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時心中已經有底兒了。

接著,聞安臣又去問了好幾個參加過當日宴會的人,專門就問他們這一段,果然,大夥兒說的並沒太大差別,他們都是聽了那小吏喊之後才去看的。

聞安臣問完他們,基本可以確定了,那小吏也有重大嫌疑,可稱為是此案的從犯!他在那個時刻,喊那麽一嗓子,就是為了誤導大夥兒,讓大夥兒認為趙言誌偷喝了老鱉湯。哪怕誰都沒親眼看到,但會讓他們認為這是一個事實!

其目的,當然是讓聞安臣認為趙言誌喝了老鱉湯,並將其此事引為證據!

當真是好算計!

而那小吏的名字也浮出了水麵:馬科主事潘定。

聞安臣去找了黎澄,請了牌票,而後立刻便找洪大熙去抓人。

潘定的住處在南城,距離州衙很有一段距離,要過去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

幾乎就在同時,州衙外不遠處,同知徐惟賢的府邸之中。徐惟賢這個秦州同知照理說生活起居處理事務都已經在州衙的同知衙之中,但這是國朝初期的規矩了,現在還有幾個遵守的?他在秦州城呆了也有不少年份了,自然也是很攢下了一份家當,壓在州衙外麵購置了宅子。

徐惟賢在花廳之中來回踱著步子,神色間頗有些不安,對於他來說,這是很罕見的事情。徐惟賢重養氣功夫,講究的是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一切情緒都埋在心定並不表露出來,很難看到他驚慌失措,心神不凝。

但這件事,於他來說,關係重大,事關前途,自然情緒就有些穩不住。

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紀司明走了進來,跪下磕頭,見禮之後問道:“大人,您叫我?”

“我問你,事情是不是出了什麽紕漏?”都沒叫他站起來,徐惟賢便是劈頭蓋臉的問道。

“啊?”紀司明怔了怔,呆呆道:“不是說,案子在秦州都已經完結了,準備上報了麽?”

“州衙那頭兒,你就不知道盯著點?”徐惟賢訓斥道:“若不是老夫派人盯梢,隻怕咱們現在還蒙在鼓裏!”

紀司明大驚失色:“出變故了?”

“嗯!”徐惟賢冷哼一聲,道:“今日約莫下值時分,聞安臣又帶人去審訊衛氏等人,慘叫連連,用刑甚酷,我看,多半他是起了疑心。”

話音未落,外麵又是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做皂班打扮的衙役

快步進來,他看了紀司明一眼,也沒理會,隻是磕了個頭,道:“二老爺,那聞安臣叫著俺們洪班頭並幾個弟兄出去了!”

“他們要去抓人!難不成潘定給查出來了?”

紀司明大驚,從地上一下子跳了起來,叫道:“老爺,我先讓潘定出城躲一躲。小的立刻去查這件事,您放心,肯定出不了大事兒!”

說完拱拱手,煌煌急急的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徐惟賢神色逐漸變得冷厲。

他現在感覺有些不妙,這件事兒,最重要的是保全自身。以他的身份地位,隻要自身保全,遲早還有起來的機會,至少能安然致仕。而若是被拖到這攤髒水裏頭去,那可真是嗚呼哀哉了。

實在不行,隻能把紀司明給除去了。徐惟賢心中暗暗思量著。

聞安臣等人到達潘定住處的時候,天色已黑。

聞安臣給洪大熙使了個眼色,洪大熙會意,派幾個人守在了他住處圍牆外麵各處,防止潘定跳牆逃跑。潘定家不大,但也是個兩進的宅子,還好這一次帶的人多,若不然根本控製不來。

而後洪大熙便去拍門。

他跟潘定沒有很深的交情,但大夥兒在州衙共事了這麽多年,酒也一起喝過幾場,也有那麽點兒交情。

“誰呀?”門口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是我,皂班的老洪。”洪大熙道。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一個老家仆看了洪大熙一眼,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哈腰道:“原來是洪老爺,您是?”

“你家老爺呢?”洪大熙問道。

“老爺剛回來,當是在裏屋吃飯。”老家仆道。

在家就好。

洪大熙把老家仆一把推開,立刻就往裏頭闖,聞安臣及幾個皂班衙役緊隨其後。那老家仆在後麵跟著叫道:“誒,洪老爺,洪老爺,你這是……”

進了二進院子的月洞門,大夥兒剛一進來便是瞧見一個人正從堂屋裏往外探頭看。洪大熙一指他:“就是他,拿下!”

“是!”

幾個衙役一哄而上,把潘定給摁倒在地。潘定一邊掙紮一邊大叫道:“老洪,你這是作甚?為何抓我?”

“不是老洪要抓你,是我要抓你。”

聞安臣冷冷一笑,走上前來,把手中牌票一亮。

“是你,聞安臣!”潘定驚叫道。

“沒錯兒,就是我!”聞安臣冷笑道:“自己做了什麽,自己清楚。你說是不是啊,潘主事?”

潘定臉色慘白一片,渾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現在在外界,聞安臣這個名字簡直就跟索命的厲鬼可以劃上等號,但凡是落在他手中的,最後都沒個好下場!

等紀司明急匆匆的來到潘定的宅院旁邊的時候,看到的,正是聞安臣等人押著潘定離開的這一幕。

“完了!”這是這一瞬間紀司明腦海中湧起的念頭。

他自然很清楚潘定做了什麽,也知道潘定這個人的意誌力並不怎麽堅強,隻怕是熬不過刑的,他被抓走,隻怕把自己供出來的可能性非常大。到了那時候,隻怕被聞安臣等人抓走的,就是自己了!

一瞬間,紀司明腦海中湧過無數的念頭。

“跑吧!離開秦州城!”這是最強烈,也是最本能的一個念頭。但這個念頭剛剛生出來,便被紀司明給否定了。他在秦州城經營了幾十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身家地位,那裏舍得就這兒舍棄掉?他的根基,他的一切,都在秦州,如果就此離去,便將一無所有。

他舍不得,根本舍不得就此亡命天涯!過慣了安穩遮奢的日子,讓他去過那等居無定所,提心吊膽,四處漂泊的苦日子,他想想便是心中戰栗!打死都不過這日子!

紀司**中轉著念頭,忽然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娘的,拚了!”

他想到了一個計策,博這一把,說不定還有逆轉局勢的機會!

想到這一層,紀司明再不停留,轉身便走。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那邊廂聞安臣等人押著潘定來到了州衙,把他帶到了刑訊室裏。

刑訊室中,血腥味兒極為濃厚。衛氏已經醒了,神情委頓的坐在哪裏,而趙長青和那侍女,身上也都有不少傷口,滿身都是血汙。一聽到開門的聲音,看到走進來的聞安臣,趙長青立刻渾身哆嗦起來,這兩天,隻要是聞安臣過來,他肯定要被拷打審訓一頓。

他是真覺得冤枉,他什麽都不知道啊!從策劃到實施,所有的事情都是衛氏一手操辦的。看到聞安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趙長青立刻掙紮著跪在地上,泣聲道:“這位大老爺,草民實在是冤枉啊,草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該說的,草民都說了!要不這樣,您給一份供詞,草民立刻畫押,秋後問斬草民也認了,您就別打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