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會票都是一些大的錢莊商號發行的,並不能在各個商號的錢莊中通兌,隻能在同一個商號的分號裏才能兌現銀。不過趙家大小姐要去的臨清州乃是大明朝數得著的大城,繁華富庶,人口百萬,單論經濟發達程度,直追南北二京,是以各家大錢莊基本上都在那裏有分號。
像是現在聞安臣手中持有的這些會票,就是一家規模極大的錢莊發給的。趙家大小姐一看,便是滿意的點點頭。她終歸是大富人家之女,並非是沒有見識的,知道這錢莊在秦州都有分號,更別說是在繁榮了無數倍的臨清州了,
趙家大小姐也是個爽快人,收了銀錢,立刻就跟聞安臣開始交界。
聞安臣這是第一次幹這等活計,才知道原來內裏需要做的事情這麽多。
哪怕有趙純私底下幫村著,他也是整整忙活了數日才算是把這些事兒給搞完。
“呼,終於完了!”
聞安臣輕輕籲了口氣,摸了摸額頭上的汗,如釋重負道。
“是啊!”旁邊的趙家大小姐深有同感,點點頭道:“我以前還不知道,原來做生意竟然要這麽辛苦。”
她看向一邊的趙純,道:“以前還真是辛苦你們了,要操持這許多事情。”
趙純笑道:“大小姐謬讚了,不敢言辛苦。”
這裏是一處極大的院子,方圓足足有五十丈,甚至比州衙的麵積還要大一些。這大院子大門外頭是一條街,後門外頭又是另外一條街,用後世的話,這院子就是占去了一整個街區。放眼整個秦州城,這是最大的一處院落了。
黑瓦白牆綿延,院子大門修的很是氣派場麵,門口一根足有碗口粗細的大旗杆,上麵垂下來一麵長條形的氣質,類似於酒幡的樣子,隻不過要大了不少,從上到下寫了書了五個大字:趙記大車行。
這裏便是趙記大車行的總號。
大門緊閉,這大門等閑是不會打開的,但是大門兩側,開了兩個極大的側門,甚至連門房門板門框都沒有,直接就是用柵欄當了門。這兩個各自都有三丈寬的大門敞開著,不時有馬車進進出出,上麵坐著車夫夥計,還有來雇車的人進去問詢
,人喊馬嘶,聲音鼎沸,很是熱鬧。
總號內的布局是很簡單的,從東牆往西牆數,每隔大約兩丈遠,就建著一大間馬廄,這馬廄南北長有十幾丈,寬則是有兩丈,這是養馬喂馬讓馬匹休息的所在,而馬車,則就停放在馬廄旁邊的空地上,離著馬廄很近。由於馬車的寬度,所以哪怕停在空地上,馬廄之間也能留出一條至少一丈寬的道路來。若是下雨下雪天氣,車夫夥計們就會給馬車蓋上氈布。若是那等拉貨而非拉人的馬車,不怕沾上氣味兒的,就更好說了,可以直接拉到馬廄裏來。
這樣一大間馬廄,足以容納四十多匹馬,而這樣的馬廄,在整個總號,是三十三間。
這會兒正是下午,正是生意比較淡的時候。但凡是來雇馬車的,無論是短途還是長途,做買賣還是探親訪友,出遠門兒還是就去城外轉悠一遭,總歸是會一大早最晚也是上午就過來雇車的。所以趙記大車行早晨是最忙碌的,到了這會兒,就已經閑下來了,現在還沒有接到生意的,這一天也差不多就這樣兒了。
但放眼望去,基本上這裏沒剩下多少馬車和夥計,這也就意味著,基本上都接到活兒出去了。
便是有那極少的留在這兒的,也沒幾個閑著的,要麽是在喂馬,要麽就是在清洗馬車。
“貴號這氣象,真真是嚴整的很,規矩頂的好,下麵的人也遵從,竟有幾分軍中的氣象了。”
站在二樓的窗邊,聞安臣瞧著下麵的情景,回身笑道。
大車行的最北頭兒,是一座南北不寬但東西很長的二層樓,這樓坐北朝南,體量又大,都是用大木大石建造,不甚精致,但極為氣派。這裏便是掌櫃所在,賬房所在,是整個總號的核心。所有的生意從這裏接入,所有的命令也都從這裏發出。
時不時有夥計從樓裏出去,手中持著一張竹牌一張紙片,匆匆往某一座馬廄中行去。
三十三座馬廄,都是有名號的,如子一,子二,醜二,寅三,卯四之類。而各個馬廄中,各個夥計和他們的馬車,又各自有個代號。那竹牌上麵,寫的就是某馬廄多少多少號的字樣,一個竹牌,代表的就是一個車夫和他的馬車。
拿著竹牌,很容易就能找到人。而那紙片上,寫的則是客戶的信息:姓名是什麽,家住何地,需要去往哪兒,大約幾時用車……如此種種。
雇主來這樓裏寫了自己的要求,交了定金,然後掌櫃便寫了票子,從一邊的架子上把竹牌拿了,讓夥計拿著去尋車夫,把竹牌和紙片給他,而由於那些人大部分都不識字兒,所以夥計還會交代囑咐一番。然後車夫拿著竹牌和紙片,去接雇主,當然,許多雇主直接就選擇在大車行門口上車了。
雇主上車之後,車夫是要把竹牌交給雇主的,然後等這活兒完了,再把雇主送回家或者是送到指定地點,然後雇主把竹牌交回。車夫回到大車行,再把紙片和竹牌上交。
竹牌在這棟樓裏,就代表這位車夫是閑著的。
整個總號的體係,極為完善。
“從現在開始就不是貴號了,是你聞大官人的商號了。”
趙家大小姐笑吟吟道。
雖然笑著,但臉上終歸掩不住一絲傷感。
這終歸是她父親辛苦經營出來的。
今日,趙家大小姐帶著聞安臣來這裏,在賬房中兩人把最後一筆賬給對完,所有的東西也交接完,這就算是了結了。
當然,還得有州衙裏頭的一係列手續,不過那就不用趙家大小姐操心了,有聞安臣在,好辦得緊。
理論上來說,現在聞安臣就是趙記大車行的東主了。
當然,出於聞安臣的要求,趙家大小姐並未將這個消息向外公布,這個‘外’,甚至包括趙記大車行那些大大小小的掌櫃和管事。趙家大小姐表示很理解聞安臣的顧慮,她以為聞安臣是為了替黎澄保密。
在她看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趙記大車行的大掌櫃,依舊是趙純,這個也沒變。為此,趙純還特意當著趙家大小姐的麵向聞安臣表示了感謝。
有這幾日的接觸,聞安臣和趙家大小姐關係和和緩了不少,他對趙家大小姐也更增加了幾分認識。原先以為她是一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但現在聞安臣知道了,她不是什麽都不懂,其實很多東西她看的很明白,隻是不在乎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