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在農村村(19 42)

中國新希望農業科技研究院。

在中國,這或許是全中國規模最大的農業科技研究院,這所研究院雖說是由李子誠創建的,但其設立的契機卻是因袁世凱劃給的多達三百餘萬畝蘇北鹽場荒地,在這片荒地的墾殖過程中,六合公司並沒有引進外來移民,而是直接創建墾殖公司,由表麵是農場工人事實上卻是半農半工半兵的“勞動兵團”承擔墾殖。

在最初的兩年的開墾之後,隨著荒地的開墾殆盡以及勞動兵團的對外輸出,這裏也開始發生著變化,最初,這裏是良種繁育基地,三年來,這裏繁育的優質小麥、優質黑小麥以及水稻良種,迅速在江蘇、安徽、山東、河南、河北等地推廣開來,使得民國五年,隨著北五省的小麥增產,直接導致當年中國結束了半個多世紀以來的小麥進口。

但是對於外界而言,這裏最成功的地方,卻是棉花育種,在三年前,這裏培育了陸地長絨棉,這一新式雜交棉種,從根本上一興解決了陸地棉豐產不豐優,海島棉優質不豐產的問題。從而為江蘇、尤其是沿江地區的棉紡業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而在隨後的幾年間,這裏除去培育良種之外,完全變成了江蘇等地棉紡業的原料基地,可以說是中國最大的棉花種植區,不過雖是如此,在去年,這裏卻悄悄的發生著變化,而這種變化,就是新希望農業科技研究所的成立。

或許,這裏曾培育過多種良種,並且在多省內加以推廣,但事實上了解其中內幕的那些農科專家們卻清楚的知道,這裏的良種培育,實際上都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所有的良種都是由總理的提供的,按照他的說法,這是他在國外聘請專家特意培育的良種。而他們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對這些良種加以本土馴化,因此,這個“成績空前”的農業技術大發展,根本就沒有一絲自己的東西。

之所以如此“宣傳”這裏所取得的成就。僅僅隻是出於“宣傳”上的需要,對於自信心不足、自尊心受到欺淩的中國人而言,他們實在是太需要各種各樣的強心針,就像在報紙上,經常可以看到某月某種產品產量超過日本、超過英國一樣,或者,某種產品的技術。遠超過各國居世界領先水平,雖說這是事實,但這一切不過隻是出於宣傳上的需要罷了,隻不過是為了給人一種“強國氣象”而已。

政治,總是在不經意滲透到人們的生活之中,方方麵麵都受到政治上的影響,對於急欲重建“民族自信心”的李子誠而言,他總是長於用各種手段去激發人們的民族自豪感。去幫助國民樹立自信心。

不過,最終,這一切。都必須要回到正軌,隻有真正達到強國的目的,而要達到這一目的,就必須要實現科學技術的本土化。

科學技術的本土化,是指發展中國家接受西方先進技術、並能獨立開展科學研究和自主創新技術的過程。科學技術後發展國家,起初隻能向科技先進國家學習和引進。但是科學技術必須經過本土化改造之後,才能成為植根於本國文化之中的實用技術。

去年以這片規模最大的連片種植土地為基礎和六合公司投資的五百萬元經費,而成立的新希望公司尤其是公司下屬的新希望農業科技研究所,正是為了打實現真正的突破——掌握屬於中國的農業科技。

相比於其它科技,在農業科技之中。本土化改造尤為重要,因為農業生產具有最為明顯的地域性、民族性和曆史延續性。隻有經過本土化改造、與當地農業生產緊密結合的農業科學技術,才能在生產實踐中獲得應用,成為指導農業生產的理論和提升農業生產水平的新技術。

而在這座或許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農業科技研究機構內,得益於數百畝棉田的收益,足以支撐著這裏進行著耗時漫長的農業技術。尤其是良種研究工作。

水稻良種繁育基地。

六月的天,原本應該是豐收在望之際,可此時,在水稻良種繁育基地數千畝的田野邊,一個個基地的工作人,甚至那些仍留於此的勞動兵團的“工兵”們,無不是神情呆滯的看著這片良種基地。

淚水!

淚水不住的從原頌周的臉上滑落,這片繁育基地上的水稻凝聚著他兩年來的心血,兩年前,他開始將安徽當塗的地方水稻品種“帽子頭”單穗加入品種比較試驗,經過兩年的培育,以尋求育成高產的純種水稻,原本,在水稻抽穗時,他還滿懷希望的認為能夠提高產量20%以上,可是現在,一片枯黃的稻田卻無情的提醒著他一個現實——水稻完了!

“這是怎麽回事?”

從摩托車上跳下來,丁穎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這片水稻田。

他和原頌周相同,都曾留學美國學習農業,雖說他同樣進行著育種試驗,但與原頌周一味的育種不同,主持的06稻作試驗場采用日本的選株法進行水稻育種,稻作育種的規模不斷擴大的的同時為探討純係育種成效,他們還進行了純係分離試驗,除此之外,他還進行稻作技術研究。他針對中國水稻秈多粳少,秈稻成熟時易倒伏,采選單穗困難,中國稻田的土質較均勻,重複次數也不像旱作那樣多的情況,創製了“小區移栽法”來彌補洛夫的“純係株行法”育種周期過長等不足,適應了中國水稻栽培的移栽技術特點。

而此時,他同樣被眼前的這一幕驚呆了,過去,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麵,這絕不是成熟的景象,還有很多地方呈著青色,而是……幾乎是本能的,他就下了稻田,然後扒開一株水稻,果然,他看到幾隻讓他頭皮發麻的東西——幾隻小蟲。

“灰飛虱!”

在他道出這三字時,丁穎的臉上全是驚恐之色。作為一名農科專家,他當然清楚灰飛虱對於農作物的危害。

灰飛虱,屬於同翅目飛虱科,主要分布區域。南自海南島,北至黑龍江,東自台灣省和東部沿海各地,西至新疆均有發生,以長江中下遊和華北地區發生較多。由於寄主是各種草坪禾草及水稻、麥類、玉米、稗等禾本科植物,所以對農業危害很大。

但最害怕這種小害蟲的卻是水稻,因為它傳播的病毒。對於水稻來說是致命的。

原頌周點點頭,臉色顯得極為慘淡。

“水稻條紋葉枯病!”

臉上帶著淚,原頌周在道出這句話時,他知道,自己的心血全完了,兩年的心血毀於一旦,即便是今年過了,明年。明年也要重頭開始,原本,他還計劃著。經過今年的繁育之後,明年就可以擴大種植規模,從而對規模產量加以估算,甚至,如果順利的話,明年還有大規模推廣的可能。

可現在呢?

一切全完了!

“已經安排人去取煤油了!”

像是安慰好友一般,原頌周有些歉意的看著丁穎,現在,必須要盡快阻止灰飛虱的擴散,以避免水稻條紋葉枯病在整個繁育基地擴散。

“05基地、還有周圍800米內的。所有的作物,都會加以焚燒,應該可以進行避免病害擴大吧!”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卻看到兩輛汽車駛了過來,不過那卡車上拖著的顯然不是煤油,而是人。穿著白色連體服,戴著風鏡口罩的背著噴泵之類機械的人,他們跳下汽車後,並沒有朝田間噴酒煤油,而是拉開背負的噴泵上的小汽油機,然後提著粗管,沿著田邊走動著。

“他們似乎在吸著什麽東西?”

丁穎有些詫異的看著這些人,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喂,你們是……”

就在原頌周走過準備問個清楚時,領頭的人卻給他一份文件,是所長簽署的一份文件,要求他們全力配合他們的工作。

“你們要幹什麽?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把這些地都燒了,防止……”

“不好意思,原教授,燒隻能治標,而不能治本,我們現在就是要治本!”

來者的臉上堆著笑,他又喊來一個隨他一起來的工作人員,然後在那人背負的吸泵下方取出一個玻璃瓶,用紗布包住封口,原頌周、丁穎等人看到玻璃瓶中滿是亂飛的灰飛虱,顯然他們來這的目的就是這瓶灰飛虱。

“這是?”

“試驗標本,忘記向您說明了,我們是化工公司的,貴公司委托我們,研發一種新式農藥,可以殺死大多數的害蟲的農藥,為了農藥試驗,我們需要采集各種農業害蟲……”

來者解釋著自己的用意,他不過是稍一解釋,兩人也就明白了他們采集灰飛虱的用意了。

“那可就拜托你們了,別的作物或許不怎麽怕灰飛虱,可稻田裏有了它,一準就染上了水稻條紋葉枯病,水稻得了這病,至少減少80%……”

“那是,那是,我們來這就是為了這事,你們培育良種是為了農業,我們研製農藥,也是為了農業,你們是從根本上增產,我們則是輔助,你們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輕奉著兩位農科專家的馬屁,來的人臉上依還推著笑容,而在他們談話時,那些穿著白袍的人不斷的吸滿灰飛虱的玻璃瓶裝進鐵皮箱內,隨後那些鐵皮箱又被小心翼翼的搬上卡車,看他們的樣子,似乎這種工作,他們已經從事了很多次。

“嗬嗬,要是我這兩千畝水稻,能讓你們研製出殺死灰飛虱的農藥,那我這兩年的心血也沒白費啊!”

原頌周笑嗬嗬的說著,可這來的人似乎對和他聊天沒什麽興趣,在簡單的客套幾句之後,他就朝著另一邊走了過去。而在另一邊,已經有幾名試驗員支起了簡單的試驗台,其中一名試驗員則用顯微鏡觀察著什麽,全是一副極為專注的模樣。

“怎麽樣?”

這位唯一沒有穿著白袍的人,一走到那幾名試驗員的身邊,便輕聲詢問了起來。

“嗯,沒錯,現在看都是帶菌的三代種……”

他們的對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當然。也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一個多鍾頭後,那些人又換上噴泵,在田間走動的同時。不住著噴灑著刺鼻的水霧,按他們的解釋這是一種正在試驗中的農藥……

一大清早,王少普便騎著一輛有些破舊的鳳凰牌自行車,不時的按著鈴鐺朝著城外騎去,太陽曬在背上,隻感到一陣熱熱的刺痛,連地上的泥土。似乎都燙得發了燒。

對此,王少普早已經習以為常了,現在的他臉上已經完全不見了去年剛來保定時的那種書生之生,黝黑的膚色,讓人很難相信,他會是保定農務公司的經理,農務公司是保定市去年成立的一家公司,一家旨在推廣良種、農技。承銷小麥,自然也向農民放糧貸的公司,也正因如此。在過去的一年間,王少普幾乎就是這麽騎著自行車跑遍了半個保定府。

相比於對農民放貸,農務公司更為重要的責任是推廣良種,而去年,他所推廣的良種就是被一些人說道著“麥黑心黑”的黑小麥,雖說黑小麥的模樣尤其是打成麵,無論是做麵條還是做饅的看相都不如紅小麥,可貴在高產,可雖是如此“麥黑心黑”的黑小麥,依然不受待見。要不然,他也不至於如此辛苦。

可再辛苦,作為農家子弟,王少普卻知道,這黑小麥的高產,對於老百姓來說意味著什麽。打從清末開始,小麥就成為華北地區首要的商品性糧食作物,小麥的種植麵積不斷增長不說,而且正朝著取代小米、高梁的方向發展著,不出幾年,在糧食作物中,一定會穩居第一位。

但在華北一帶,小麥的畝產量卻遠低於穀子,就像他進行的調查中顯示的那樣,保定一帶小麥平均畝產不過135市斤,而穀子則為230市斤,至於小米則達144市斤、高梁則為143市斤,雖說小麥產量最低,但小麥收種卻遠比小米、高梁省事,至於穀子,也隻有沿河的多水的水田能種,也正因如此,小麥的種植麵積才會迅速擴大。

可公司推廣的這種黑小麥卻和普通小麥不同,各地試驗田的畝產量平均達380斤之多,如果用磷肥、肥田粉之類,畝產更是超過800斤,在江蘇的試驗農場中,甚至有些田塊達到千斤,即便是農家堆肥亦可以達到550斤之多。

若是這種黑小麥在華北加以推廣……中國大地,再無餓殍!使命感,或許正是這種使命感,促使著王少普,騎著自行車到處推廣著他那被人戲說為“麥黑心黑”的黑小麥,同時推廣的還有堆肥技術。

去年,在他的努力下保定府一帶一共種四十多萬畝黑小麥,可保定卻有幾千萬畝地,這點成績算不得什麽,這眼瞅著就到收糧的時節了,作為農務公司經理,他自然要加把勁,在臨收糧的時候,再給那些莊戶人家吃粒定心丸,這黑小麥,公司按價全收!

“王先生,您喝茶,別……別嫌髒……”

方二愣子在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胡須上倒懸著一線一線的,迎風飄動,剛剛用手抹去,隨即又流出了幾線來。

瞧著這累的一頭是汗的王經理,臉上盡是感激涕零的模樣。

“方大爺,瞧您說的,有啥髒的,俺也是村裏頭出去的,”

雖說隨身帶著的水壺裏裝有茶,可王少普知道,如果他不喝這碗現燒的白開水,顯是嫌人家髒,端起碗喝口茶,王少普才聊起正事來。

“您老可下地看了?地裏的收成今年咋樣?”

他低聲地問了這麽一句,方二愣子瞧著門框邊正納著鞋的媳婦,雖說想著收成時,臉上一樂,可半晌還是很遲疑地問道著:

“王,王先生,收成不錯,不錯,一畝地,估摸著能打三四百斤哩,就是孬田,估摸著也能打兩三百斤,俺家自己的九畝地,加上租三孫子家的二十畝地,估摸著,今年一年,頂往年三四年的收成,就是交了四成租,收成也頂過去兩三年的收成……”

提著今年的收成,方二愣的臉上樂開了花,可那樂中卻帶著憂。

“王,王先生,這,您,您現在來,莫,莫非是……?”

雖說眼睜眼的就要收糧食了,可,可去年那麥種是賒的,就是從農務公司賒的,現在這不趕著堆把的時節,王先生上了門,莫,莫不是來催錢的吧。

“王先生,您,您放心,俺保準不拖公司一分錢,隻要一賣掉糧食,就還錢,要不……”

說話的時候,方二愣又掉頭望著天,將手中的一根旱煙管,不住地在破磚上磕動。

“瞧您說的,合同上寫的清楚,收糧後,售糧還欠,這糧沒收那,那還催欠的道理,方大爺,我今個來,是有一件事和您商量一下,就是,這田裏的麥子,收了以後,全由公司包銷……”

隻聽這一句話,方二愣子,那張如樹皮般滿是皺紋的臉上,這會頓時沒了一線血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