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民夫們都對他極是尊敬,同時又很是懼怕。
所以奇跡般的,走了這麽長時間的路,聞安臣手下一個民夫都沒有折損,有兩個在路上生病了的,也扛了過來。
昨日早晨從和順出發的,昨晚歇息在一個鎮子上,今日一大早就出發,先現在已經走了接近四個時辰了,所有人都很累。離著黃榆關還有一段距離,聞安臣決定現在此地休息一段時間,然後趕路,他昨日打聽了,過了黃榆關就有鎮子,那裏可以休息。
民夫們紛紛坐在官道旁休息,聞安臣則是帶著幾個人去尋找水源。
和他一起去的有十一個人——那曾經在薊鎮當募軍的向導,以及十個手持長矛的民夫。
自從離開西安府之後,聞安臣便再沒有單獨行動,無論吃住,都是和民夫們在一起,因為他知道,隻要自己一落單,就有生命危險。
在路過某個冶鐵極為發達,鎮內鎮外不少冶鐵作坊的鎮子的時候,聞安臣還花費銀錢讓人連夜打了十幾個鐵槍頭。這玩意兒其實很好打,隻不過是違禁品,等閑鐵匠不敢打造,但在這時候,聞安臣的官府中人身份就起到了作用,一番解釋外加許以重金,不過一日的功夫,便拿到了二十個鐵槍頭。而後他又買了一些硬木,這麽一組裝,二十根長有一丈三尺的上好鐵槍便完成了,論做工,並不一定比軍中的差多少。
聞安臣收起來了十根長槍當備用,而後又遴選了十個最強壯的漢子,讓他們每日操練,對外則是宣稱為了保護大夥兒,免得碰到山賊土匪的時候沒有反抗之力。
這一路過來,每日都練,現在已經很成樣子了,十個人站成一排,長槍齊齊刺擊的時候,也是頗有威勢。
而且為了保證趙長寧和謝韶韻的安全,聞安臣也不讓她們在後麵跟著了,直接讓她們這四輛馬車和隊伍一起行進,對那些民夫們則是說這是在西安府碰到的去往薊鎮的富貴人家家眷,同是秦州出來的,巧遇之後,便一起趕路,也算有個照應。
至於這些民夫們怎麽想,聞安臣已經顧不得了。一想到那幾個下手狠辣的大漢
始終綴在自己身後不遠處,隨時都想著找機會殺掉自己他便是心裏說不出的忌憚,而且聞安臣可以百分之百確定的是,當那些人發現自己不太好殺的時候,肯定會遷怒於趙長寧和謝韶韻。所以於他而言,哪怕傳些風言風語出去,也總比自己親近的人被殺了好。
他現在要麽是在營地裏和別人在一起不出去,而隻要是外出,就一定會帶著那十個手持長矛的民夫,前後護衛。那日想殺自己的那些人的來曆,他現在差不多也能猜到了——他在隨行的眾人中多方打聽,尤其是問了那個向導之後,便得知紀司明當初跟一個名為秦虎的人關係極好,兩人兄弟相稱。後來這秦虎犯了大事,據說是殺了兩戶人家的滿門,被四處通緝,不得不逃出秦州,亡命四方。
不過看現在這個樣子,他離開秦州之後混得很是不錯,顯然已經是頗有勢力了。
一想到自己多了這麽一個敵人,聞安臣便是頭疼的緊。
一行人進了岔路,岔路狹窄,兩旁都是茂密的樹木,都快把路給擠沒了。若是馬車的話會很是難行,但現在大夥兒都是步行,就沒這些問題了。
瞧見遠處那片山坡,老向導笑道:“就在那兒了,那裏肯定有水源的。”
“哦?”聞安臣笑道:“這一路過來,陸叔您說有水源的地界兒,就一定有水源,這次也定然不會錯的。”
老向導姓陸,聞安臣對他頗為尊重,稱呼一聲陸叔。陸叔年歲很不小了,都接近六十了,頭發胡子都是已經花白,不過身子骨兒還是很矍鑠健壯,吃得好睡得好,用他自己的話說,有時他騎在驢子深上在前頭帶路的時候,都會在驢背上睡著。
陸叔這會兒沒有騎驢,他手持一把極長的雙手長刀走在最前麵,身子繃得緊緊的,肌肉充滿力量,就像是一頭獵豹也似,絲毫看不出上了年紀。
這雙手長刀是他從軍中帶回來的,聞安臣聽他說,為了能把這把陪了他八年,從浙江一直帶到薊鎮的老夥計給帶回來,他在上官營房前跪了兩宿。
“老頭子我是斥候出身。”陸叔哈哈笑道:“甭管是跟著戚
大帥在江浙剿匪的時候,還是後來北上薊鎮跟韃子見仗,我都是斥候。大軍要行動了,我們便放出去十幾裏二十裏以外,為大軍偵察敵情,也跟對方的斥候廝殺,力圖盡量多的絞殺對方。我們斥候啊,就是大軍的耳朵眼睛,也是大帥的耳朵眼睛,若是斥候死傷慘重,則大軍就聾了瞎了,想打勝仗,難!”
陸叔眯著眼,露出一抹緬懷之色:“我們除了偵察敵情之外,也要為大軍偵察地形,尋找水源,以便大軍安營紮寨。所以啊,老頭子我眼裏這本事可不小,瞧一眼,大致就能知道哪兒有水。你看那山坡,樹多草高林密,若是沒水,怎麽能滋養的這般好,是不是?”
大夥兒都是點頭。
他講的這些軍中奇事都是那些民夫根本沒接觸過的,一個個好奇得緊,便七嘴八舌的問,陸叔也不拿架子,知道什麽就說什麽。
又往前走了一陣兒,聞安臣忽然臉色一變,低聲道:“都噤聲,成隊列!”
“是!”幾個民夫齊聲應是,立刻排成一整排,擋在聞安臣身前。他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這幾日已經習慣了聽從聞安臣的命令,因此立刻就遵命行事。
陸叔臉上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抹驚色。
聞安臣分明聽到一陣兵器交擊的聲音,其間還夾雜著人的慘叫,聲音斷斷續續的,隨風傳來,聽起來,正是來源於那片山坡上。
陸叔低聲道:“去看看?”
聞安臣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走。”
而後向眾人道:“都別聲張。”
眾人齊齊點頭,聞安臣等人循著聲音,很快便來到了那片緩坡左近,他們躲在一叢樹木後麵,瞧見了正在惡鬥的那兩撥人。
此時場中局麵依舊焦灼,孫百戶這一邊隻剩下了兩個人,而對麵那些黑衣人,也剩下了兩個,地上橫倒著幾個人,有的已經沒有動靜了,死活不知,有的還在高一聲低一聲的呻吟著。孫百戶肩窩上又多了一處傷口,血肉翻卷,瞧著很是猙獰,鮮血不斷的從中流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