鬱而精純的月力，放在星光大炮的激活區域。而與此同時，夏魂、小艾等人也分別開啟了其餘十一門星光大炮。
威力強勁的星光炮彈如箭離弦，在空中劃過五彩的流光，帶著空氣都扭曲起來，倏地從上空飛過，而眾人的也隨著星光炮彈的發射而猛地高昂起來。
十二門星光大炮齊齊發射，對著龍炎神殿方向一陣猛轟。
“好！好！”眾人圍在星光大炮旁高聲叫嚷，群情沸騰。原本遠古宗族諸人對羅維還有些怨懟，但看著他開啟星光大炮毫不手軟，怨懟之情也消散了一些，隻是憤憤地嚷著：“轟死那妖女！”
羅維也不去管他們，眼看著龍炎神殿周圍的星力護罩在威力極大的星光炮彈轟炸下漸漸消散，人群潮水一般驚慌失措地湧了出來，被接踵而至的星光炮彈轟得倒下一片。
此時烏雲密布，上天也很應景地下起了雨，並且愈下愈大，甚至開始電閃雷鳴。黑壓壓一片烏雲堆在遠處龍炎神殿上空，顯得天空很低，仿佛還冒著黑氣。
黑雲壓城城欲摧。
這邊，西極軍隊也被大雨淋得透濕，但大家神情激昂，絲毫不顧身上流淌的雨水，隻是揮著拳頭大聲叫好。
羅維一不做二不休，星光炮彈的轟炸越來越密集，直至將整個龍炎神殿夷為平地，屍體密密麻麻地鋪在地上，以他極強的眼力遠遠看去，像是一層觸目驚心的地毯。
在廢墟中，一麵白旗被晃晃悠悠地舉了起來，仿佛還在劇烈地顫抖。
羅維擺手，停住了星光大炮的轟擊。
“裘瑤，看見沒有！龍炎神殿敗了！”
羅維猛地喊了起來，帶著濃鬱星力的聲音在大雨中一層一層地散播出去，傳遍方圓數十裏，收獲了一片又一片的回音，響徹群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