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心下很是興奮,隻要是今日聞安臣這兒把民夫,大車,物資等東西都看過了,接受了,他的活兒就算是結束了,終於可以輕鬆一下了。這幾日,他也是累的夠嗆。但事實證明,他還是太天真了,聞安臣為難他的時候,還在後頭。
一百五十名民夫及許多大車,物資,州衙自然是容納不下的,州衙前頭的廣場倒是夠大,但停在那裏也不成樣子。這些人和物資,都被趙光安置在了屬於工房的一個倉庫,那裏地方夠大,由於地方偏僻也很安靜。
說是倉庫,實際上就是個大院子,裏頭幾座不大的房子而已,而且這房子也不是儲存東西的,而是看守的人住的。這裏屬於工房,被用來存放一些大木巨石之類的粗大笨重的東西,這些大木巨石在修建河堤和城牆的時候都用得上。倉庫在南城,附近不遠處就是城牆,周圍人家不算多。
由於儲存的都是這些粗苯物事,是以也不用修建倉庫,直接放地上一堆,蓋上氈布就成。
兩人到了門口,立刻有幾個小吏迎了上來,臉上掛著諂媚的笑,簇擁著二人進去,一個小吏在一邊解說著。
很快,聞安臣就見到了那些民夫。一百五十名民夫本來都是或坐或臥,懶懶散散的在那裏曬太陽,一個小吏衝過去,衝著他們大叫道:“起來,起來,沒瞧見司吏老爺來了麽?!”
民夫們趕緊站起身來,眼神中帶著膽怯,有些忐忑的打量著聞安臣和趙光。
“就是他們了。”趙光朝聞安臣笑道:“都是我們幾個精心挑選出來的,一個個都是壯棒漢子,吃得了苦,也都老實,絕對是幹活兒的一把好手兒!聞司吏瞧怎麽樣?”
聞安臣不置可否,走近了一些,上下打量一番。
趙光說的確實不錯,這些民夫確實不錯,大部分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壯年,一個個身強體壯,這會兒天還不是特別熱,就已經有不少人穿著短打了,露出了強壯的肌肉。而且一眼瞧去,也沒有什麽頑劣凶悍之輩,看來也是好管教的。
秦州十
幾萬人口,要挑出一百五十個合格人選來,不算難,但那就難在短短幾天內就能挑出來,看的出來,趙光幾人,是真用心了的。
但聞安臣並不打算讓他們好過。
他轉過身來,瞧著趙光,忽然問道:“向導呢?”
“啊?向導?!”趙光呆了一呆。
他還真沒想過這個事情,因為他以前也沒辦過類似的差事,是以忽略了這一點。此時麵對聞安臣的逼問,他訕訕道:“這個,是我的疏忽。”
“你的疏忽?”聞安臣一改方才的和善,臉一拉,寒聲道:“薊鎮遠去千裏,我也沒去過,沒有向導,你讓我們怎麽去?若是在途中迷了路,未能及時到達薊鎮,耽誤了薊鎮的工程,耽擱了朝廷的大計,這等潑天也似的責任,你來擔待?一句疏忽就能擔待了的?”
聞安臣一張嘴,一頂大帽子便是扣在了趙光的頭上。
這會兒,任是誰在這裏,都能瞧出來他是在借機發作。若是上路了沒有向導那是大事,但現在是來得及補救的,沒必要這樣。
趙光給他當著眾人的麵這般訓斥,心中說不出的難堪,臉漲得跟豬肝也似,想要反駁,但終歸是底氣不足。他忽然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聞安臣今日,似乎是來者不善。
果不其然,聞安臣找完了這個茬兒之後,盯著趙光,冷笑一聲:“連向導都沒有,這等事情都辦不妥當,其他的可想而知,還有什麽好看的?”
說罷,袖子一拂,轉身便走。
趙光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之後才緩過神兒來,這會兒他才知道,原來自己被聞安臣給耍了。很顯然,聞安臣在來這裏之前,怕就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給自己難堪,要找點茬兒了。他之前的和善和好說話,其實全都是裝出來的。
趙光心中羞惱之極,臉色漲得通紅,恨不能現在就跟聞安臣撕破臉皮大吵一架。但問題是,他又不敢這麽做。現在的他可是被聞安臣掐著脖子呢。
趙光不敢衝著聞安臣發作
,隻得把火朝著手底下的人發,他狠狠的瞪了旁邊那幾個目瞪口呆的小吏一眼,大聲叫道:“看他娘的什麽看?還不趕緊跟老子去找人!找一個知道去薊鎮路的向導。耽擱了老子的大事,看老子不把你們拿到州衙,一個個都打斷了狗腿。”
“入你娘的,不敢跟人家撒氣,卻是來罵咱們!”
幾個小吏紛紛心中暗罵,不過終歸是不敢表露出來,紛紛應是,轉身離去。
趙光花了大心思,終於是在第二日的傍晚,找到了一個曾經去過薊鎮的向導。
那向導卻是個募軍出身,老家是秦州的,不過嘉靖年間,秦州遭了饑荒,這人也就跟著父母逃難去了外地。在外地,爹娘全都餓死了,他卻是因為身材高大,頗有一把子力氣,而被看中,選去當了募軍。再後來,就一直隨著軍隊奔波,先是調到浙江,而後又被調去了薊鎮,在薊鎮,因著他年歲大了,腿上又有傷,打不了仗了,上頭便給他發了點銀子,讓他自回老家。
是以他對秦州到薊鎮的道路,還算是了解。這次之所以答應做這個活計,也是為了掙點銀錢。說實話,發給他手上的那些銀子,根本就不夠用的,早就花的差不多了,現在生活很是拮據。
於是趙光又一次邀請聞安臣來接收,聞安臣也來了,但很苦就又回去了,因為他又是發現了一個問題——攜帶的褥子和帳篷根本不夠。
聞安臣的理由也很充分,現在雖然天越來越熱了,但露宿野地的話,如果保暖措施做不好,還是容易著涼的。萬一被凍病了怎麽辦?若是因為凍病了導致減員,使得到薊鎮的時候人手不足,耽擱了工程期限,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咱不求更多,至少鋪在地上防潮的褥子得充足吧?防蚊蟲防風的帳篷,怎麽著也得有上一些吧?
聞安臣當中他提出這個要求,使得他得到了那些民夫的極大好感,一個個都對他很是感激。
趙光給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從此之後,趙光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