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以拳迎夏
戰場總是以其瞬息萬變的戰機變化而讓人對其敬畏。滑鐵盧戰役時,因為拿破侖浪費了爭奪戰略主動權最關鍵的7個多小時,最終導致了法蘭西帝國的覆滅。
戰機稍縱即逝,在瞬間萬變的戰場上,對於戰機的把握,往往意味著著一場戰役的勝利或者失敗。
看了韓武發來的這封請戰的電報,蔡鍔立即意識到他和徐樹錚原本製造的計劃無法實施。原本按照他們的的計劃,無論是佯攻也好,助攻也罷,遠征軍都會像模像樣的打上一仗,不論結果如何,總要打一仗,然後再用一些借口,把今年的戰事結束掉,隨後用半年的時間,在法國完成遠征軍的整合,至少完成遠征軍軍級部隊和軍團的組建,以備明年春季作戰。
但是現在情況已不允許了!
準確的來說,德軍第17軍的倉促撤防,使得德軍前沿出現一係列的缺口和防禦間隙,而這正是遠征軍一直以來,所苦苦期待的戰機。
從1914年8月4日德國第一集團軍和第二集團軍進入比利時到1914年11月第一次伊普雷戰役結束,連續幾個月的激烈戰鬥讓交戰雙方疲憊不堪。馬恩河戰役結束後,西線戰場就形成了膠著對峙的局麵。在你來我往的攻防中,雙方都尤其加強了防禦。交戰雙方紛紛深挖塹壕,加強掩體,設置帶刺的鐵絲網,以構築固定陣地。
最初雙方的塹壕就是草草挖出來的壕溝,但是隨著戰爭的發展,指揮人員和後勤力量也深入到塹壕裏,進行指揮和補給。因此,塹壕被不斷地加深加寬,防禦體係變得越來越發達。到第一次伊普雷戰役結束時,從瑞士邊界一直延伸到大海的六百多公裏長的戰線上,橫亙著一條布滿塹壕、隧道、掩蔽所和鐵絲網的堅固防禦線。
塹壕網的出現使得作戰越來越有利於防守方。陣地之間荒涼的無人地帶,被無數黑洞洞的槍口虎視眈眈地瞄準著,攻擊部隊隻要出現在無人區,對方戰壕內的敵人就能清楚地看見。那些埋伏在防禦工事後麵的機槍手就像狂風掃落葉一樣,將進攻士兵的生命輕易地奪走。因此,夜晚成了工作時間,白天則被用於休息和恢複體力。
而英軍在1號進攻時的六萬餘人的傷亡,更是再清楚不過的提醒著人們一個事實——塹壕和機槍徹底阻止了步兵的衝鋒。
對於遠征軍而言,從派出直到現在,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成為列強手中的炮灰。也正因如此,徐樹錚方才會千方百計的利用法軍將領的一些微妙心態,避免聯軍拿著遠征軍當炮灰用,可是……拖,能拖到幾時?
而且在另一方麵,國家渴望著遠征軍能夠揚威異域,不僅僅隻是一場小規模的戰役,而是在一場戰役中發揮出決定性的作用。通過讓整個世界為之側目的軍事行動,獲得某種程度上的認可,從而為國家爭取戰後地位鋪平道路。
換句話話而言。不論是否願意成為炮灰,最終,遠征軍都需要用自我犧牲為國家的未來鋪平道路,現在,在法國有十四個師、近三十萬遠征軍,按照最壞的打算,最遲明年春天,遠征軍就會發起一次戰役,即便是用人肉去堆,也要堆出一個讓世人側目的勝利來。
而現在。從剛剛收到的這封電報中來看,一個前所未有的機會擺到了遠征軍的麵前,如果能夠抓住這個機會的話,也許……血可以流的更少一些。
是抓住,還是……
答案已很明確……蔡鍔清楚地意識到:決定遠征軍未來的時刻就要來到了……
早飯後,天已大亮。可是掛著厚厚窗簾的作戰會室內裏依然黑黝黝的。蔡鍔正就著電燈查看聯軍根據情報和航拍照片繪製的德軍防禦地圖,作戰處長丁子茂走來,他交給蔡鍔一份電報:
“長官,前指又發來一份電報。”
蔡鍔接過電報一看,韓武在電報中要求遠征軍司令部把偵察機派出去,以確定敵縱深的敵情分配,看來韓武……和他想到一塊去了!
放下手中的電報,蔡鍔抬頭看著丁子茂,這個江蘇陸軍參謀部出來的作戰處長說道。
“噢,立即請徐參謀長過來,要快!”
幾分鍾後,徐樹錚來到了這間作戰室中,待他來到作戰室後,蔡鍔就立即把情況和電報和他勾通了一下,隨後看著他說道。
“怎麽樣?又錚,你覺得這個機會如何?”
“機會,是個好機會!”
機會,有比現在這個機會更好的機會嗎?這次是第一次,在歐戰爆發兩年之後,聯軍第一次有機會將從塹壕戰的泥沼中解脫出來。趴在地圖上,徐樹錚隻手拿著鉛筆,隨後在地圖上劃了一條線,似乎是在腦海中勾勒著戰役的規劃部署,慢慢的他的神情變得越發的凝重。
“如果能抓住這個機會的話,咱們就能用咱們熟悉的方式進行一場戰鬥,而不是成天窩在塹壕裏,在那裏拚消耗!結果拚來拚去,咱們除了防禦,什麽都沒有學會!”
學習,這次來歐洲打仗,他們就是抱著學習的念頭來的,可是除了挖戰壕,直到現在,他們又學會了什麽?當真打起塹壕戰來,遠征軍甚至還不如英法軍打得得心應手,對於中國遠征軍而言,他們有自己的習慣,有自己的戰鬥方式。
“三個師,估計在十號之前,咱們能投送過去的隻有三個師!今天能投入一個師過去,可能都有些困難。”
現在最佳的突破口被法國人發現了,而且法國人正在錯失機會,雖說在還有一些防禦間隙,可那些間隙太過狹窄,並不適合兵團突擊。
“如果分點突擊呢?長官!”
這時丁子茂倒是在旁邊突然插了一句話。
“哦,把你的看法說來聽聽!”
雖說對自己的話被人打斷了心下多少覺得有些不快,但知道這件事關係甚大的徐樹錚還是抬頭看著丁子茂問道。
麵對這兩位將軍的視線,丁子茂點了點頭,表情有些局促。他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他能夠出任作戰處長,實際上是勢力博弈的結果,表麵上看似鐵板一塊的遠征軍,從組建直到現在。都存在著種種勢力博弈,而其中很多軍官的職務往往都是勢力博弈的結果,他是、徐樹錚也是、就連蔡鍔亦是如此,盡管作為作戰處長,和兩人早就非常熟悉,但是丁子茂對某一個問題的看法還是第一次,並且他深知此事關係重大。因此神情不免緊張,甚至開口講話時嗓音微微顫抖著。
“我覺得,我們不應該隻把目光局限在某一個防禦間隙,遠征軍從組建至今,都從未進行過大兵團作戰的配合,相比於軍團級會戰,我們更善長的是師團級作戰,而現在。我們的正麵之敵,應該是德軍一線的8個遭受重創的師,他們正在倉促撤離戰區。再考慮到德軍的換防部隊可能在3-5個師左右,這應該是第二集團軍手中最後的預備隊,如果我們將索姆河一帶的德軍前沿視為整體的話,那麽就是一個不可攻克的防禦堡壘,而現在,在這、在這……”
丁子茂接連在地圖上劃下了多個圖點,那些圖點無一例外的都是偵察部隊發現的從數百米到公裏寬的防禦間隙。
“總之,德軍的整體塹壕防禦體係已經因17軍的蒼促撤退被局部瓦解,這意味著,原本的長蛇被切成了數截。當然,如果我們像法軍一樣,錯過戰機,這長蛇會迅速長成,可假如我們要是從這幾個點,調動三至六個師猛的一下插過去……”
在說話時。他拿著雙手比劃著互相交插著。
“這樣,第二集團軍的預備隊就會被分割成多個互不聯係的據點,而考慮到德軍第十七軍業已遭受重創,否則德軍統帥部不會冒著防線崩潰的局麵命令後撤防,而其亦不會如此倉促的撤離,所以,至少在德軍統帥部調動新的預備隊之前,第十七軍根本不可能對我們形成有效的防禦,因此,在對其預備隊實施分割的同時,我們可以調動六至八個師果斷的朝德軍第三陣地突破,並形成迂回包圍的態度,以一計漂亮的左勾拳結束這場戰役……”
在丁子茂提出他的看法時,無論是蔡鍔還是徐樹錚都驚訝了,從丁子茂的計劃中,他們看到的是一場規模空前的賭博,和韓武提出的趁機推進十幾公裏不同的是,丁子茂是想在索姆河打一場“色當式”的戰役!
對於遠征軍來說,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場賭博,一但展開這個計劃的話,那麽意味著在未來的一個月內,遠征軍不僅需要投入現在的十四個師,就連正在海上的三個師亦將作為預備隊,這是一場豪賭,而更為重要的是這場豪賭還有其它很多不確定因素,如果……
“咱們可沒有大兵團作戰的經驗!”
又點起一支煙,吐出這句話後,蔡鍔注視著丁子茂,這位甚至連振武學堂都未讀完的家夥。
“沒有大兵團作戰的經驗,是不假,可,不打,永遠都不會有……”
丁子茂急促地說著,不由自主地抬手抹了一下額頭上沁出的汗。
“當初我們在膠澳和日本人打仗的時候,甚至連師級演習都沒進行過……”
“那是防禦……”
徐樹錚有些不耐煩隨口說了一句。
“一開始是進攻,協調好各個師的步驟,打到最後,肯定還是會打成防禦!”
丁子茂急聲一辯,心想大意不得。他不知徐樹錚這句問話是不是對他的闡述有所反感,他必須解釋清楚。
“……是這樣,應該知已知彼,德國人,有德國人的長處,英法有英法的長處,可咱們有咱們的長處,咱們要是按照他們的方式去打仗,打起來,也就是束手束腳的,與其這樣,不如索性徹底放開了,這場戰役的目的是什麽?為什麽又提前了一個月,是為了緩解凡爾登的壓力,無論如何。隻要咱們打出這一套組合拳下來,德國統帥部,就得按照咱們的方式和咱們打……比如,打到現在。德國還沒有調動凡爾登戰場的主力,是因為他們不覺得,聯軍在這裏打的這場戰役規模對其有什麽危害,至少現在,他們還沒有意識到,所以,咱們所要麵對的就是第二集團軍。而第十七軍又遭受了重創,即便是其投入了預備隊,英法兩軍又可以牽製一部分,所以,咱們所需要直接麵對的德軍實際上相對有限,……現在,咱們手中有十四個師的生力軍,都沒有投入使用。如果我們用三個師對這一帶德軍實施分割,然後再把主力投送到德軍縱深,那麽就切斷了德軍第二集團軍的退路。同時也切斷的運輸補給線,這樣,索姆河一帶的德軍所麵對的就是腹背受敵……等到這個時候,咱們再把最後的,也就是現在剛到地中海的第四批部隊派過去,到時候差不多也就打成防禦戰了……”
一邊聽著丁子茂的匯報,蔡鍔一邊認真看著地圖,後來又陷入思索,甚至當丁子茂講完了他都沒有立即察覺。
“又錚,你怎麽看?”
蔡鍔問道。可是他的眼睛並沒有離開地圖。
不可否認,盡管丁子茂的建議中充滿了各種風險,而其中最大的風險可能性是遠征軍徹底打殘,可……**實在太大!
全殲德軍第二集團軍!
“要是真這麽打的話,風險太大,而且……”
考慮了一下。徐樹錚又說道。
“不過,如果實施的話,那怕就是成功一半,都有可能影響整個戰局,我不是說這場戰役,而是整個戰爭。”
影響整場戰爭,這意味著什麽呢?無論遠征軍能否取得戰役目標,一但戰役打響,隨著遠征軍的不斷投入,和戰局的顯現,遠征軍和中國都必將贏得一點——列強的完全尊重,這意味著遠征軍從由就有可能作為一個獨立的群體,而不再是法軍的小跟班。
“我看,相比較而言,有時候,……”
思考良久,蔡鍔開口說道:
“完全達成目標的可能性不大。”
“對對,完全達成目標,不太可能……”
丁子茂跟著說道。
“可,隻要達成一半,也就足夠了?”
看了丁子茂一眼,蔡鍔反問道。
“為了一半的目標的……這是要拿幾十萬兄弟的命去賭啊!”
“這個……”
一時間,丁子茂語塞了,他的臉頰微微發紅了,好半晌,他才開口說道。
“我……我……兄弟們……”
他想說,從國家派遠征軍出征那天起,實際上遠征軍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縱使千般不願,最終他們都必須要麵對一個現實——犧牲,隻有通過遠征軍的犧牲,國家才能贏得列強的尊重,亦隻有犧牲,才能實現國家地位的改變,可是,這樣的話,他卻說不出來,又有誰能說出來呢?盡管眾所周知,這是事實……
“至少,這樣死,總勝過像英國人一樣,被人當成靶子打吧!”
徐樹錚倒是主動為丁子茂解起了圍,他深知一但遠征軍實施這場戰役,無論英法聯軍在索姆河取得了什麽樣的成就,都無法掩蓋遠征軍的光彩,到那時,遠征軍會成為整個協約國世界的英雄,進而……
點點頭,蔡鍔倒是沒有否認。
在作戰室內踱著步,思考良久,蔡鍔看著徐樹錚說道。
“我看這件事馬虎不得,應該立即向國內通報一下,讓國內作決定……”
這時,即便是作為遠征軍司令官,他也沒有決心下達作出這個決定了,畢竟,是否進行這場戰役,直接關係到遠征軍未來,甚至國家的命運。
“你看除了給陸軍部電報外,是否給總統府和國務院各發一份電報?”
“嗯,”
對此,徐樹錚同樣也沒有反對,盡管戰場之機稍縱即逝,可有些時候,大膽如他,也需要慎重一些。
“還要電告遠征軍各部隊,要在今天傍晚之前做好一切準備工作,不可事到臨頭來不及喲!”
這個建議是再正常不過的建議,現在可以隨時投入使用的遠征軍部隊,一共隻有九個師,除去三個已經到達前線的話和兩個被打亂編製的在凡爾登作戰的師之外,剩下的三個師,還在法國中部。
“最重要的是,要和法國那邊勾通一下,如果法國人不同意的話,咱們擅自打響這麽大的戰役,法國人那邊到時候恐怕不好交待……”
“我看形勢不容樂觀,”
揮了一下手,蔡鍔的臉上略帶著些許嘲諷:
“要知道霞飛,可是連咱們當炮灰,都不怎麽能看得上眼啊?”
連炮灰都看不上眼!
這恐怕就是身為弱國的無奈了,即便是想犧牲,也還要看別人的臉色行事,
此時,朝陽正冉冉升著,草坪上一片金黃。沒有風,空氣顯得燥熱。蔡鍔似有意似又無意地說道:
“今年是咱們到歐洲後的第一個夏天,這個夏天好熱喲……”
轉身用他炯炯的目光看著蔡鍔,徐樹錚他知道蔡鍔這句話含意,也理解他肩上的重負,但他還是說:
“要熱大家都熱嘛……”
“是嘛,那裏也不會太驚快的,大家一齊熱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