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耀光之下,恍如白晝。

林間小叢,夜欲靜而風不止。

啪——啪——依稀之間,幾聲哀嚎從遠方傳了過來。

帶著三絲淒慘,兩息絕望。

寂靜黑夜,一抹亮光。

一簇紅篝火,在這寂靜的夜中,悄然綻放,帶著光明。

刺眼的光火鋪灑掉落在旁邊的零星樹葉上,泛起火紅的光芒,清風捎過,徐徐的火花星子,在空中四溢飄散,又聚起幻作翩翩火蝶,而後化為星芒消散。

清晰,迷離,撲朔。

帶走這冷夜裏的一絲寒氣,卻留下了點點溫暖。

吱……

噶……

樹林蔭處,葉子攢動,帶起一絲清風,其中走出了一名氣宇軒昂的冷峻男子,正是方才青龍神軍中的千騎長。

“青龍右使,他們才剛醒,便一副膽魄俱裂的樣子,問什麽招什麽!”

“他們這些人,喬裝打扮成我青龍神軍之人,為的是方便殺人取血,練就血煞大法,他們的上司名為月明道者,乃是望月堂之人!”

千騎長目露敬佩之色,在青龍右使的暴力摧殘之下,三人的心中早已沒了起初的硬氣,兢兢顫顫的模樣,簡直就嚇傻了,這一醒來,眼眸裏全是森然恐懼。

一問什麽都招了。

月明道者!

望月堂?

篝火旁溫潤之下,帶著幾絲血痕的青蘊盔甲,與光火的映襯在一起,泛起絲絲寒光,身為青龍右使的陳廣,眼眸之中並未出現絲毫的悅色,依舊如初那般閃耀著森然的寒芒。

殺意四射。

便是時隔數個時辰,他內心的怒火依舊難以平複。

手指不由緊握在了一起,發出哢哢的作響聲。

凝望著麵前的火焰,陳廣臉色煞人,讓人生畏。

便是作為千騎長,亦是心中生駭。

果然,青龍神軍中能上位的,都不是脾氣好。

青龍左使亦如此,青龍右使亦是如此。

辛虧此事並為傳到主神耳中,不然這八荒豈不掀起一番血雨腥風,浮屍不知何幾……

陳廣眼中,似有青龍繚繞,暴虐無道……

不管你望月堂是何方神聖。

青龍神軍,都不是你能玷汙得了的。

望月堂。

月明道者,你的頭顱可曾安穩……

……冷風襲來。

山峰明月,遙遙相望。

俯身看向下方的景致。

山水河畔,縱覽全局,如握掌股,似那執棋之人。

社稷作盤,天下為子,大勢當輔。

順其自然。

可這躁動的內心深處,卻是頻頻生出更多的無可奈何。

“殿下,最近有什麽心事嗎?”

關懷輕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軟的讓人舒暢。

隨風響起,暖化著李天召那顆久久未曾平靜的心。

芊芊素手,在月光的揮灑下,泛著潔白的乳潤。

雪白的狐裘錦袍被披在了崖上的少年身上。

溫暖備至。

“你怎麽來了?”

“千金擔憂殿下安危,入不能眠,索性就來此地看看。”

“沒想到殿下真的在。”

“殿下還在為……

為皇後難過嗎?”

李天召看著下方漆黑一片的深淵,眉頭微抬。

拿著狐裘暖衣,這妮子恐怖是找了很多地方。

心念至此,愁緒的心,變得格外開朗、幸福。

扭頭而過,想要說些什麽。

卻是情不自禁的被麵前的景致給所深深的吸引住了。

給殿下披上外衣,錢千金很自然的坐在了殿下的旁邊。

扭頭之際,便是甜甜一笑。

四目相對,鼻息相接,莫名的情愫在這一指之間悄然的滋生著,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無聲無息間悄然綻放。

麵前的女子,打扮上一如既往的端莊大方,眼眸裏似有星河閃耀,迷人心竅,散著無盡的魅力,驚心動魄。

那一絲微笑,真摯浪漫,更覺善解人意,看一眼便如同整個世界一般,惹人升起滿心的歡喜。

空氣中。

彌漫著淡淡的迷人芳香,沁人心脾,讓李天召一時間有些沉醉其中,心中的愁絲更是如同剝絲抽繭一般,緩緩散去。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迷醉,上癮了一般。

“殿下?”

注意到殿下的目光一直盯著自己,未有絲毫流轉,錢千金麵色坨紅,羞澀難忍,不知所措,心中如同倒了蜜罐,甜到心坎兒。

古雲有語,女為悅己者容。

女子精心打扮,為的不就是讓自己心儀的男子歡喜嗎?

微風拂麵,帶起女子的幾絲秀發,白皙的麵容更顯幾分清秀,白玉無暇,細長的睫毛,靈動的明眸,仿佛一汪秋水,宛若畫卷中走出來的仙女一般。

讓人不經怦然心動。

“殿下!

你怎麽又不說話……”錢千金的話音逐漸變低,臉色越發的緋紅無措。

紅撲撲的臉蛋,好似一顆熟透了的紅蘋果,讓人想要嚐嚐她的滋味甘甜。

驚!

李天召起身,從方才的失態中恢複了過來。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此等佳人在旁,心慌意亂。

捏著女子的芊芊玉手,朝著前方不遠處的石亭走去。

錢千金不知為何,被抓著的小手暖暖的。

心裏也癢癢的,踏著小碎步跟在殿下後麵。

如同聽丈夫話的小巧媳婦一樣。

看著有些冰涼的石椅,李天召手掌輕拂而過。

帶起一絲灰塵,拂去三升寒冷。

拉著千金朝著凳子上坐去。

錢千金見狀,乖巧的坐在李天召的旁邊。

可心裏卻是一直砰砰跳個不停,如同胸口中有一隻躁動的小鹿一般,難以平複下去。

“可以跟你講一個故事嗎?”

嗅著這清淡的芳香,李天召緩緩說道。

長時間的壓抑,讓他終於忍不住,想要將心底那個隱藏了不知多少年的秘密,傾訴給別人聽。

“可以呀,在千金這裏,殿下想講什麽都可以的,千金都會認真聽著的……”如同吐露心扉一般,錢千金白皙的臉紅的有些醉人。

羞澀難忍,可傾訴更難忍。

握著千金的手,觸手微涼,卻是如入無骨,滑嫩之至,讓李天召心中**起絲絲波瀾。

殿下的聲音也在這時開始幽幽響起:“在距離這裏千裏之外的地方,有著一個曆史悠久的皇朝,在那個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有著一個六歲的孩提。”

“小孩自幼身份尊崇,衣食無憂,前程似錦,所展露的聰明才智,更是令無數的朝臣驚為天人,甚至諫書欲立這名小孩為皇朝未來的太子……”錢千金麵容清秀,睫毛微挑。

立太子,乃國之根本。

這小孩究竟多天賦異稟,才能讓朝臣不惜諫書,立太子。

這故事的孩童,難道就是殿下他自己?

錢千金安靜的傾聽著,將心中的疑惑埋在了心裏。

並未出口詢問。

“在父母嗬護,朝臣擁戴歡喜,萬眾矚目的情況下,原本那小孩隻要照著這個軌跡走下去,成為一代明君本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人之幸事,十之八九多為不幸。”

說道這,李天召的眼眸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在孩童稚嫩的心中,他的父皇是天下間最偉大的人,是一代明君,是百姓心中的聖人。”

“而且事實也卻是如此,他的父皇盡心竭力,勞心勞力,頭頂上不知少了多少烏絲,為的就是能讓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生活。”

“可一個人的力量,縱使再強,百年來腐朽的根基,很難撼動,隻能親眼看著它慢慢腐朽,直至消亡。”

“在小孩展露出天資的那個時候,皇朝的情況其實已經處於了一個不容樂觀,甚至是危機存亡的狀態。”

聽到這裏,錢千金心中一緊,含情之間充滿了疼惜。

如故事的小孩一般,前路看似一馬平川,實則卻是萬丈深淵,而這一切都必須讓那個小孩來承受。

那個小孩就是殿下嗎?

殿下年幼之時,便要承受這樣的壓力嗎?

可大周皇朝……

“天上大事,並非什麽事情都是命中注定。”

“看著母後日漸消瘦,父皇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孩童心生憂慮,憑著自己的身份,查遍了所有的古籍,最終知道了一個秘密,關於皇朝的秘密。”

“千古不傳的秘密。”

“待皇朝瓦解之日,可在皇宮墓陵之中找到答案。”

“拯救皇朝的答案……”“可在秘傳之中記載著……

進皇宮墓陵者,從未有人活著出來過,其中究竟有何艱難險阻,沒有人知道,因為秘傳中沒有記載。”

“興奮的孩童抱著一絲衝勁兒與父皇一起來到了皇宮墓陵,想要幫到他的父皇母後,可孩童總歸年紀稚嫩,麵對這漆黑如墨,深不見底的皇宮墓陵,他膽怯了,害怕了。”

注視著殿下臉上恐懼的眼眸,錢千金的手牢牢的握住了殿下。

給他一點盡可能的溫暖。

“在孩童害怕的時候,他的父皇也看出了他的膽怯。”

“父皇待他極好,若非無可奈何,又怎會讓自己孩子以身試險,就在父皇即將帶著孩童走的時候。”

“孩童鼓足了勇氣,飛似的朝著皇宮墓陵跑了進去。”

“隻因為……

隻因為他想為父皇以及母後奉獻出自己的一絲綿薄之力,讓父皇母後能心安……”說到這裏,李天召的眼中似有淚水在打轉。

悸動著旁邊女子的心尖……

“無盡的深淵之中,充斥著很多可怕的東西,孩童感覺周圍一直存在著遊魂鬼叫,抱著頭拚命狂奔,甚至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裏。”

“孩童跌跌撞撞的絆倒在了青石上,一束光芒照耀在前方的玄棺上,泛著點點星光,神秘,多彩,讓人不經產生了遐想,想要親近。”

“當他踏入玄棺的那一刻起,他的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你知道嗎?

自幼學識聰慧,將來被人定為明君的皇子,一夜之間竟然變成了一個白癡。”

“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癡呆成狀的傻子。”

“你知道嗎?

我就是那個傻子!”

滴——李天召雙眼通紅,淚水早已浸濕了他眼眶。

喉嚨哽咽,鼻子酸楚的不行。

一行清淚緩緩流下,淚水滴在了衣襟上。

想要盡可能的成熟穩重一點,可他控製不了。

一想到那段日子,他的心便一紮一紮的疼。

莫名的酸楚,滿臉的委屈,這種苦楚隻有他才懂。

長呼著濁氣,想要盡可能的平複此時已經崩潰的心情。

嗚……

嗚……

情到深處,感同身受。

錢千金將殿下撫在了自己胸口裏,輕聲哭了起來。

感受著這突如其來的溫暖,李天召並未反抗。

而是繼續訴說著。

“當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一切的一切變得玄妙不已,孩童意外的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與之前不同的另外一個世界,他的記憶,所有的一切不知為何全被封印了起來……”“孩童變成了嬰兒,開始茁壯成長,在那個世界,他開始了新的生活,他有父母,有朋友,甚至是喜歡的人。”

“就這樣,他一直生活了二十三年,以著另一重身份,生活了二十三年。”

“他原以為他本就是那個世界的人!”

“待他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以為一切是因為偶然,是因為好運,是因為……”李天召的聲音很輕,輕到如同在自言自語。

躺在她的懷中,讓李天召脆弱的靈魂,得到了一絲慰藉……

“可一切的一切,自始至終根本就不是那樣的。”

“他本就是這個皇朝的三皇子,隻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又莫名其妙的去到了另一個世界,以著一個莫名其妙的身份生活著。”

“原本一開始他自以為是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母後一直等著他回來。”

“一直等著他,帶著無上的榮耀,再締皇朝的盛世。”

“還有他的父皇,那個嗬護他一輩子,便是他變成了傻子,依舊照料在身旁的父皇。”

“誰能想到,他們沒能等到,他回來的時候,一切都已來不及了。”

“大周傾覆,父皇身死,母後被擒。”

“讓他近乎崩潰,甚至是絕望。”

“在一段時間之中,他一度的迷失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麽辦?”

“他失去了成穩,如同一個無助的小孩。”

李天召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小道如同蚊子叮咬一般,氣息也變得成穩,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甚至連係統都棄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