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洛離開鳳凰山之後,沒有去別的地方,而是直接奔赴司音所住的聽音閣。他要帶羅維去人界解除封印,但是他心裏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促使他一定要說服司音和自己同去。

雖然已經在司音那裏受過不止一次的冷遇,但君洛一點不發怵。對他來說,女人是可以操控的,別看現在張牙舞爪,終有心軟的時候。隻要能逼得她讓步一點點,那接下來就是攻城略地的節奏,一切都好辦了。

司音卻不在聽音閣裏。她難得有相當好的心情,支開了所有人,在外麵漫無目的地遊**。這種感覺非常好,讓她想起十五歲的少女時代,她喜歡在陽光下把定南書院的黑袍子轉成一朵花,現在那些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自從來了妖界以後,她的外表年齡也沒有再增長過,久而久之就把自己的年齡忘了。在定南書院的時光,距離現在已經有多久了?恐怕有十年了吧,她記不清了。

又接著想到了更久遠的事情,她眸光一暗。

轉而想到自己的兄長霧狐,他雖然和小時候不一樣了,變得有些虛情假意,但兄妹親情總有幾分是真的。當年堅持把他撇在人界,非要跟君洛來妖界,實際上隻是為了給自己支離破碎的人生尋求一個答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現在,她究竟算是知道了還是不知道?

一個恍惚,她下意識地念起了不知從哪裏聽來的詩句。

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身後傳來些許的聲響,司音沒有回頭,說道:“鳳凰兒。”

“你怎麽知道我的小名?”君洛懶洋洋地走過來,淡金色長發流瀉在肩上,雙眼閃爍著璀璨的光彩,確實當得起一句“鳳凰兒”。

司音沒有退縮,任憑君洛站在自己麵前。他精致得沒有一絲瑕疵的臉龐和她支離破碎的麵容形成了一種非常具有諷刺性的對比,但司音不懼怕,也不自慚形穢。

“君右使,你站得太近了。”司音說。

君洛道:“哪有你這樣的人,前一秒還情意綿綿的叫著小名,後一秒就變臉。”

司音突然感到一陣疲憊,不想再與他虛與委蛇了。也許換一個人她還能遊刃有餘地和他演下去,但偏偏是君洛。如果沒有情,就不會任由他一次又一次地侮辱自己的智商。但現在她煩了,隻想保留最真實的自己。

她說:“君洛,你累不累?你想從我這裏圖謀什麽,和我說,我給你就是。這樣一次又一次地委屈自己,我都於心不忍。”

君洛眸光一暗,一張俊臉頓時冷若冰霜。

哦,生氣了。司音在心裏說,這麽囂張的發言,以君洛的性子,不生氣也難吧?不過有什麽關係,大家開門見山地說話,才暢快。

但預想中的風暴卻沒有出現,琥珀色眼眸再次看向她,目光已經恢複正常。

“我圖謀什麽?”君洛慢條斯理地說,“我謀的就是你,司音。我要讓你聽我的話,

我說什麽就做什麽,不和我頂撞,不分我的心。司音,你不用掙紮,我想做的事,至今還沒有做不到的,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了。我必須得到你,因為你是我計劃中的一部分,不論過程怎麽樣,最終都會走向一樣的結果。如果你現在就遂我的願,也許我會有心情讓你實現幾個小小的願望,但你要是一直這樣不服帖,那就不一定了。”

司音深吸一口氣,終究難以掩飾綠色眸子裏的驚疑。她還是太嫩了,麵對君洛這種千年妖孽,明顯有些力不從心。

“不要逼我強迫你。”君洛說。

司音沒有立刻接話。接著他的話頭挑釁幾句,也許一時爽快,但吃虧的終究是她自己。她說:“君洛,我敵不過你,但我總算也是司家鳳主。而且,你不是要我有用嗎?若是你逼急了我,我隻能魚死網破。”

這就是赤果果的威脅了,她已經意識到自己對君洛而言是個不小的籌碼,那麽就以死相脅,必然有用。

君洛沉默了幾秒,伸手用力捏住她麵具下露出的下巴。司音一把打掉他的手:“我可以和你合作,但你別碰我!”

君洛皺起眉頭:“司音,你真以為自己很貴重?實話和你說,你十五歲的時候被綁架,我救你出來,你昏迷了幾天。早在那時,我就把該做的都做了。”

司音聞言一僵,綠眼睛裏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隻是為了讓你聽話。”君洛還嫌不夠,又補充兩句,“不過你當時雖然年紀小,但也有年紀小的趣味。”

司音隻覺得整顆心驀然被憤怒和恨意填得滿滿當當。她看向君洛,語氣平靜,但手卻止不住地顫抖,越顫越厲害:“你這個渣滓,你怎麽不去死?”

“我死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你早已經是我的人了。”君洛說。

司音冷笑,眼前漂亮的金發少年頓時變成了洪水猛獸,殺心一閃而過:“我就當被狗咬了一口。”

“好吧。”君洛的脾氣突然又變得異乎尋常地好,“阿音,對不起,可有捏疼你?”

司音道:“可否不要演了,我想吐。”

“我剛才也許是急躁了點。”君洛道,“不過我也是真心喜愛你。至少在陪伴你度過這輩子的時間裏,我不會與其他的女人有牽扯,這樣你還不滿意?”

“滿意,簡直滿意。”司音說,“我昌若何其有幸,能得君右使紆尊降貴,把我當個寵物般哄著,簡直三生有幸。”

她一時怒極,連本名都情不自禁地用出來了,隻是兩人都沒有意識到。

君洛微微皺眉,他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連喜愛她這種話都說了,換做別的女人,早就歡欣鼓舞,偏偏隻有她不知輕重:“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要說的,君洛,你永遠不懂。”司音說。

“無妨,但是你要明白,我手上握著太多可以威脅你的東西。”

司音又是一僵。不要說兄長霧狐了,就算隻是故交

的羅維,不太相熟卻又惺惺相惜的林少艾……不論哪一個,她都不想讓他們受到一點來自君洛的妨害。

忍一時風平浪靜,沒有失哪有得?她心中想著,還是暫且把君洛穩住吧,來日報仇的機會多得是。他既然能那樣侮辱自己,自己也隻能當是狗眼瞎了看錯人,從此不再有什麽念想,隻求能找個機會殺了他,了結這段孽緣即可。

君洛默默地看著她,從她陰晴不定的表情裏捕捉到了些許信號。

“你想讓我幹什麽?”司音問道。

“過陣子,我去一趟人界,你和我同去。”君洛答道。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你隻需要和我一起,聽我安排。”

“好。”司音不假思索道,往後退了一步,“但是,你別想碰我,否則我立刻破壞你的計劃。”

“嗯。”

司音轉身就走。

“終於還是恨透我了。”君洛心中這麽想著。一向高傲冰冷的妖界右使,終於感到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在心頭滑過,那種滋味叫做後悔。

妖族人壽命長,時日也漫長,君洛就算是再沒有耐心,算起來竟然也滿打滿算地等了羅維五個月。

當羅維再次踏出鳳凰山時,周身盤旋著的氣,已經與往日有了翻天覆地的不同。

“君洛就算再是個笨蛋,**人的手藝也還是不錯的。”衛蘅笑得千樹萬樹桃花開,口中吐出來的話猶如秦樓楚館裏的老鴇,聽得羅維滿臉黑線,幾次想開口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現在算是實打實的鳥槍換炮了。從君洛的私藏秘籍裏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功法,五個月昏天黑地的修煉,再加上衛蘅時不時有意無意的提點,他已經是脫胎換骨,再也沒有司家外院弟子的樣子。如今的他雖然還不能和司家聖堂裏的眾人相抗衡,但也差得不遠了。

心情很好,他向衛蘅道謝:“多虧了你,衛姑娘,否則我不可能有今日。”

衛蘅打了一個大哈欠,最近她似乎精神有些疲倦,讓羅維很疑惑,難道靈體也會困麽?她懶洋洋地回答著說:“和我有什麽關係,是你基礎紮實,也沒有什麽壞習慣。”

“好習慣我也沒有。”羅維說,“都是你教的。”

遠遠看見君洛站在那裏等待,羅維停止了說話。

君洛把他帶到一處偏遠地界的高台上,羅維遠遠就看見高台上光華繚繞,似是在結著什麽陣,不由詫異。

待到走近了,他才發現,那是個五芒星形的陣法,五芒星的每個角上各有一人盤腿而坐,雙手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著濃鬱的星力,一個個都是滿頭大汗,臉色蒼白。

五人之中,有緊閉雙眼的司樂,有那天司家外院大選時前來主持的司言,還有三個人羅維沒有見過。其中有個看起來最多十三四的少女尤其引人注目,雖然結陣已經是累得半死,她仍然不安分地四處亂看,大眼睛滴溜溜地轉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