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齊聲的呐喊,卻不是從叛軍中發出的,而是來自於那支從後麵接近了叛軍的馬隊。

叛軍頓時**起來,這支馬隊如一把尖刀將他們的陣型劈開,**,帶起一陣星力的波動。

倏忽之間,漫天蓮花在夜空中飛舞,如同煙花般在眾人頭頂炸開,霎時間化為無數尖刻的細針,密密麻麻地向叛軍隊伍飛了過去。看似勁力柔韌,卻不容閃避。

馬背上的一群人穿著白色的連帽長袍,帽子戴在頭上。他們策馬在叛軍隊伍中一路奔過,激起漫天蓮花,所到之處,叛軍猶如被鐮刀收割的稻草一般,成片倒了下去。

羅維抬頭望夜空,有片刻的出神。

清平公主不知什麽時候也趕到了殿門前,滿臉驚詫和不可置信,雙肩微微顫抖。

馬隊一路破開叛軍的包圍,奔到清涼殿前,羅維這才發現人數不少,全部穿著白色長袍,帶著連帽,在夜色中遠遠望去,仿若銀河般沒有盡頭。

白袍隊伍見到羅維和清平公主,全部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手撐在地上。

“拜見公主殿下,拜見侯爺,蓮華星宗全部精銳等候調遣。救駕來遲,請恕罪!”

為首一人高聲喊道。

羅維眨了眨眼睛,腦袋裏有些蒙。他看向清平公主,卻見清平公主顫抖得更厲害了,衣袖下的拳頭握了起來,雙眼裏竟然有些濕潤,還帶著一絲的不可置信。

“殿下?”羅維問道。

清平公主沒有理他。

“你們……不是死了嗎?”她深吸一口氣之後,吐出一句話。

為首之人微微頜首:“情況危急,請殿下先命屬下們前去殺敵,隨後再慢慢敘說始末。”

“那我……”清平公主神色迷惘,脫口而出,但話說到一半卻又頓住了,雙目慢慢清明起來。

她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遞了過去,聲音在夜風中清晰可問:“我以本朝第一皇女的名義,賦予你們弑殺叛軍的權力。”

蓮華星宗白袍人齊聲喊道:“領命!”

聲音震天。

下一秒,蓮華星宗所有人加入了勤王軍隊的行列,勤王軍隊見來了強援士氣大漲,一時間形勢完全逆轉,叛軍且戰且退,開始猶豫畏縮起來。

“怎麽回事?”羅維問清平公主。他有些沒明白剛才清平公主與蓮華星宗領頭人的對話,而且這蓮華星宗,以前從未聽說過……

等等,好像聽說過,清平公主的生母東門雪羽,不就是……蓮華星宗的宗主?

但他們不是多年以前就早已覆滅了嗎?東門雪羽也早已戰死。

羅維不可置信地看向清平公主,眼裏全是疑惑。

清平公主也望著他:“我以為他們早就死了,並且……”

正在這時,勤王軍隊中爆發出一陣如同潮水般的歡呼,兩人轉頭看去,原來叛軍已生敗象,正在迅速地向後撤去,而勤王軍隊緊追不舍,一路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叛軍屍體,幾乎在地上形成了一層密密

麻麻的地毯。

在夜幕下的皇宮中,這一幕顯得格外驚心動魄而令人難忘,這是鐵與血的世界。

有人過來報告道:“殿下,侯爺,陛下寢殿那邊也已解圍,陛下一直昏睡,直到現在還未醒。”

“嗯。”羅維點頭,拋出一塊令牌給旁邊傳令兵,“傳令下去,追捕叛軍餘寇,除了臨江王與鍾氏一家人必須留活口之外,其他所有人……如果抓不到活的,可殺。”

傳令兵領命而去,清平公主看著羅維笑了笑:“原來皇室血胤的意思,就是心狠手辣。”

“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羅維毫不客氣地說。

幾天之後,分散天都城各地的勤王軍隊陸續傳來了消息。

臨江王落網。他是在天都城郊外一戶農家中被發現的,奇怪的是身邊並沒有人保護,隻有一名小隨從。羅維猜測他是被叛軍放棄了,因為叛軍並不是非他不可,他們手中還有另一張好牌,三皇子趙執。對叛軍而言,不到半歲的三皇子,明顯比性格狠戾的臨江王好控製得多。

勤王軍隊將天都城方圓數百裏團團圍了起來,進出之人都必須經過嚴格的身份驗證,而與此同時,也開始在這一範圍中進行地毯式搜捕,並四處張貼畫像,高額懸賞。

不久後,左相獨子姬子修現身投降,主動領著勤王軍前去叛軍餘孽藏身之處。在姬子修不遺餘力的幫助下,鎮國大將軍鍾飛、右相姬炎落網,其餘參與叛亂的朝臣和宗派掌門,或死或逃。

叛軍落腳點中還發現了帶著三皇子的皇後鍾顏,皇後很平靜,似乎並不因為自己的被捕而傷心。

羅維將臨江王、鍾將軍和右相關入大牢,姬子修留待府中,著人看押起來。唯獨對於皇後十分禮遇,讓她帶著三皇子回到了自己的宮殿中居住,諸般生活供應之上,隻有比從前更好,絕不差上半分。

鍾氏長子鍾劍因未參與叛亂,躲在星盟中拒絕接受緝捕,勤王軍一時之間拿他也沒有辦法。鍾氏次子鍾玉與獨女鍾靈,連帶著鍾玉的夫人一起,都不見蹤影。

在如何處置臨江王的問題上,羅維犯了難,因此一直把他羈押在大牢裏,也不說放,也不說殺。臨江王錦衣玉食慣了,哪曾受過這樣的苦,沒過幾天就受不了了。

“帝女殿下,臨江王在牢裏很不安分,一直嚷著要見您。”羅維和清平公主在殿中,有人前來稟報說。

清平公主略加思索,說道:“我現在不想見他,讓他安分點。”

來人領命而去,羅維托著腮笑嘻嘻地看清平公主。

清平公主瞪了他一眼:“看什麽?”

“哎呦,哎呦,我是不是得回避一下?”一個女聲爽朗地在旁邊響了起來,羅維一個激靈,縮了縮脖子。

“您別拿我取笑了,母親。”清平公主麵無表情。

坐在桌邊的女人有一張和清平公主五分相似的臉龐,隻不過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嫵媚聰明的煙火氣。遠遠看去,就像是個人格分裂版的清平公主,讓人

頗有些無所適從。

東門雪羽笑嘻嘻的:“小扶兒,你的臉皮怎麽還是這樣薄,真不好玩。”

他們並沒有告訴東門雪羽,羅維的真實身份,因此她隻當他們就是正常的未婚夫妻關係。

在叛亂的那晚,一切塵埃落定後,東門雪羽從亂軍之中笑吟吟地扭了出來,把羅維和清平公主嚇了一大跳。原來她並沒有死,隻是為當年蓮華星宗覆滅之後,她為躲避仇家報複,尋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去處,將蓮華星宗重新建了起來,廣收門徒。

十多年的時間,蓮華星宗又開始壯大了,但她仍然謹慎,就連對清平公主,也從沒透露過自己還活著的消息。隻這次她聽說皇帝立了清平公主為帝女,一時高興,便不顧自己多年以來的謹慎,帶了蓮華星宗所有精銳下山來,要為女兒慶祝壯勢,不料想正好碰見這樣一出。

東門雪羽初見羅維,所受的驚嚇一點也不比羅維少,顫抖著用一根手指指著羅維鼻尖,“你你你……”了半天,沒說出話來。清平公主料想自己的母親當年也是認識衛蘅的,於是告訴她羅維是衛蘅的兒子,但跟皇帝沒有關係,東門雪羽神色這才好看點。

又兼之羅維聰明,見勢不對就換上了一副笑嘻嘻的神情,把她哄得妥妥帖帖,東門雪羽心情大好,幾天下來竟然隱隱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的意思。

羅維向東門雪羽打探衛蘅的信息,結果她知道的也並不比清平公主多,隻說衛蘅當年極是厲害。羅維沒打探到更多的東西,有些失望。

東門雪羽又喝了會茶,起身說:“好啦,我得走了,山門之中還有許多事務要處理。以後有機會再來看你們。”

“這就走?”清平公主睜著雙眼望她,“父皇……您不和他說一會話嗎?”

“千萬別告訴他我來過。”東門雪羽皺皺鼻子,“小扶兒,你還小,有些事情可能不明白,這情情愛愛的東西啊,長久不見,也就淡了。哎,我也一把年紀了,懶得把心思耽在這些上麵,走嘍。”

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不見了。清平公主騰地站了起來,跑到窗外探頭去看,但哪還能看見人影。

於是她也皺皺鼻子,看向羅維,臉上瞬間流露出一點可憐兮兮的神情。羅維看見了,對她笑了笑。

他的心思早已放在了東門雪羽剛才那句話上,“這情情愛愛的東西啊,長久不見,也就淡了”,是這樣嗎?

所謂情愛不過如此嗎?羅維有些想不明白。

世間癡男怨女數不勝數,曾經愛得死去活來,之後卻江湖不見、雲淡風輕的也不在少數,羅維以往總認為那是因為他們從最初開始就不夠愛,但現在想來,也許並不是這麽回事。

但凡感情,都有美好的開端,然而到最後卻食之無味的,也為數不少。難道自己也不能免俗,也要在這時間的衝刷中逐漸淡了麽?

羅維抬頭望天,眼前浮現林少艾嬌豔如花的臉龐。然而,現在他看見這張臉龐,心中餘下的隻有淡淡的痛楚和傷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