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舌,這幾天你都不要去慈雲山了!”
清晨的日光落下第一縷時,林巧兒如期而至,她如往常一般推開房門,帶著一股淡淡的馨香,走入雀舌的房間。
她一邊替他收拾著房間,一邊叮囑著。
她的聲音清脆,如沐浴在春風裏的風鈴一般。
雀舌翻了個身,抱著枕頭繼續睡。
林巧兒也不去看他,從懷裏拿了一件幹淨的衣服放在他的床邊,繼續說道:“聽鎮子裏的人說,山裏麵生了一頭凶獸,最強壯的張麻哥昨天打獵的時候看到的,我還聽說,他還受了傷呢!”。說完,她也不管對方聽沒聽見,便已轉過了身,徑直走到桌案上,拿起托盤上的紫砂壺,看了看。裏麵還剩一些蜂蜜茶,不過此時已經冷了,她於是又拿出了另一個茶壺換上,接著叮囑道:“壺裏的茶,我已經給你換上了,是熱的,你一會起床的時候記得小口喝,別燙著了!另外,你的衣服髒了,我拿去洗,新衣服就放在你的枕頭邊上,趕緊起床,吃早飯啦!”。
說完這些,她便隨手撣了撣灰塵,轉身走了出去。門外,隨即響起兩道腳步聲,逐漸遠去。
周圍也隨即安靜了下來。
此時,木**,雀舌長吹了口氣,伸了個懶腰翻身坐了起來,有些意興闌珊的揉了揉額頭,這才睜開了眼睛。
少年十五歲,體型修長,五官精致,生的頗為俊俏。頸下掛著一塊吊墜,那吊墜形似一直黑色的小貓,很是普通。
他自來時便一直帶著,雖是普通,大概已是他尋找自己身世的唯一線索了。
雀舌伸手將床邊疊的整齊的衣服拿了起來,隨意的披在身上便走到了桌邊,倒了一杯茶。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這習慣也是被林巧兒養出來的。即每天早上喝一杯熱的蜂蜜茶。
那茶是新泡好的一壺,蜂蜜的香味混合著新茶的清香,令整個屋子都籠著著一股淡淡的花香,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像是一股清泉自鼻尖流入全身,洗滌靈魂。
雀舌嘿嘿笑了兩聲,便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
“嘰嘰......”。
“哈哈,早上好啊,小湯圓!”。
一隻麻雀從天窗飛了進來,徑直落在雀舌的肩上。雀舌一笑,很是寵溺的與它打了個招呼。
小麻雀跟他很是熟絡,竟在他的耳邊不停的嘰嘰喳喳的叫著。好像,它說的這些鳥語,對方真的能聽懂似的。
“哈哈......哈哈......你又被小青欺負了?”。雀舌忽地哈哈笑個不停,然後屈指彈了一下小湯圓的額頭,很感興趣的回應著。
“嘰嘰......”.這小麻雀叫了一陣,然後竟很是人性化的手舞足蹈了起來,隨後,似說到了什麽令它氣憤的事,竟跳起腳來,仿佛下一秒,它頭上的毛就燒著了一樣。
“哎,好吧,人生果然是好艱難啊!”。雀舌聽它叫完,便深感同情的歎了口氣。
說來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可不論他接受還會不接受,這就是不爭的事實。
他聽得懂鳥語,更確切的說他不止聽得懂鳥語,即便是一朵花,一棵樹,甚至是一塊板磚,他也能旁若無人的與他們聊上半個時辰。
他能聽得懂萬靈之聲,萬靈也能聽得懂他的話。這似乎是他與生俱來的天賦,也是他不敢對人言的秘密。
他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也許是人,也許是妖,至於神,應該是不可能的。
在雀舌的記憶裏,他現在所在的是一個叫做天南鎮的地方。
鎮子裏僅住了兩百戶人家,與其說是鎮子倒不如說是村子,隻是這裏的人這樣叫了許多年,一代代傳下,原本的南山村,也就成了南山鎮。鎮子外有一條河,名叫銜尾河,一到春天,總能看到一派“桃花流水鱖魚肥”的景象。
鎮子裏每家每戶都有幾畝良田,瓜果蔬菜四季不缺,雞鴨魚肉應有盡有。住在這裏的人,可謂是吃著不盡,完全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隻是活動空間,僅在慈雲山覆蓋下的百裏範圍。
原因是,南山鎮處於慈雲山腹地,而慈雲山太高,範圍太廣,裏麵的人難出去,外麵的人也難進來。久而久之,這裏也就成了,與世隔絕的桃源之地了。
他是五年前來到這裏的,對與他這十五年的人生,他也隻記得在天南鎮的五年,至於以前的,他已統統忘記了,甚至是他的年紀也是林巧兒根據自己的樣子比對著定下來的。至於,他是怎麽來到這裏的,他更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了。聽林巧兒說,自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對此,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初時,他還追問一些細節,質疑一些,然後與她爭辯一番,不過,時間久了,他也就無所謂了。
自己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也許沒那麽重要的。他這一生,有鎮子,有家,有巧兒,還有鳥語花香,想來也不算活的冤枉了。
大概,他之所以會來到這裏,也正是因為他這怪異的能力吧?
這麽想著,他便開始享受這份安逸了,每天和巧兒聊天,和鎮子裏的人聊天,和慈雲山下的“梧桐爺爺”聊天,和慈雲山裏所有的東西說話。
安逸中,他便與世界成了好朋友。
旭日初生,雀舌身著青袍,笑容淡淡的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今天,大概又是安逸的一天了。
當當當......
門外忽地一串鑼聲響起,隨後更是一陣敲鑼打鼓。記憶裏,隻有鎮子裏的獵妖隊出動的時候,才會有這麽大的陣仗。隨後,果然便聽外麵口號聲喊了起來。
“威龍天南,誅邪不難!”。
“龍辰相公,無邪不攻!”。
雀舌聽了,不禁笑了笑。
所謂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天南鎮雖然不大,但鎮子裏的護衛隊、執法隊以及獵妖隊都是一應俱全。
不過鎮子裏的人多樸實,住在這裏的也不愁吃喝,而且從鎮頭到鎮尾也不過區區兩百戶,鎮子裏的家家戶戶都是世親,因此基本不會出現雞鳴狗盜、違反亂紀的事情。所以,這護衛隊和執法隊雖然有,但很少出動。
據說,天南鎮已經兩百多年都沒有出現過對簿公堂的事情了,鎮頭那個縣衙的牌匾都被熬爛了。
至於獵妖隊,目前,是鎮子裏最吃香的部門了。
鎮子裏的人雖不缺吃穿,但總不能整日都吃一些清淡的食物吧,免不了會有上山打獵,下水捉魚的事情。
這就需要獵妖隊出麵解決了事情。
如今獵妖隊的頭頭是一個叫龍辰相公的人,雀舌幾年前見過,當時他還上門向林巧兒提過親,隻是被莫修邪趕了出去,這事後來也就沒有下文了。
龍辰相公這人,沒什麽大毛病,就是他爹一樣,喜歡排場。不管幹點什麽,總是要整的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深怕別人不知道他為人做貢獻了一樣。
這也成為了他常被人拿來笑的原因。但是,林巧兒說的對,他這個人雖有些好大喜功,可心還是善的,也確實有些本事,不然他也不統領整個獵妖隊的。
“難道慈雲山真有凶獸?”。雀舌摸了摸下把,驚疑出聲。
想著,他便走出府外,此時林巧兒和莫修邪兩人也已經走了出來。
一看到莫修邪,雀舌心裏不禁哼哼了兩聲。
他這個人總讓人有些不舒服的。
莫修邪和他一樣都是外來人,雀舌是五年前來的天南鎮,他是四年前來的,後來不知怎麽的,他就成了林巧兒的貼身保鏢了。
從雀舌見到這人開始,他就始終一襲黑袍,沉默寡言的站在林巧兒身邊,像是一隻趕不走的幽靈一般。更讓雀不舒服的是這人的左手。
他的左手是用一條漆黑的皮筒子套著,邊緣處縫了一道複雜的針線,與他整個人形成了一道莫名的道印,似封印了什麽一般。讓他看起來,神秘而邪魅。
“看來真的出事了!”。林巧兒秀眉皺起,目光幽幽的看著遠處漆黑靜默的慈雲山。
那山高聳入雲,像是一隻蟄伏在此的洪荒巨獸一般,非人力所能撼動。
“龍威天南,誅邪不難.....”。
龍威天南,誅邪不難.......
聲浪隨著人潮逐漸遠去,漸漸的隻能聽到一陣陣細微的鑼鼓聲,由遠及近的傳來,喧鬧著整個天南鎮。
“嘰嘰.....”.
忽地一隻小麻雀飛了過來,在半空中嘰嘰喳喳的叫了兩聲,讓人不禁更是心煩。
雀舌目光定定的看著那隻麻雀急速飛過,令他本來一副看熱鬧的閑適模樣,頓時一怔,緊接著又恢複如常了。
隨後,林巧兒便給雀舌和莫修邪兩人下了死命令,今日絕不能去慈雲山。
莫修邪自來聽林巧兒的話,始終如貼身護衛一般,她走到哪裏,他便跟到哪裏,因此她不去慈雲山,那他就絕對不會去.
“你不去,我便不會去!“。他如是說道。
雀舌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然後轉身走回了去。
可誰也沒有想到,他不知什麽時候,竟是在後院的牆角開了個洞,從洞裏鑽了出去,跟著麻雀小湯圓一起直往慈雲山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