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文城原本冷肅的麵上,登時綻出笑容來。

“先生果然慧眼如炬。”

繼而歎了口氣,幽幽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

就將顧明衡希望他與寧王修好,顧慕遠將他灌醉的事情說了一遍。

“本王想著,既然寧王那邊難說話,倒不如從寧王妃處下手。”

“所以便讓人送了些荔枝給她。”

趙躍進聽著他說,嘴角不禁拘起絲意味深長的笑意來。

“可是那寧王妃不肯收?”

搖搖頭,顧文城接著道:“東西倒是收了,也讓人回了禮。”

“隻是晚間遇到,卻說什麽男女有別,讓本王以後都不要再送東西給她。”

“你說,本王做的不對嗎?”

顧文城心裏覺得十分無辜:“她是本王的弟妹,又是庸王的妹妹。”

“送點東西略表關懷而已,誰人敢說閑話?”

趙躍進微垂下眼眸,打心底裏冷笑了一聲。

“這位小王妃倒是個知曉大體的,隻可惜嫁錯了人。”

“陛下想要你們兄弟交好,可是王爺莫不是忘了,顧慕遠如何的欺人太甚?”

“他帶人擅闖文王府,甚而將您的府裏當了刑場。”

“三十七條人命啊,說斬就斬,那就是個惡魔!”

蹙了蹙眉頭,顧文城歎了口氣。

“是啊,他這樣的人,性子暴戾至此,本王如何能與他交好?”

“不怕先生你笑話,那日場景本王實在是心驚,現在想起,還都覺得兩股戰戰。”

趙躍進連忙道:“是啊。”

“指不定某日,寧王殿下性起,就要大開殺戒。”

“誰也不敢保證,他的劍是落在誰身上,王爺還是與他遠些的好。”

顧文城長長歎了口氣,心裏實在不是滋味,便又想起了木南。

那個在自己心底裏烙了印記的小公子。

遂出聲問道:“玉晃怎麽沒有同來?”

“聽說他病了,現下還不好嗎?”

趙躍進笑著躬了躬身,眼眸下是一片黯淡。

“讓人去看過了,說是熱傷風。”

“怕過了病氣給殿下,所以沒讓他過來。”

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開口道:“況且王妃也在。”

“若是被她看出端倪,鬧到陛下跟前,就說不清了。”

“所以草民擅作主張,還是等回去,再讓他陪王爺吟詩作對吧。”

聽他這般說,顧文城自然不好反駁。

咂了咂舌,搖搖頭:“先生思慮周全。”

“那就還是等回去再說吧。”

山莊的生活雖然愜意,可自己隻帶了那麽幾個美人出來。

時日一久,心裏難免覺得膩歪。

腦海裏那一雙靈動眼眸揮之不去,顧文城覺得,心裏真是憋悶的難受。

端起茶又飲了兩口,見趙躍進淡然喝著茶。

不由道:“先生孤身一人,夜深人靜時,就不曾覺得孤獨嗎?”

端著茶的手顫了顫,一滴水漬落在了指尖,微微的燙熱。

趙躍進掩好情緒,抬眸看向顧文城。

他的臉上是無懈可擊的笑意:“躍進福薄。”

“不曾擁有,何談失去?遂不知孤獨是什麽滋味……”

他笑著看著手裏的茶,心裏默默歎息。

若是真的不曾擁有,又怎會知道那蝕骨的滋味?

多少個夜晚輾轉難眠,他如何能不知曉那滋味?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已然回不了頭。

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顧文城雖不很明白他的意思,卻也不好再問。

“先生若是中意什麽人,盡管告訴我。”

“本王定然會成全與你,不至於讓先生孤獨終老。”

趙躍進苦笑著搖搖頭,端了手裏的茶盞向他道:“多謝王爺厚愛。”

從前,自己是天,那人總跟在身後,做一個無憂無慮的翩翩少年。

後來國破家亡,顛沛流離,他不曾離開。

自己做什麽,他都是默默支持。

如今,自己親手將他送了人。

卻在一次次的麵對時,痛徹心扉。

是愛嗎?

亦或是不舍?

滿心的血海深仇,在這卑微的情感跟前,又值幾兩重?

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重選。

趙躍進想,或許,自己還是會選擇這條路。

這條滿是血淚,無法回頭的複仇之路。

哪怕失了他的人,隻要他的心還在,自己終究還是有那麽點慰藉的。

西山大營的事情,尤賴處理的並不好。

顧文城教他花錢買太平,息事寧人。

沒想到那家人卻是有些骨氣的,並不肯受。

“你當什麽事情都可以花錢了事?”

“別人或許可以,在我黃通這裏,就是拚了這條老命,也不能便宜了你這畜生!”

說話的是那女子的父親,他的眼裏滿是憤怒與眼淚。

好好的女兒養著,竟被這禽獸擄走。

要不是附近有村民看到,自己隻怕到現在都不知去哪裏要人。

“老頭兒,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

尤賴看著他氣的渾身發抖的樣子,有些不屑。

“小爺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氣。”

“你女兒不過一個鄉野村姑,嫁給誰不是嫁?”

“從今往後跟了我,不愁吃穿,那就是享福的命了。”

“你將她嫁給誰,能有比嫁給我好?”

抬手指著這個潑皮無賴,黃通氣的說不出話來。

他的老婆子去的早,隻丟下個兩歲大的奶娃子給自己。

這麽多年,他一把屎一把尿,將孩子拉扯大。

原本與村裏交好的陸家許了親,隻等著過了年,就讓兩個孩子成親。

萬萬沒想到,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黃寶兒去河邊洗個衣裳的空檔,就被這無賴盯上擄了去。

自己多番打聽才知道下落,可那時女兒已被用了強。

將人要回來時,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

好好的孩子被毀了,好好的一樁姻緣,也因為他砸了。

這讓黃通如何不氣?

“你這樣的潑皮,我黃老頭子不稀罕。”

“我女兒就是一輩子嫁不出去,也斷不能讓她進了你這樣的畜生窩!”

他們住的黃家村,離著西山大營十多裏地的距離。

尤賴滋擾附近村民,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口碑名聲都是極其的差,也難怪黃老頭不肯將女兒嫁給他。

指著他罵道:“你滾,你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