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山峰雖然高,但卻有些寸草不生之勢,到處是雜亂荒蕪的石頭,地形也很是陡峭。羅維在四周轉了一圈,沒發現有什麽好去的地方,便沿著小路又上了斷崖頂。

夜晚的天武聖山有一種開闊的靜謐感,群山在夜幕下靜靜佇立。羅維看見襄音默默地蹲在霧狐身邊,霧狐側著腦袋已經睡熟了,除此之外,不見君洛的人影。

“君洛呢?”羅維走過去。

襄音低著頭沒有吭聲,直到羅維走到她身邊,她才慢慢地抬起頭。

這一抬頭把羅維嚇了一大跳,她額頭上、下巴上全是細密的汗珠,連額前的碎發也被濡濕了,一縷一縷地粘在鬢邊,一雙原本明亮的綠眼睛都沒有神采了。

羅維急問:“怎麽了?”

襄音困難地搖了搖頭,似乎想說話,卻又沒有發出聲音。

羅維怕把睡著的霧狐吵醒了,便伸手把她抱了起來,她的身體輕飄飄的像一根羽毛。羅維隻聽見她弱弱地說:“別……太遠,我不放心。”

他就把襄音放在離霧狐不遠的空地上,這裏有一塊大石頭,恰巧能替她擋住凜冽的山風。他又想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她蓋上,隨即想起已經給司樂了,隻好無奈地笑了笑,用衣袖擦襄音額頭上的汗,問她:“你要不要緊?”

襄音眨著眼睛,綠眼睛已經開始恢複了一點神采,低聲說道:“你從前不是很鋒芒畢露的麽?怎麽現在都成老好人了,整天就看見你到處忙活。”

羅維無奈:“你還有力氣說這個,看來是問題不大。”

襄音抿嘴而笑,有熱度從她柔軟堅韌的身體裏散發出來:“我舊疾複發了。”

“每隔一陣子,就發燒麽?”羅維問道。

襄音點點頭。

“怎麽回事,我記得你說過,帶上麵具之後慢慢不再複發了,怎麽又開始了?”羅維問道,“有多久了?”

“最近,有幾次吧。”襄音咬著如編貝般的牙齒,“不過,我覺得不是什麽大事。”

羅維歎了口氣:“是不是大事,誰說得清楚?燒死了怎麽辦?”

襄音彎起雙眼:“說你變成老好人了你還不信,從前這種瑣碎的話你從不會說的。”

“誰叫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呢。”羅維又舉起袖子擦她額頭上的汗,“你這樣下去不行,得想個法子發發汗。”

襄音撲哧一下笑了:“你別頂著這麽一個發型說這種瑣碎的話了,太好笑了,真的。”

羅維氣惱地揉頭:“怎麽不行?”

襄音笑得咳嗽起來,麵具下露出的下巴泛著緋紅色,羅維隻得把她抱在懷裏。襄音舒服地歎了口氣,找了個合適的姿勢蜷起來:“我就借你用一下吧,一會兒就好。”

“嘀咕什麽啊?”羅維沒好氣道。

襄音彎起明亮的綠眼睛笑道:“我可以睡一會兒麽?”

“隨便你。”羅維道,“我就在這兒看著你。”

襄音嗯了一聲,卷翹的睫毛垂落下去,遮住眼睛。

身後突然一陣迫

人的涼意傳來,襄音不禁蜷得更緊:“什麽東西?”

羅維回頭看了一眼,無奈地又歎了一口氣:“看來你是沒法睡了。”

“嗯?”襄音很不情願地睜開眼睛,看清楚身後站著的人,瞳孔不禁放大一瞬,隨即又恢複正常。

站在後麵的人是君洛。琥珀色的眼睛裏一點波瀾也沒有,嘴唇抿著,一張比女人還要漂亮精致的臉,繃得緊緊的。

“你來幹什麽?”襄音反應很快,立刻說道,聲音裏帶著濃濃的鼻音。

羅維放開她,向君洛示意。君洛站著不動,襄音被冷風一吹,又打了一個噴嚏,下頜更紅。

君洛眼神微微動了一下,最終還是一把將襄音拉了過去,襄音僵硬著身子假裝不知道。

羅維轉頭就走,心中想著,不管怎麽樣,隻要她高興就好吧。

走出很遠,他回頭看了看,清透的月光下隻看見君洛流瀉的金色長發,他低下頭對懷裏瘦弱的少女說著什麽,不時抓住她想要掙脫的手。

羅維下了山崖,被夜風一吹,沒穿外衣,感覺有點冷了。他回到司樂身邊,拿起蓋在她身上的衣服,重新給自己披上。

又一陣冷風吹來,司樂閉著眼睛不安分地動了動,抱緊了胳膊。

女人都這麽脆弱嗎?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族……羅維這麽想著,索性在她身邊躺了下來,用身上的外衣把她抱在懷裏。

司樂睡眼朦朧地睜開了眼睛,看了他一會兒,也不知道她究竟清不清醒,她又閉上眼睛,立刻睡著了。

這是沒意見的意思麽?羅維模模糊糊地想著,一股困意襲來,鼻間隱隱傳來青蓮般淡漠的香氣,他很快也陷入了沉重香甜的睡眠。

第二天,羅維醒得很早,也許是睡眠質量好,天還沒蒙蒙亮就醒了。

醒來的第一反應是,懷裏有個軟綿綿的東西,下巴也有點癢,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刺撓。他睜開眼睛,看到司樂躲在自己懷裏,不禁嚇了一大跳!

兩秒之後,他才反應過來,好像自己昨晚是有些腦子不清楚,竟然就這樣抱著人家睡著了。正在忐忑之間,司樂哼了一聲,不安分地蹭了起來。

本來羅維就是已經清心寡欲多年,她這一蹭頓時有些壞事了。昨晚是滿心裏沒想這個,更何況也是困,早晨一醒正是神清氣爽的時候,羅維覺得自己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發力感受,懷裏清新的香氣,柔軟的觸感,凹凸有致的身體隔著衣服不老實地動來動去……

這樣下去要出事的。

他當機立斷,一把放開了司樂,猛地站起來。

司樂原本也隻是睡著時無意識的舉動,羅維一下子站起來,她的著力點落空了,抱緊胳膊輕哼了幾聲,又陷入了更沉的睡眠。

羅維上了崖頂,想看看那對別扭的男女,但又發現隻有襄音在。她身上包著一條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來的毯子,挨著受傷熟睡的霧狐,呆呆地坐著,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想心事。

“阿音。”羅維低聲叫道。

襄音腦袋一動,很快抬起

臉來,綠色的眼睛驚詫地放大一秒,隨即鬆了口氣:“是你啊,怎麽這麽叫我,我還以為……”

“開個玩笑。”羅維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感覺好些了?”

襄音點頭:“不燒了。”

“什麽情況,人呢?”羅維問道。

襄音怔了怔,目光有點暗淡,悶悶地說:“什麽人啊?別和我開玩笑了。”

“談崩了?”羅維詫異。

“沒有談呀。”襄音低聲說。

羅維不由嘀咕:“那你們都幹什麽了?拉拉扯扯的。”

襄音下頜又開始發紅了:“什麽拉拉扯扯的……說話真難聽。”

羅維舉手投降:“好好好,我說話難聽,我粗俗,那你們究竟都幹什麽了?”

襄音道:“我想走,他拉著不放,說怕我病情加重。後來……就抱了我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特別熱,一直在出汗,很快就不發燒了。然後我就把他趕走了。”

“哦,嗬嗬。”羅維幹巴巴地笑道,心裏甚至還覺得君洛有點悲情。

襄音瞪起眼睛:“你嗬嗬什麽啊?好像在罵我似的。”

羅維心道你簡直太聰明,連這是一句罵人話都聽出來了,但嘴上卻趕緊澄清:“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襄音哼了一聲,聲音還飄**在空氣裏,霧狐突然睜開了眼睛。

襄音看見,眼神亮了起來,伸手去推霧狐:“你醒了?傷口怎麽樣?”

霧狐緩緩地眨動桃花眼,伸手摸了摸左肋下的傷口:“好得差不多了……相比起來,你剛才說什麽抱了一會兒?”

襄音飛快地眨眨眼睛,那綠色的眼眸簡直和霧狐一模一樣:“沒有啊,我什麽都沒說。”

霧狐懷疑地盯著他,然後把目光投向羅維。

襄音連忙說:“不是他!”

“哦。”霧狐慢條斯理地說道,桃花眼泛著粼粼的波光,“那就是君洛了。”

“又中你計了。”襄音氣惱地轉過頭去,“就當我什麽也沒說。”

霧狐用胳膊肘撐著地麵,慢慢坐起來,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君洛這麽做,讓我很不高興,我得好好想想怎麽讓他明白這一點了。”

襄音輕聲道:“大哥,你就別管我的事情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知道輕重。”

霧狐緩緩地轉過頭去看她:“但在我眼裏,你這一輩子都是小妹妹,你明白?”

襄音道:“可是,你不要給別人添麻煩,他是因為我發燒。”

“什麽,你發燒?”霧狐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你現在還發燒?”

“是啊。”襄音莫名其妙,“小時候常有的,你不記得了?”

霧狐睜著桃花眼愣怔了幾秒,慢慢吐了一口氣:“我當然記得,不過當時都隻當你年紀小,體弱受不得涼,怎麽現在還有呢?”

“已經很少有了。”襄音說道,“近日或許是在外走得多了,有一點兒。”

霧狐一臉心疼地看著她:“你為何不早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