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霧氣氤氳,模糊了眼前人的臉。兩雙掛滿水汽的眼,脈脈相望,似有千言萬語,卻又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我知道,我知道,我怎麽會不知道。”幸運並不去看宮喜的臉,有些話,在心裏容易,說出口來難,幸運的嘴唇咬了又咬,才堅定的對宮喜說出來了,自己心裏的話。

“以後,無論再遇到什麽樣的艱難險阻,崎嶇坎坷,我都不會再退縮半步的。”

宮喜笑了出來,伸手將幸運摟在了懷裏。

“前途就是布滿荊棘,咱們倆個攜起手來,一起走過,大不了血散一路。”

幸運在宮喜的肩上點頭,“嗯,大不了血散一路。”

“開個包房吧。”

洗完澡的兩個人,圍著浴巾懶散的向更衣室走去。宮喜眼光異樣的對幸運笑著,拿手指捅了捅幸運的腰間,小聲的在幸運的耳邊說道。

幸運疑惑的抬頭,正對上宮喜那閃著精光的眼睛,立刻明了了他的含意。

忍不住紅了臉,含羞帶愧的啐了一口:“操,色狼。”

開了房間,回去的就晚了。

走出洗浴中心的時候,身後已經是一片斜陽了。

大紅的太陽正一點一點的象地平線下退去,黃昏中的小城,有一種靜謐的美麗。安靜的街道,閑散的行人,掛滿霜花的楊樹。

連下有節奏的雪聲,聽起來都是那麽的溫和親切。

宮喜手裏緊握著幸運的還略帶濕潤的手,在自己裏的兜裏輕輕的揉搓著,平靜幸福的這樣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是自己幾年來心中一直的奢望。

“冷不冷?”

幸運輕輕的搖頭,臉上也是那種平靜幸福的笑容,隻是在心裏說道,握著你的手,怎麽會冷?

路上很多正趕著回家的人,行色匆匆,有些人在寒風中瑟縮著身體,臉上是充滿了厭倦和乏味的神色,日複一日工作家庭兩點一線的生活已經讓他們對家,不再企盼,不再熱戀。

他們不會想到,在他們身邊走過的這一對戀人,對於他們一日一日享受的幸福,是經曆了多少的磨難和曲折,才擁有了今天這樣一份簡單的幸福。

還是那個灰色圍牆小區,紅磚鋪成的甬道曲折的通著通向家的單元門,被雪帶去了塵土的紅磚上麵點綴著點點的白雪,那是堅硬的,未被清除的雪。

幸運喜歡用腳尖去踢那些點點雪塊,讓它們飛散,“還它們自由。”

宮喜笑著摸他的頭,幸運有的時候就是這樣象個單純的小孩。

兩個人帶著一身的寒氣進了門,一下子熱氣騰騰中就有一絲清涼。

屋子裏正熱鬧,邢海家的小寶寶正跟宮喜的老爸玩打仗,警衛員小劉是寶寶的戰馬,宮老爺子躲在沙發後,當做工事,一隻手還拿著玩具手槍,“biu,biu。”模仿著槍聲。

邢海的媳婦和邢媽媽在廚房裏忙著做飯,蒸饅頭和醬牛肉的香氣加夾著,正從裏麵飄出來。兩個人一定是談到了什麽高興的事情,嘻嘻哈哈的笑聲,也隨著香氣,一起飄了出來。

邢爸爸坐在廚房的門口,弄著手裏的還完全斷氣的魚,魚還在垂死掙紮,撲騰著沒完。

“怎麽才回來呀?這麽晚?”邢爸爸抬頭溫和的笑道,眼睛看著宮喜,投注著關懷的目光。

邢海也正好端著剛蒸好的一簾子紅棗饅頭從廚房裏出來,也責備的問道:“就是,怎麽洗個澡洗這麽時間,家裏頭都惦記呢。”

大家的目光都注視著他們倆,幸運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呃,排隊。”

胡亂的說了句謊話,還沒來得及再解釋什麽加以掩飾謊話的乏力。

就聽見騎在小劉脖子上的小寶貝說道:“小叔,你脖子怎麽了?被咬壞了嗎?”

幸運就感覺自己一下子變成了一塊被投進火爐裏的炭,呼的一下子,著了起來。

“臭小子,宮喜叔叔來了,都不理我呀?”宮喜連忙轉移了話題。

大家一瞬間,各自幹各自的,誰也不再說什麽。

宮喜回來,宮老頭子,又是倔強的看了一眼,宮喜硬生生的叫一聲:“爸。”

一塊冰,就融化了。

老頭指著宮喜示意道:“去廚房幫幫忙。”

宮喜笑著點頭。

一家人其樂融融,是宮喜做夢都想要的。

拉著還跟一隻熟蝦似的幸運,先回了房間,換下了大衣。

進了門就被幸運劈頭蓋臉賞了一巴掌。

“讓你小心點,你看看你。”

看著幸運剛才窘成那樣,宮喜也不敢還嘴,隻是涎著臉,上前討好著。

“我該死,我該死,你打吧,打吧,就是別再打臉了。行不?”

“滾!”

新年象一隻雪球一樣滾著歡聲裹著笑語,骨碌著就到來了。

宮喜的父親本來是要走的,被邢家夫妻兩個死說活說的,給留了下來。

“一起過年才熱鬧,而且東西都準備好了,除非您嫌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本來就並不執意想走的,當然就直接留下來了。

這樣一來,今年過年要準備的東西就多了。

邢海夫妻兩口子,都還沒放假,平常小家夥都是邢爸爸,邢媽媽兩個人帶,現在這個任務被宮老爺子主動接下來了。

“你們負責買東西,我負責看家看孩子。小劉就交給你去使用了。家裏就留我們一老一小,祖孫兩人行了。”

老頭子當了一輩子的指揮者,到哪都是這樣一副派頭,在邢家也是一家之主的姿態,指揮著各路人馬,該幹什麽,該怎麽幹。

邢海家的小家夥偏還就跟宮家這一老一小關係好,隻相處了幾天,宮爺爺比親爺爺都親了。

天天被背著,抱著,領著,各哪的玩,門口堆雪人,打雪仗,天氣冷也不怕,天天玩的熱火朝天的。

宮喜在年前回了一趟沈陽,把公司的事情都安排了一下,這也是公司的人第一次見到“老板娘”。

宮喜兩個人並肩走過前麵的辦公區的時候,所有女性的眼光都被幸運吸引走了,有兩個年輕的男孩也都看的呆了。

幾天的滋養,幸運就又脫出了憔悴的樣子,蛻變回了粉雕玉砌模樣。

幸運看著宮喜變黑的臉,有點好笑。

這個醋壇子的毛病,還是沒有改掉,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吃醋。

剛剛關上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幸運就被宮喜按在了門上,不透氣的親吻,除了甜蜜還有點侵占的味道。

好半天幸運才輕輕的推開宮喜那強壯的身軀,“行了,別親個沒完沒了,也不分個地點。”

宮喜沉著一張臉,忿忿說道:“就是不喜歡別人盯著你看,昨天去個超市也是,那小收銀員竟然當著我的麵給你留電話,現在的女孩子是不是都是些花癡的瘋子。”

“我不是出了門就扔了嗎?還抱怨。”

“我是在想,我不在你身邊 的這兩年,是不是也總有人這樣的勾引你。”宮喜盯著幸運認真的問道。

幸運失笑的說道:“我那是在基地,除了研發組的人,一個外人都沒有,別說女孩子,就是老大媽也沒一個呀。”

“那男的有沒有勾引你的。”

“滾!”

“誰他媽象你似的,一天除了這事,腦子裏沒點別的。我們那時候恨不能一分鍾當成十分鍾過,忙的差連軸轉了,誰有那份閑心想這些兒女私情。”

宮喜被罵的不吭聲了,半天才悶出了一句:“那你那有時間寫那多本的日記?”

火山一瞬間爆發。

“宮喜!!!!!你敢偷看我日記!還敢亂翻我東西!!!”

“哎呀!救命呀!”

“我沒有呀,我就是收拾東西,不小心呀!!!!”

“輕點呀,再掐就掐死了~~~”

宮喜一想起日記那些內容,他就覺得被幸運掐死也是幸福,幸運在那山高水遠的地方,每天都在想著自己,那麽忙,那麽累,心裏還是時刻都不會忘了自己。

回想起這麽多年,幸運親口對自己過愛你的次數不多,但是那日記本上卻看出了幸運的心聲,字字句句都愛你,甚至比愛還要深上千萬倍。

宮喜和幸運原打算在沈陽待兩天把公司裏的事情都安排好,就回小城去,結果,到沈陽的第二天,幸運就接到了部隊上的電話。

他的休假提前結束了,二期工程,一周後開始,所有相關人員,兩日內到北京報道。

那會宮喜正把幸運拉在懷裏,看銷售報表,他說這樣看,有效率。

電話裏的內容,他聽的一清二楚,二期工程,那將又是幾年的事情?

宮喜從頭冷到了腳,連心都變成了冰做的了。

“你,,,,會去嗎?”問的小心翼翼,聲音裏不可避免的帶出了內心中的恐懼,這種恐懼是從心裏蔓延的,已經象蛛絲一樣,包住了宮喜的全身。

幸運有些猶豫,他裏拿著記錄時間,地點的鋼筆,在手中來回的轉著,表露著他內心的彷徨。

宮喜就那樣看著他,一句勸阻的話也不說,但幸運明白,宮喜的內心是多麽的渴望自己說“不。”

這麽多年的等待,是多麽的難捱,他怎麽能夠不知道。宮喜每天站在這花花世界中,看著人來人往,看著鶯歌燕舞,看著別人的幸福。

那是怎樣的一種煎熬,他不說,他又怎能不知道。

可另一麵是國家的使命,是軍人的責任,是強軍強國的夢想。

該如何取舍?該何去何從?

幸運站在了選擇的天平上,不知該向哪一麵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