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是政客?還是……

民國二年10月6日。

雖然快到“寒露”節了,北京城由於多日的秋高氣爽,還是一派陽春天氣。

頤和園的桂花開了,從萬壽山香遍了昆明湖。難得有一個平靜的日子,又是氣爽花香,北京的男男女女大多從四合院裏走出來,走向有樹有花的地方,去舒一舒胸悶,去呼一呼新鮮。

至於京城中將要發生什麽樣重大的事件?

或許京中那些在旗的人不關心,對他們來說,這大清國亡了,就像是少了個魂似的,這亂臣賊子開什麽國會、選什麽總統,與他們有什麽幹係,若不是因為沒有那個膽量,也沒那個骨氣,估計早有幾位在旗的爺們學著那**黨,提著炸彈扔到國會去了,讓那些亂臣賊子再開什麽國會、選什麽總統。

但在中國像開國會,選總統,卻還是是開天辟地第一次。第一次又怎麽樣呢?自然是萬人矚目,自然的倍受關注,與中國曆史上任何一次改朝換找不同,“辛亥”所表現的應該是一種極廣大的民眾對於所謂的“政治”與“曆史”的一種參與,雖然這種參與是透過了一些地方上的領袖人物來實現的,但是終歸是中國曆史中第一次的將民眾的聲音與地位理論上與口號上的抬高到了,一個足夠讓人覺得每一個人都有自豪感與責任感的地位,這種地位,這種地位所帶來的自豪感與責任感,是整個中國從曆史的時間角度還是空間上的政治版圖中都再也沒有出現過

也正如此,這第一界國會,才會倍受矚目,這第一次總統選舉,才會讓舉國關注,對於很多人而言,似乎這國會已定,總統將選,下一定就是製憲,到那時,這國家啊……人們憧憬著國家強大的一天。

許多人一閉上眼睛,便浮現出了中國強大的一幕來,似乎這強國之夢,即將隨著這總統選而變為現實

日升三竿時,國會大廳內熱鬧了,穿長袍馬褂的、著雁尾服的、還有軍戎齊楚的,三三兩兩、前前後後的各式人物走進來。他們是國會議員,是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次開先例代表“民”來管理大事的人,他們中間有一些地方上的領袖人物,也有實業商人、有學者、有士紳、當然還有一些世襲王公,當然,如任何一國國會一樣,國會議員自然是魚龍混雜。

與議員走進會場的國會大門緊閉之後,一群群上穿便衣下穿軍褲,腳蹬皮靴的人也來到會場之外。會場外沒有坐椅,他們便擠肩而立。後來,人群裏忽然豎起來醒目的標牌,標牌上大書著“公民團”字樣。

沒幾個有知道,這是袁世凱為了能讓自己選上大總統,特意“買得保險”,其中有軍人、有警察,不過有一點是統一的,他們都是支持臨時大總統的,不久,這看似散亂的公民團開始規矩了,他們頗為規矩的在國會會場外等著選舉結果。

參議院議長王家襄主持了開天辟地的中國第一次國會大會,王家襄的體型有點發福的,罩一件銀灰色長衫,光著剛剛剃去辮子的、有些兒青紫的腦袋,鼻梁上架一副並不深度的花鏡;漫長的臉膛,大約是感到了負擔太重,一直蒙著冰霜。

終於,他站起來,手裏捧張紙片,端詳了半天,才仰起麵來,對著寂靜無聲的國會會場用低沉的聲音說。

“今天到會兩院國會議員共759人,符合法定人數,我宣布:國會會議開幕!”

他的話聲一落,國會場內的軍樂隊便奏起音樂,場外放起鞭炮,熱鬧一陣之後,王家襄待掌聲落下時又說道。

“本次國會會議議程,是選舉大總統。根據總統選舉法規定:總統選舉以選舉人總數三分之二以上出席、用無記名投票行之、以得票滿投票人數四分之三者為當選。但兩次投票無人當選時,就第二次得票較多者二人決選之,以得票過投票人之半者為當選。”

王家襄嘟嘟囔囔讀著文字,可國會會場嗡嗡響著吵雜聲。似乎這些鐵定的標準並不是人們關心的事,其中議員們則是在想,真的要選總統了,自己的那一票有“價”了。

該怎麽用好它?

能不能如自己意願的用?

這當選首界國會參眾議院的議員們大多是有才有識之人,對於今天的一場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會場之外那群“公民團”的事已經傳了過來,隻是是一夥號稱“公民”的家夥組成的,他們要幹什麽?無非就是施壓而已。

在進行選舉議程後,會場一陣吵雜之後,大會主席、參議院議長著人把選票發到議員們手中,然後把桌子拍了拍,讓大家靜靜,這才說:

“選舉是莊嚴的,要以莊嚴的態度來行使個人權利,你認為有資格當大總統的,就投他讚成的一票;你認為該候選人無當大總統的資格,就投他一張反對票;不讚成也不反對,棄權也可以。現在開始填票選舉。”

這同樣是一番廢話,是沒有入進任何人耳中的廢話。議員們手捧著選票,心想著該怎麽選?應該選誰?選誰更合適,這畢竟不是選其它人,這可是選一國之大總統啊,無論如何,都得認真的選啊。

會場寂靜無聲,寫票、投票依秩進行。然後,檢票、查票、數票也依秩進行。選舉結果:總統候選人袁世凱得票417張,副總統候選人黎元洪得票154張,而其他還有幾個候選人隻得零星數票。袁世凱這次雖然得票最高,但因為某些議員投了無效票,因而袁世凱的得票仍舊沒有達到法定的3/4多數,因此還需要再進行一次投票。

就在這時突然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在會場內響了起來,國會會場的大門被打開,一隊隊“公民”走進了會場,當袁世凱首次沒有當選的消息傳來後,這些“公民觀眾”便整齊嚴肅地大踏步進入會場,將正在投票的議員們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水泄不通,就算插翅也難飛。

議員們何時見過這等“民主”架勢,隻得推議長去交涉,要求這些人退出會場,不得幹涉選舉。誰知那幫人聽後,反而大聲嚷嚷起來:

“我們都是‘公民團”今日推選大總統,關係重大,倘若你們選出辜負眾望的大總統,我們是不答應的我們醜話說在前頭,要是所選非人,今天各位就甭想走出會場”

如此情形,議員們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但是,令人敬佩的是,當時的那些議員們還是頗有些骨氣的,在如此高壓之下,他們偏不肯將票投給袁世凱。

第二次選舉結果一出,袁世凱的選票多了26張,黎元洪的選票增加了8張。仍然不夠法定額。

由於這是首屆國會,無論是國會或是議員對於投票流程不甚熟練,從發票、填票、投票、開票、唱票,這一圈搞下來大約要4個小時,這接連兩次投票,天色已黑,議員們此時肚皮也餓了,於是打算明日再進行第三次選舉。

但是,再次來到會場內“觀看選舉”的這些“公民團”們卻不答應,他們早已將會場團團圍住,許進不許出。

“不選出大總統,誰也別想出去”

這時形勢緊張了:選票不夠,袁世凱當不了正式總統;袁世凱當不了正式總統,會場外那群“公民團”的好漢們便不放手。

此時,紅日早已墜落西山,雞入圈、鳥歸巢,街巷中的路燈齊放光明;無際的藍天天幕上,也漸漸灑滿了晶晶亮亮的星星。

時間到了晚上,議員們餓得急了,想闖出大門找點吃的,但那也不行。議員們還沒等走到門口,便被“公民團”的人拽住,輕則破口大罵,重則飽以老拳,把議員們打得抱頭鼠竄,狼狽地逃回會場。最可笑的是,某些議員好吸大煙,一時間煙癮犯了也沒法補充,這群人在會場上哈欠連天,鼻涕不是鼻涕,眼淚不是眼淚,真是急得抓耳撓腮,捶胸頓足,徒然讓“公民團”笑話。

當然這時也有送飯的,畢竟當選議員中有幾個不是頗有身家之輩,那些仆子見著老爺在裏麵受餓,自然要法送飯。支持袁世凱的進步黨給他們的議員送飯來了,“公民團”的人便放他們**。公民黨也派人來送吃的,堵在門外的“公民團”不讓他們隨便進去,公民黨的人急忙說。

“我們是擁護袁總統的”

公民團聽了喜笑顏開,大手一揮,說:

“那就趕緊進去吧”

而國民黨派人送飯來,說。

“我們是國民黨的,給議員們送飯”

“公民團”大怒,罵道:

“國民黨的不準進,國民黨行亂叛國,多餓死他幾個才好,活該”

眼看不繼續選舉就不許出門,議員們也隻好忍氣吞聲的接著進行第三次投票。按照《大總統選舉法》的第二條:“兩次投票無人當選時,就第二次得票較多者二名決選之,以得票過投票人數之半者當選”。也就是說,這次隻能在袁世凱和黎元洪中間選舉一人,而且隻要過半數就可當選。

當王家襄宣布第三次投票時,待到選票發到各議員的手中,“公民團”的人又叫嚷起來了:

“選舉袁總統”

“誰不選袁總統就別想出門”

“誰不選袁總統就別想吃飯”

在此喧囂的聲浪下,饑腸轆轆的議員們早已是手腳發軟,頭昏眼花。但即便是這樣,仍舊有部分硬骨頭議員在選票上畫叉,以示抗議。等到投票結束,袁世凱得了507票,自然是過了半數,當選為中華民國第一任正式大總統。

消息從會場內傳出,場外頓時傳來一陣歡呼聲。

‘大總統萬歲!‘這是‘公民團‘的歡呼聲--好一群忠實的公民團,他們從上午子時包圍會場起,直到深夜呼出這個5個字,共經曆了14個小時,這些人同樣不吃不喝,兩條腿直立著,呼喊完了,才離開會場。

總統選出的當日,國務院即向各省都督、民政長、將軍、都統、辦事長官、經略使、鎮邊使、宣撫使、鎮守使和宣慰使發出通電:

“本日國會組織總統選舉會,依法選舉。臨時大總統袁公,當選為大總統,特此通告,希轉知省議會,並通電所屬各縣、一體知照。”

“哎……”

放下手中的電報,李子誠整個人無奈的歎口氣,孫氏開以武淪是非之先河,二次**弄巧成拙,而袁世凱呢?為了能當上大總統,弄了個“公民團保險”這又何嚐不是弄巧成拙。

“致遠,估計明天那,這報紙上就熱鬧了”

穆湘玥看著那電報,再想著下午收到的電報中關於公民團的內容,不用想他都知道,明天肯定是全國一片嘩然。

“何止是熱鬧,根本就是授人以柄袁世凱他啊……”

長歎一聲,李子誠搖搖頭。

“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

“他這不是為了保險嘛”

穆湘玥有些不太讚同的說道。

“藕初,事實上,袁世凱當選為第一任正式大總統本是毫無懸念的,除了袁世凱,誰還能當這個大總統,議員們還會選誰?一次沒選上,兩次,兩次之後,袁世凱就是唯一候選人,不選他還選誰?弄這個“公民團”啊,那不單是弄巧成拙了,還是授孫氏以口實,這叫什麽?這要幹擾選舉,袁世凱這大總統之位便是得位不正了……前有孫氏以武論是非,今有袁總統選舉搞小動作,這民主共和還如何搞法。這指不定將來會有多少掩耳盜鈴、**民意的醜劇要上演,但中國當今政治頭兩人卻先後開了如此惡劣之先例,中國……哎,孫氏始作俑者,難辭其咎。”

當李子誠說出這番話時,穆湘玥卻看著他,在過去的幾個月中,他越來越覺得他變得有些陌生,如果說過去他隻是商人的話,那麽現在……想著過去一段時間,他對一些事情的安排。

“致遠,你不去從政真是可惜了,若是你留在京城,沒準……”

“從政?”

抬眼看著穆湘玥,李子誠笑搖著頭,這絕對是一個笑話。

“從政非我願,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在我自己的這一畝三分地上種我的田,辦我的事,至於京城的那池子混水,還是留給別人趟吧,我那……”

走到窗邊,望著華燈初起的連雲港,李子誠麵上盡是得意之色。相比於那些搞政治投機、玩弄政治權術、一生追逐權力的政客,自己在這裏所從事的事業豈不是更有意義。

至少在這個荒誕的時代,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留下一些什麽,他們去追逐他們的權力,玩弄他們的權術,至於自己,就在這裏去創造一個夢想,一個屬於的自己的,未嚐又不是整個國家的夢想。

“給我十年,我可以連雲、讓江蘇、讓整個隴海鐵路沿線,變成……”

沉吟片刻,李子誠吐出一句話來。

“走南闖北大中國,工業盡在隴海線”

道出這麽一句不歪也不正的話後,李子誠的臉上推著笑容,而穆湘玥卻在沉思片刻後,反問道。

“若是他們不讓你安心種田呢?”

不讓我安心種田

唇角一咧,李子誠的麵上卻盡是冷笑,走到辦公室牆上掛的那副地圖前,那副中國地圖與外界不同之處在於地圖上的隴海鐵路以及沿線站點。

“藕初,隴海鐵路橫亙中國東西,以鐵路將中國分為南北,一但鐵路建成……,到時沒我的同意”

沉吟片刻,李子誠的冷笑變成了自信。

“南邊的別想北上,北邊的別想南下”

李子誠的話隻讓穆湘玥一愣,作為六合公司的經理,他比誰都清楚,現在的六合掌握的軟硬力量,事實上在中國僅遜於袁世凱,遠超過一省,但是六合卻從來都沒有顯露出自己的力量,至少未真正顯露出自身的力量。

“財政是庶政之母”

道出這麽一句話來,李子誠的神情變得嚴肅而且認真。

“對於我李致遠來說,核心就是賺錢,有了充足的資金,我們才擁有自己的精銳路警,才能將江蘇陸軍化為已經友,才能在這個不亂之亂世立足……”

聽著致遠的講述,穆湘玥的心裏卻浮現出了的另一句話。

“以商養軍、以軍奪權、以權助商”

但這個念頭卻隻一閃而過,便壓在穆湘玥的心底,他寧願意相信眼前的老友,真像他說的那樣,他無意於政治,無意於,但……誰能掌握未來呢?

李子誠已經不再言語了,而是在窗邊望著窗外的連雲,想象著在這片大地上,一棟棟摩天樓聳立起來,在那鐵路線延伸的之處,一家家工廠拔地而起,相比於做為一個政客,這才真正的事業,真正的成就啊

“我要把這建成中國的紐約”

手朝窗外一指,李子誠無不認真的說道。

“不有朝一日紐約將隻會是美國的連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