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你一起去
獨自從皇家的私家機甲小型訓練基地回來,澈蘇臉上身上都是一片淋漓的汗水。
天色已經到了傍晚,在一個人的機甲裏獨自默默做著基礎性的訓練,很容易忘記時間。平時更喜歡一個人奇思妙想、胡亂琢磨,卻很少做這種簡單重複、又枯燥乏味的分解動作訓練,這幾天,他正在默默地一個人彌補著這方麵的缺陷。
剛回到皇太子殿下的宮邸,早已備好的晚餐已經熱氣騰騰擺上了華麗的餐廳桌麵。和這幾天不同的是,餐桌前不再是空無一人,幾個熟悉的身影正端坐在旁邊。
“弗恩殿下!蘭斯殿下!”快步走上前,澈蘇有點驚喜地看著餐桌前的人,“梵重隊長,您也來了?”
微微點頭,梵重筆挺的坐姿顯出越來越明顯的軍人風範。“有點事要和你說,事關緊急,所以就正好和蘭斯殿下一起前來。”
一邊的蘭斯看著他汗津津的臉,微笑道:“澈蘇,你好。”
“殿下好。”澈蘇趕緊回應。
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出現在自己寢宮裏的弗恩,英氣逼人的麵龐上少了點神采奕奕,多了份疲倦。看著澈蘇,他淡淡道:“來,陪我們一起用餐。”
一邊垂手站立的老總管不動聲色地擺放了另一副餐具。
澈蘇搖了搖頭。
弗恩殿下一怔,觀察著他的臉色:“……我想說的是,能陪我們一起用餐嗎?”
咦?蘭斯殿下和梵重同時抬起頭,看向了弗恩殿下。都敏銳地察覺到了弗恩殿下那急於澄清的口氣,兩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眼,梵重麵無表情,蘭斯則睜大了眼睛。不是命令,而是請求嗎?
皇太子殿下的小心翼翼是這樣明顯,以至於在這一刻顯得有點可愛。澈蘇微微紅了臉,不好意思地低聲道:“我隻是出了太多的汗。殿下請稍候,我去洗個臉。”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無論是蘭斯和梵重,還是一邊侍候的侍女們,都覺察到了這一向威嚴冷清的太子宮殿裏微妙的不同氣氛。一向劍拔弩張的皇太子殿下和澈蘇之間,似乎有什麽和以往不太一樣了?
飛快地洗幹淨了臉和手,澈蘇匆匆跑到了餐桌前,猶豫地看了一下並肩而坐的蘭斯和梵重。長條形的餐桌一邊是他們倆,一邊是獨自一人的弗恩殿下。
正要往最邊上的拐角座位上落座,卻聽到了弗恩殿下輕輕咳嗽了一聲。專注地盯著澈蘇,弗恩殿下沒有說什麽話,深邃的眼神中有種隻有澈蘇看了會心虛的東西。
訕訕地往他身邊靠了靠,澈蘇默不作聲地坐在了梵重的對麵。長長的大理石餐桌邊,弗恩殿下的身邊終於不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斜對麵的蘭斯殿下極其稀奇地看了看澈蘇和自己的皇兄,笑吟吟地道:“聽維瑟總管說,這幾天你天天獨自去訓練,看來真的很辛苦啊。”
“還好。”澈蘇害羞一笑,“一直沒有跟著基地那邊係統訓練,我不加把勁的話,會被甩開太遠。”
弗恩殿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抱歉我沒有時間和你一起。”
澈蘇停下了手裏的刀叉,潔白如玉的臉龐有抹淺淺的粉色。不知是因為被毛巾擦拭得微紅,還是因為白天的訓練導致的興奮。抬起頭,他看著弗恩殿下那略帶疲倦的臉:“殿下,您這幾天忙壞了吧?”
凝視著他,弗恩殿下微微地笑了,眉宇間的疲倦變得淺淡。
“是的,有點忙。”他點頭直承,“要開戰了,前線的兵力調配,軍需物資準備,還有人員的任命和置換,都要在這幾天集中進行。”
“這些都要您親自做嗎?”澈蘇猶豫地問。
弗恩殿下眼神平靜卻沉穩:“起碼我要親自審查最初的預案,再作出最後的決定。”
蘭斯在對麵苦笑:“我們誰都沒有真正麵對戰爭的經驗,不是嗎?”
澈蘇沉默了,低下頭慢慢開始進食。
“真的要打仗了嗎?”他輕聲問,“聽說,聯邦方麵根本不承認製造了這次爆炸?”
弗恩殿下眉宇冷然:“就算他們現在說是外星隕石掉下來,也沒有任何用處了。帝國已經宣戰,軍隊已經開拔。難道還有任何退路嗎?”
“我很不明白哥達星的聯邦政府,為什麽在作出這樣明顯的侵犯後,卻拒不承認呢?”蘭斯疑惑地道,“他們應該知道糊弄是糊弄不過去的。”
“隻能猜想是聯邦軍方意見不一了。為了搶占費舍星的資源,或許有人獨自導演了這場爆炸。”弗恩殿下道,眼神中銳利光芒微閃,“哪裏都有激進派,聯邦如此,帝國也不例外。”
疑惑地看著他們,澈蘇沒有聽得太明白。
對麵的梵重這時忽然開口,看向了澈蘇:“我和蘭斯殿下明天就會隨同第一批躍遷軍艦開往費舍星,走之前,維斯塔上校叫我來問你一件事。”
“明天?你們這就親自上前線?”澈蘇驚愕地放下了刀叉。
“是的。”蘭斯點頭,“弗恩皇兄必須在大後方主管全局,前線需要一個皇族子弟率先坐鎮。”
“啊……”澈蘇怔怔看著他溫和堅定的眉眼,心中有點亂,“需要親自駕機上戰場嗎?”
“放心吧,不會每一場戰鬥都讓我衝在最前麵,不然帝國有多少個皇子也不夠殞亡的。”看看身邊的梵重,蘭斯微微一笑:“何況有梵重在我身邊,就更加安全了,不是嗎?”
梵重揚起俊美眉梢,傲然的神態卻很認真:“效忠皇族是本分,保護機甲戰鬥員的安全是機修師的職責所在。假如需要,我隨時會用自己的生命保護您。”
“不要說這些,大家都會平安無事的。”急切地打斷他們,澈蘇道,“說不定戰爭很快就會結束,一兩個月,三五個月?”
梵重不以為然地瞥他一眼,似乎很詫異他的天真:“沒有三兩年,怎麽可能?好了,我受維斯塔上校之托,來問殿下和你,你有沒有可能現在歸隊?”
弗恩殿下冷冷皺眉:“為什麽又談這個?”
“機修師培訓缺人。”梵重毫不客氣道,“首批受訓的十名精英機修師分出五名,第一批趕往前線,由我總領帶隊參戰,例如錫安就在其中。”
看了看澈蘇,他正色道:“後方剩下的五名機修師精英,他們每一個人都即將立刻擔任一個機修中隊的隊長,負責起培訓工作。”
“我?擔任隊長?”澈蘇不安地低下聲音,“我當然義不容辭,不過……我、我不太會訓練別人。”
想想維斯塔上校那動不動就踢人狂罵的風格,他心裏一陣發怵。
“不行也得行。”梵重碧綠色的眸子一厲,“你以為現在我們能有多少富裕的專業人手?”
“他會去的。”弗恩殿下轉頭望著澈蘇,“明天你就回基地報道,不過是教他們機修技術而已,你一定可以的。”
“哦,好的。”澈蘇抿了抿嘴唇,雖然依舊忐忑,但是梵重隊長說得對,別人已經在前線流血的時候,他難道在後方連這點事都要退縮?
“不過你的職責就僅限於此。”弗恩殿下慢條斯理地低頭切割者肉排,“你很快就可以退伍了,軍隊假如請你參加帶隊培訓,那也將是特邀的身份。”
餐桌上忽然一靜,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一臉平靜的弗恩殿下。
“皇兄?”蘭斯疑惑地開口,“你說叫他退伍?”
“我說的不夠清楚嗎?”弗恩殿下平靜地反問,沒有看澈蘇,“他還不滿十八歲,按照帝國律法,根本不到應征入伍的年紀。”
一邊的澈蘇,忽然安靜地開口:“殿下,帝國律法規定的是,平民和貴族應征入伍需滿十八歲。賤民的話,一旦戰爭需要,再小的年紀都可以被強征。”
他漂亮的眼睛裏有種安然的情緒,不是激憤和不平,而是柔和的堅定:“殿下,雖然這很不公平,可是既然我的身份本來就和全帝國數億賤民一樣,您不能把我和別人區別對待——這更不公平。”
“明天我一紙赦令,你就不是賤民了。”弗恩殿下淡淡道,腦海中回憶起某些片段,書房裏,監獄中。“這本早該進行了,隻是——陰差陽錯總是耽誤了。”
沉默一下,澈蘇眼神有點朦朧,似乎也想起了某些過去的場景。
“殿下,我拒絕您的赦免。”他低聲道,緊緊抿著嘴唇,就像很多次一樣,他用柔和的口氣表達著倔強。
蘭斯心中苦笑。剛剛還覺得皇兄和澈蘇之間的氣氛如此平和美好,怎麽轉眼就開始又暗流湧動?
“皇兄,澈蘇也是想要盡自己的責任而已。”他擔憂地看著弗恩。
淡淡掃他一眼,弗恩殿下沒有任何因為澈蘇的不敬而發火的跡象。“你放心,我不會生他的氣。”
可他的表情同樣堅持而嚴肅,避開澈蘇的目光:“可我說過的話一定會被執行,明天我會叫伍德親自監辦他脫去賤籍的手續。”
餐桌上陷入一陣靜寂。澈蘇看著忽然冷漠起來的弗恩殿下,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麽。半晌過去,他默不作聲地開始不言不語地用餐,沒有再試圖反駁弗恩殿下或爭取。
微微皺起眉頭,弗恩殿下不動聲色地微瞥了澈蘇一眼,心裏有點異樣——眼前少年的乖巧實在不像他一貫的作風,難道就這樣簡單地說服了他?
很快吃完了晚餐,澈蘇匆匆向蘭斯鞠了一躬:“殿下您慢用,我先告退。……請您一定保重。”又向梵重行了一個軍禮,他快速道:“明天我一定會去基地報到,請隊長您放心。”
轉身往樓上跑去,他一雙長腿就像是靈活的羚羊般健美修長,轉眼消失在樓梯盡頭。
靜靜看著對麵漠然的弗恩皇兄,蘭斯緩緩問:“哥哥,您為什麽一定要他退伍?假如您上戰場的時候,難道能找到比他更優秀的搭檔?”
“你覺得他是真心渴望實戰嗎?”弗恩殿下平靜地道,“你該明白,他喜歡的隻是那些機器。假如讓他選,他一定喜歡待在實驗室或者研究所,而不是血淋淋的戰場。”
“是的。”蘭斯點點頭,堅持地看著他,“但值此特殊時期,有誰能全憑喜好做事呢?”
弗恩殿下悠然地切割手中煎得肥嫩的牛排:“他根本不適合戰場。就算有再精妙的技術,在那種地方,他的作用說不定遠不及一個嗜血的士兵。”
“柔弱和善良,在戰爭麵前,從來都不是可以獨善其身的庇護傘。”梵重冷冷一笑,“即將參戰的這些帝國士兵,難道都嗜血好戰?”
淡淡看他一眼,弗恩殿下不為所動:“你或許不嗜血,但是你體內流動著渴望戰鬥的血液。——梵重,澈蘇不是你。”
“殿下,澈蘇說得對。”梵重碧色眼眸銳利而冷傲,“您的決定不僅對於所有的帝國賤民不公平,對澈蘇也同樣不公平。”
“公平?”弗恩殿下淡淡一哂,“我見他第一眼的時候,就沒有給他過什麽公平。現在要上戰場了,反倒要他遵守公平?”
蘭斯凝視著他,柔聲勸阻:“哥哥,你明知道,假如這時候借由被赦免賤籍而躲過兵役,澈蘇會被貼上怯懦的恥辱標簽,您自己也會背上濫用權力的汙名。”
他溫和而明亮的眼光猶如洞悉了一切,盯著弗恩:“確保你的搭檔的安全,有這樣重要嗎?”
身體似乎微不可查地一僵,弗恩拿起手邊雪白的餐巾,沉默地擦拭著嘴角。
“你們吃好了嗎?要不要叫維瑟總管再上一輪食物?”他麵無表情下著逐客令。
憤而起身,梵重冷笑地看著弗恩殿下,言語毫不客氣:“殿下,您真的很可笑。沒有人希望逼澈蘇上戰場,現在是帝國的軍隊需要他!”
“帝國的軍人很多,不缺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弗恩淡淡道。
從鼻子裏冷嗤一聲,梵重俊美的臉上浮現起譏諷:“這麽擔心他的安全,殿下幹脆把您的搭檔用繩子拴起來,別在您的腰帶上?”
凝眉看著蘭斯,他重重道:“殿下,我們走!”
猶豫地站起身,蘭斯看著梵重大步而去的背影,就要追上去。
嘴角微微泛起嘲諷,弗恩悠然看著蘭斯:“好像你們的關係現在好了很多?他走的時候居然記得叫你一聲。”
拿起餐椅上脫下的長風衣,蘭斯促狹一笑:“自從幾天前我倆聯手打敗了你們以後,他對我的態度就好了很多,似乎看我哪裏都順眼了。——哥哥,這得謝謝你和澈蘇承讓哦。”
饒有興趣地揚起眉,弗恩臉上浮起一個堪稱惡劣的笑:“可是你的搭檔真是令人厭惡得很。怎麽辦?他假如下次再這樣對我冷嘲熱諷、出言不遜,我說不定就會忍不住說出來了。”
蘭斯疑惑地看著他的笑:“忍不住說什麽?”
弗恩淡淡道:“也沒什麽,隻是上次你們贏我和澈蘇,主要原因是因為我禁止他高空出艙維修罷了。”
……
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皇兄,蘭斯撓撓頭,終於好脾氣地噗嗤一笑:“我是無所謂啦,不過梵重聽到你這麽說,恐怕會真的氣死吧!哥哥,拜托拜托,不要告訴他。”
弗恩這才心滿意足地哼了哼。
站起身,他把蘭斯送到了門前,緩緩道:“明天你走,我沒有時間送你。你和梵重多多保重。”
蘭斯在皇太子宮邸的寬大門廊前轉過臉,橙色燈光下是那樣俊雅溫柔。
“哥哥,我會的。”他微微一笑,“這場仗不會這麽容易結束,我們都要保重。”
目送著他和梵重乘坐的專車消失在皇宮的官道盡頭,弗恩殿下邁著堅實的步伐踏上了樓,在書房裏堵住了正一臉安然的澈蘇。
伸手合上澈蘇麵前展開的厚厚圖紙,他眼神深沉:“你明天一早就跟著伍德去戶籍部,辦好手續再去基地報到。”
澈蘇把目光從圖紙上移開,靜靜道:“我不去戶籍部。您要赦免我的賤籍,也請等到打完了這場戰爭以後。”
他就知道餐桌上的靜默根本不代表什麽!眼前的少年隻不過不欲在外人麵前公開和他爭執罷了!
“我再說一遍,這由不得你做主。”弗恩冷聲道。
澈蘇平靜揚起眉峰,眼眸清明:“沒有本人簽字或者指印,任何手續也不會生效。殿下您打算叫伍德侍衛長把我綁起來強按手印嗎?”
眼睛微眯,弗恩殿下蔚藍色的眸子中終於露出冰冷的神色:“假如你堅持,我不介意他用這種暴力的方法。”
“殿下……”這一下,澈蘇好像真的有點明白了皇太子殿下的決心,他慢吞吞地開口,語氣卻變得認真:“明天假如您真的叫伍德侍衛長大人來,就請記得叫他帶上手銬和繩索吧。”
眼光驀然一厲,弗恩殿下瞪著他。他是要準備將自己打他的事記一輩子,是嗎?
似乎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懊惱和不甘,澈蘇有點心虛地低下頭,長長的眼睫遮住了眼簾:“……除非您把我綁進監獄關起來,不然我絕不會這個時候退伍的。”
“你以為我不會?”弗恩殿下越發羞惱起來,惡狠狠握緊了手中的圖紙!
痛惜地趕緊從他手裏搶過那幾張皺巴巴的機甲內部構件圖,澈蘇頭疼地歎了口氣:以前怎麽沒有發現這位皇太子殿下這麽像小孩子呢!一兩個月前還那麽霸道,要用鞭子和死刑來威逼自己留在他身邊做搭檔,現在又要用同樣的手段威逼他離開嗎?
“殿下,您關我也沒用的。”他斜眼看著身材高大健壯的弗恩殿下,“蘭斯殿下和皇帝陛下才不會任由您胡鬧。到時候我被放出去,就去做蘭斯殿下的搭檔。”
弗恩殿下臉色一沉,“蘭斯有梵重做機修師了,你去摻和什麽?”
“那我去做梵重隊長的替補好了。”澈蘇睜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弗恩殿下眼前無辜地忽閃,猶如兩排小小的扇子,“您既然不要我,我又無處可去……”
“你休想!”弗恩殿下脫口而出,“你敢給我想著去當別人的搭檔!?”
……不再說話,澈蘇微笑地看著他,開始沉默。
盯著他秀美如畫的臉,看著那隱約驕傲的笑顏,弗恩殿下僵硬地立在桌前,心中充滿騎虎難下的輾轉。
無奈地看著一臉冰冷的皇太子殿下,澈蘇慢吞吞地道:“殿下,您真的要我走嗎?”
“當然。”弗恩殿下回答得斬釘截鐵。
“可是,您一向是口是心非的人啊。”低聲嘟囔了一聲,澈蘇垂下頭,嘴角卻微翹起來。
“你!……”弗恩殿下羞惱地冷下了臉,“誰給你的膽子,竟然敢這樣當麵批評我了嗎?”
歪著頭,澈蘇不僅沒有像以往一樣因為他的冷漠而退縮,黑亮亮的眼睛中反而有絲頑皮神色,“難道不是殿下您給我的膽子嗎?……殿下,您其實心裏很希望我留在您身邊吧?”、
摸了摸鼻子,他臉上露出那種弗恩熟悉的些許羞澀:“真的趕走我,殿下就再也找不到像我這樣技術熟練、又肯對您的壞脾氣逆來順受的搭檔了。您會後悔的哦。”
啞然看著澈蘇臉上明淨大膽的笑意,弗恩殿下忽然苦惱地發現:那天晚上的一切,似乎給了眼前這個少年太多縱容和肆意的可能,他已經……完全不會再被自己嚇唬到了!
慢慢收起笑意,澈蘇晶亮的眼睛看著麵前這尊貴而帝國皇子,輕輕道:“殿下,謝謝您。”
謝他?弗恩殿下困惑地盯著他。
“您其實隻是希望我平平安安的,對嗎?”澈蘇低下頭,頭頂的黑發間小小的發旋悄悄露出來,“無論你裝得再凶,我也不會再被您蒙騙了。”
他的聲音很輕,看向弗恩的目光柔和地像是一彎泉水:“殿下,那天晚上,我剛向您保證說,就算我退伍了,二十年內也會準備時刻等候您的征召。現在,不需要二十年了,不是嗎?”
怔然聽著他清亮的語聲,弗恩殿下很久很久都沒能說出什麽話來。
“好。”他終於吐出這麽一個字,看見對麵的澈蘇眼神卻一瞬間明亮起來。
他的眼睛慢慢彎起來,劃出一道好看的弧度:“殿下,您忙了這麽多天,還不早點休息嗎?去吧去吧,趕緊去沐浴更衣吧。”
他那是什麽口氣啊?弗恩殿下忽然一陣兒牙根兒莫名地發癢:那張稚氣未脫的俊美臉龐上,怎麽反而露出了一種誘騙小孩子去睡覺的表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