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昭帝搖頭說：“你不該如此苛求她，她隻是個逃亡在外的弱小女子。”
“嗯，也許我確實該端正心態。”羅維深吸一口氣，把鍾靈從腦海中剔去。
“他們到底找了誰來幫忙？明明叛軍已經被消滅得差不多了，哪裏來的那麽多高手……難道是星盟？”羅維喃喃，百思不得其解。
慶昭帝說：“對了，我有件事要問你。”
“什麽？”羅維轉頭看她。
“那次，你在殿外聽見了，有個叫應瑜的人來找我。”慶昭帝猶豫一下，“他說你是……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羅維沉默半晌，說：“我一直沒向你解釋。”
慶昭帝質疑地看著他：“你不是父皇的兒子嗎？怎麽會是……”
“我想多半是因為我娘吧。”羅維說道，“她應該是妖族中人。”
慶昭帝吃了一驚，她沒想到羅維這麽直截了當就承認了，反而讓她回不過神來。
羅維說：“你要抓我嗎？妖族的名聲一向不好，不知道有妖的也則罷了，知道的可是人人得而誅之。”
慶昭帝盯著他看了半晌，搖頭說：“我就是有點不能相信。”
“其實我也不能相信。”羅維摸了摸自己的臉。
兩人相視一笑，一件驚天的大秘密，就這麽輕描淡寫地揭過去了，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你不是要去找回你的實力嗎？”慶昭帝問道。
羅維拍了拍她的手：“先幫你處理掉這一堆爛攤子。”
慶昭帝歎了口氣：“其實我希望你永遠也別走，我……我一個人，很害怕。”
羅維心中複雜難言，記得幾年前在清涼殿大火中救出她之後，她也曾露出這種無助的表情，但當時她還隻是孤掌難鳴的公主，也並不是自己的妹妹。如今，她已經登上了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暫時擺脫了任人宰割的風險，卻也是走得異常艱難。
人生原本就苦短，兄妹兩個一路相互扶持著走下去不容易，如果不是沒辦法，他也不想留她一個人坐在帝位上。
“我會等到你自己能解決一切再走。”羅維說。
“我現在就可以。”慶昭帝垂下腦袋說，“我隻是怕，沒有一個人跟我站在一起，我不安心。”
羅維走過去，攬過她繁複衣裙下瘦弱的雙肩，慶昭帝把臉靠在他胸口的衣襟上。
“早就讓你別和我結婚。”羅維自言自語地說，“現在去哪找個能照顧你的人呢？”
女孩一個激靈，推開了他，凜冽的氣息在空氣中一閃而過。
“我隻要哥哥就夠了。”她固執地說，精致小巧的臉龐在月光下映著瑩潤的光澤。
“你這可不像一個小姑娘啊。”羅維困惑地抓抓頭發，想著是不是要對她做個心理疏導。畢竟長兄為父，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妹妹變成愛無能，何況她還這麽漂亮，除了有些天然呆和是個皇帝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缺點，是應該找個好男人的。
“我不要！”慶昭帝仿佛看穿了他在想什麽，憤怒地看著他，腮幫子微微鼓了起來。
“好好好。”羅維哄她，“不找。”
她把頭轉到一邊，
哼了一聲。
“你打我一下。”羅維把手掌伸給她。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慶昭帝緩緩地說。
“那怎麽辦？”
“正好有件事情要通知你，你的選妃儀式明天就要開始了。”她似笑非笑。
羅維立刻發出一聲悲鳴。
在天都城地下，一處無人能觸及的密室中，鍾靈托腮而坐，獨自出神。
鍾玉走了進來，外衣隨意地搭在肩膀上。他說：“父親已經醒了，受了輕傷，但精神還好。”
鍾靈下意識地點頭，以表示自己聽見了。
“你不去看看他？”
“哦。”鍾靈猛地回過神，“我過會兒再去。”
鍾玉靜靜地看著她。
“你還好？”鍾玉問道。
“我？哪有什麽不好的。”鍾靈勉強笑道。
“魂不守舍。”鍾玉索性坐了下來，“讓你搭箭嚇嚇他，你就不滿意了？”
鍾靈想起自己彎弓搭箭對準羅維時，他臉上的表情。他穿著莊重的錦衣，看起來和以往很不一樣，多了一些高高在上的氣質。鍾靈心裏平靜如水，隻是為世事的變遷而歎息，誰能想到許多年前那個扮成醫生潛進自己房間的小少年，現在會變成執掌整個慶國的攝政王呢？
她不由想到兩年前，自己剛被皇帝指為未來的臨江王妃時，羅維潛入鍾府，承諾說“隻要你不想嫁，我一定幫你”。在劫法場的前幾天，鍾靈收到了臨江王的死訊，知道羅維確實幫自己了，隻是這手段未免太……她當時打了寒噤，覺得如今的他陌生而可怕。然而，當她在法場上瞄準羅維時，羅維臉上不可置信而又有些悲傷的表情，還是讓她充滿了負疚感。
她心中因為這負疚而有些抑鬱，無法排解，隻好一股腦地發泄在鍾玉頭上。她不管鍾玉說的話多麽的有道理，反正就是要和他吵架。
“為什麽讓我瞄準他？”鍾靈看向鍾玉，質問道，“你怎麽知道他一定會被我引開注意力，而不是叫人一箭射死我！你有把我的性命放在心上嗎？”
鍾玉淡定地笑了笑，並沒有被鍾靈惹怒，這讓她甚至有些失望。
“你太小看自己了，妹妹。”鍾玉說，“他不會殺你。”
鍾靈說：“那也是他心地好，和我有什麽關係。”
鍾玉冷笑著說：“心地好？你大可在城裏問問，看是不是每個人都在說他嚴苛狠辣。哼，他命人活活打死臨江王，可是出了名的。”
鍾靈咬著嘴唇不作聲。她心中總是在懷疑這件事情，羅維哥哥真的會變成這樣的人麽？權力真的會讓人不擇手段麽？
“但他沒動姑姑和執兒！”鍾靈突然找到了能支撐自己論點的理由。
鍾玉說：“隻是暫時而已，他要動也總得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不是麽？”
鍾靈氣惱：“橫豎我說不過你。”
鍾玉好整以暇地說：“有你在，他就總有顧忌，不敢用什麽極端的手段對付我們，哼。”
“你覺得這樣利用別人的心理，很光彩嗎？”鍾靈質問自己的哥哥。
“如今我們都是通緝犯，談什麽光彩！”鍾玉突然摔了茶杯，“
你要光彩，盡管到地麵上去，告訴每一個人，你跟叛黨鍾家一點關係也沒有。否則你這一輩子也光彩不起來！”
鍾玉幾年來沒對鍾靈發過火，如今他額頭上青筋爆出的樣子把鍾靈嚇住了，她微微顫抖了一下，抱住肩膀，雙眼閃了一閃，妥協道：“對不起，哥哥。”
鍾玉餘怒未消，轉過頭去不看她。
鍾靈在心中歎了口氣，二哥的脾氣是越來越古怪了。
她想讓氣氛緩和點，便轉換了話題說道：“對了，不久前那個姓應的人來找過你，說再待一些時日就可以行動了。”
鍾玉聞言，整個人都舒展下來，點了點頭，臉上總算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
鍾靈看著不由大奇：“他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願意幫我們劫回父親？你和他們在計劃什麽？你這兩年一直聯係的是不是就是他們？”
“這你不用管。”鍾玉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鍾靈不由皺起了眉頭：“那我不管你了，我去你屋裏找嫂子聊天總行了吧？”
“她病了，在睡覺，別去打擾她。”鍾玉說。
鍾靈吃了一驚：“什麽時候病的？難怪這些天一直沒看見她。”
“喔，女人嘛，不禁嚇，剛開始逃就病了。”鍾玉漫不經心。
“那你快回去照顧她吧。”鍾靈趕緊說。
鍾玉沒動，看著她。這個妹子出落得越來越水靈，而且她的未婚夫剛剛死了……她又有好一段時間嫁不了人了。
鍾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麽了？”
鍾玉回神，不動聲色地打掉她的手，轉身而去。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澄心正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
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她的雙眼噴著怒火，人也不是自願地坐在那裏，而是被一層星力覆了起來，困在那裏。
看見鍾玉進屋，澄心雙眼中的火焰更盛了：“快放開我。”
鍾玉好整以暇地拎起桌上的茶壺，慢慢給自己倒著茶，並不答話。
“放開我。”澄心掙紮著，“你不怕我嚷嚷出去，說你把我關在屋子裏？”
“那我就說你不守婦道，出去勾搭男人，不得已才把你關起來。”鍾玉說。
“你，”澄心氣結。
鍾玉露出一個“看誰能鬥得過誰”的表情。
澄心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不是說好了麽，隻要我能對你有所用處，你就能與我和平相處。”
“是啊。”鍾玉漫不經心地說。
澄心差點爆發：“那你現在為什麽關我！”
鍾玉瞥了她一眼：“非常時期，不能讓你生事。”
“別忘了我是奸細。”澄心說，“現在執掌大權的，不是你最恨的人嗎？既然你我都想要顛覆他，何不攜手合作？”
“我要顛覆的是他，而你要顛覆的是慶國。”鍾玉慢吞吞地說，“這是不一樣的。”
“不要告訴我，你這樣的人竟然還會有愛國的情操。”澄心不由出言譏刺。
“啪”一聲脆響，鍾玉的巴掌毋庸置疑地扇在澄心臉頰上，打得她愣住。隨即，鍾玉穿上外衣，走了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