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靈把桃木劍翻來覆去地看著,還用手去摸那有些鈍的劍刃。羅維看得心驚膽戰,忍不住道:“小心別受傷了,它是喝過血的。”

鍾靈縮了縮脖子,又有些不信:“就它?”

羅維點頭,把劍拿了過來,隨意一揮,將桌上茶杯削成兩截。

鍾靈看得呆了,隻覺得人人都讚天縱英才的二哥也沒這麽厲害。

“好啦,看也看過了。”羅維把桃木劍仍舊用黑布條包了起來,“你這是怎麽了?”

鍾靈忽地哇一聲哭了起來:“你……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怎麽不是人了?”羅維苦著臉道,“不是你硬拉著我陪你睡覺的嗎?”

“我……你……”鍾靈哭得更大聲了,用力跺了跺腳,“我又不是……又不是說這個!”

等鍾靈抽抽噎噎地把事情說明白,羅維也愣了。

“天眼的事,千萬別說出去,連爹都不知道的。”鍾靈小聲說。

“你確定,他那天眼真的好使?不是說著玩的吧?”羅維小心翼翼地詢問。

鍾靈搖搖頭:“二哥不會騙我的!”

羅維沒有立刻把鍾玉打成裝神弄鬼的神棍,而是皺起眉頭,陷入了沉思。

他心裏是有鬼的,說到底,他是穿越奪舍。

難道鍾玉感應到了這一點?

可一直以來,自己對於這具身體的感覺都非常棒,融合度也很好,甚至有時會忘記了穿越之事,感覺自己原本就屬於這裏似的。

不就一個小小的天眼而已,還能探測出自己這個來自異界的靈魂?

說實話,他有點迷糊了。

莫非這具身體的來曆,比他想象的更複雜……

鍾靈看見羅維深思的表情,紅著眼眶低聲說:“我是不信的,可二哥說得那麽斬釘截鐵……我,我一夜沒睡著,想了一夜,不管你是什麽,我,我……”

羅維回過神來,對鍾靈投以一個撫慰的笑容。

恐怕她小小的腦袋裏,也是經過了一夜的天人交戰吧。

鍾靈咬著嘴唇,低下了頭。

羅維笑了笑,安慰道:“好啦,可能是哪裏弄錯了,你看,我哪一點不像人了?”

一邊說,一邊把手遞到鍾靈麵前。

鍾靈伸手抓住,感到羅維手心傳來的溫熱感,輕輕鬆了一口氣,掛著淚珠的長睫毛撲簌了幾下,又笑了。

“藥來了,開始吧。”羅維聽見敲門聲,便站了起來,一邊走向房門,一邊說道。

在書院藏經樓裏,羅維一本一本地翻看著史書,嘴裏輕聲念叨著,想尋找一些關於妖鬼之事的線索。

一連看了許多本,他也隻在其中一本裏,發現了隻言片語的記載,內容是關於一場三千年前的大戰。

交戰雙方,是人間和……妖界。

妖界。羅維手指撫過這個詞,努力地想從記憶裏尋找一些零星的碎片,卻絲毫得不到反饋。

自從來到風黎大陸,從沒有人提起過這個詞,也沒有見到任何相關記載,更沒有見到半點與之相關的實物。

關於那場大戰,和妖界的所有信息,仿佛被刻意塵封在了三千年前。從史書晦澀的文字中,得不到半點線索。

罷了。羅維搖搖頭,就算自己真跟妖界有些什麽關聯,跟現在的自己又有什麽關係

他是羅維,來自異世的符師,隻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被一些捕風捉影的事所影響,被跟自己無關的糾葛所牽引的話……就太可笑了!

羅維啪地合上了書,一下扔到那一堆大部頭史書裏,拍拍手上的灰,站起來準備離開。

對麵的一雙手,把羅維剛扔下的書拿了起來,不緊不慢地翻動著,好像在找剛才他看過的那一頁。

羅維抬起頭,鍾玉靜靜地站在那裏,手裏拿著書,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此時還是淩晨,偌大的藏經樓裏,隻有他們二人。

這兄妹倆啊,怎麽都喜歡不眨眼地盯著人看。不過,被鍾靈看他樂意,被鍾玉看,就有點硌應得慌了。

“你想怎樣?”羅維問道。

鍾玉看了羅維一會兒,又低下頭去翻著那本書,終於停在其中一頁不動了。

“妖界嗎?”鍾玉喃喃自語,抬起頭看著羅維,難掩震驚之色,輕聲道,“難怪你有那麽多詭異的花招。”

“你知道什麽?告訴我。”羅維快速詢問道,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鍾玉放下書:“我什麽也不知道。”

空氣陷入沉默。

羅維有點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挽起袖子吼道:“來吧,打一架!”

鍾玉不動,搖頭道:“我還沒打算在這裏,這個時候跟你打。”

羅維挑眉,露出不解神色。

“兩個月以後的選拔賽。”鍾玉輕聲道,“就讓我看看,憑你那些妖法,能不能走到前三名吧……”

羅維沉默半晌,手中悄悄地摸出了一張力量符,雙肩卻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驀地深吸一口氣。

“有沒有人說過,你裝神弄鬼的樣子,很討厭?”

鍾玉愕然:“沒有。”

“可是真的很……”

羅維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雙腳踏地,一股醇厚的勁道,從腳尖、腿臀、腰部、胸肩、肘臂,一直到指尖。每經過一處,力道就增厚一分。

“招人煩啊!”

一記下勾拳,帶著呼呼的風聲,對著鍾玉下巴,猛力揮出!

咚!

鍾玉猝不及防,被狠狠擊中,一張臉頓時扭曲變形起來,下巴瞬間青了半邊。

鍾玉怒喝一聲,和羅維扭打成一團。

兩個對彼此厭惡至極的少年,在冬日的清晨,一道揮灑著年輕的熱血。

聞訊趕來的教習們把兩人分開了,並警告類似行為下次不能再犯。

尤其兩人都是教習門下的親傳學生,更是必須帶頭遵守相關規定。要打架,得經過決鬥程序。

羅維抹了一把鼻血,心中頗不以為然。院生們私底下的約鬥也不算少,憑什麽不拿武器肉搏就算犯規?

鍾玉的情況卻比羅維慘烈很多倍,鼻青臉腫,小臂骨折,全身多處外傷。

兩人的老師分別來領人。鍾玉那邊是個三十來歲的女教習,氣質清冷,表情嚴肅得很,對著鍾玉低聲說了幾句,鍾玉連連點頭,嘶地倒吸涼氣。

宗政卻胡子拉碴,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出現了,引得女孩子們一陣又一陣興奮的尖叫和議論。

“就是他!定南書院最有型的男教習啊!”

甚至有少女已經開

始計劃如何和羅維搞好關係,以便接近宗政。

宗政晃晃悠悠地走近了鍾玉那邊,對著那女教習,綻開一個恬不知恥的笑容。

“對不住啊,師妹……怨我沒教好……瞧這可憐孩子……沒被打殘吧?”

女教習抬頭狠狠瞪了宗政一眼。

宗政悻悻地走到羅維身邊,擠眉弄眼地咬耳朵。

“揍得漂亮……男人就該用拳頭說話。什麽決鬥,你一招我一式的,多沒意思。”

羅維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

“下次爭取打殘……”宗政繼續咬耳朵。

“嗷!”宗政忽然跳了起來,捂著耳朵,看向鍾玉那邊的女教習,拿下手一看,一抹鮮血。

“師妹,幾天不見,你愈發厲害了。”宗政呲牙咧嘴道。

女教習冷冷地看了宗政一眼,扶起一瘸一拐的鍾玉,走了。

宗政領著羅維,回到住處,翻箱倒櫃地找出紗布和金瘡藥。

羅維嫌棄地看了一眼:“不要。”

“不識好人心。”宗政嘟囔著。

羅維閉著眼不說話。

“對了。”宗政指指羅維背後桃木劍,“一直沒機會問你,那是什麽東西?”

“劍啊。”羅維懶洋洋說道。

宗政盯著桃木劍看了半天:“哎喲,不錯,不是尋常東西啊。”

“算你識貨。”

“跟你打個賭吧。”

“什麽?”羅維睜開眼。

“三個月內不用它。”宗政指指桃木劍,“我就送你一樣好東西。”

羅維來了興趣:“什麽東西?”

“反正肯定是讓你為之瘋狂的好東西,現在說出來就沒有驚喜了。”宗政扣著鼻子說,“怎麽樣?”

羅維眯著眼睛看宗政,心裏思量著他的靠譜程度。

“好。”羅維拍了板。

“加油努力吧少年。”宗政打著哈欠往裏屋走去。

羅維扭身出了門,往山道上走去,開始一天的修煉。

上次順利在三十天內從六階進到七階,解除了一次危機,現在是四十天內到八階,絲毫不能懈怠。

羅維在心裏思考著鍾靈的病情,再有二十天應該就能痊愈了。屆時,自己就有更多的時間用來修煉了。

時間,按部就班地流動著。

一月底的晚上,羅維在鍾靈房裏,給她做著治療。

鍾靈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幾次想睜開眼說什麽,都被羅維訓斥回去。

而這一次的治療時間也格外長,鍾靈十分難耐,哭鬧不休,比平時更加任性幾分。

“好熱……我不要治了!”鍾靈翻來覆去地哭著說。

羅維一掌拍在鍾靈臀部:“別鬧!”

於是哭聲更大了。

羅維十分頭疼,感覺鍾靈就像一顆定時炸彈,每隔一陣子就要發一天神經。

貼在全身的道符,倏地化為金光消失了。鍾靈也漸漸安靜下來。

羅維伸手在鍾靈腹部,輸入月力探測著她體內經脈。

原先細幼的經脈,經過這段時間的治療,被溫養得寬大通暢起來,月力在其中通行無阻,表明鍾靈的痊愈。

羅維掌心一翻,收回月力。

“好啦,以後你就不是病人了。”羅維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