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你這話隻能感動自己。”格裏芬毫不留情地說,“事實上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到,如果他就一直這樣了呢?”
“……”
呸你個春夏秋冬啊!
說這種話你是後爹麽!
謹然開始有些尷尬,低下頭緊張地盯著薑川,房間中再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謹然向來是那種可以反駁就絕不沉默的人,比如現在他就可以說“裝病騙兒子回去然後把他關起來的人說這話也不臉紅”,但是麵對格裏芬那張比他想象之中年輕得多戰鬥力看上去也高了一個層次的臉,他隻能老實地閉上嘴,然後說:“喔,沒事,等得起。”
謹然的語氣理所當然。
“等得起?”格裏芬像是聽見了什麽有趣的笑話,“現在看著他還是那麽英俊的份上你倒是說得出這話,一年之後,他會因為常年不活動肌肉萎縮變鬆弛,長出長期臥床肯定會出現的瘡,每天必須要依靠人工翻身,小便失禁,不能說話,頭發脫落……”
“……”謹然同情地看著薑川,決定以後如果可以的話一定要對他更好一點:畢竟他已經有這麽一個糟心的老爸了。
“而你在娛樂圈的大染缸裏,每天麵對新鮮的新人,他們可能更高大英俊,可能持久力更強,可能會帶給你很好地資源,很多的錢,他們滿足你各式各樣的需求以及欲.望——那個時候,你還會記得他是誰?”
持久力更強是什麽鬼?
你不知道你兒子厲害起來可以違背科學常識折騰一晚上金槍不倒頂天立地嗎?!當然這種好事我才不會告訴你!此時此刻,謹然想搖著薑川的脖子把他弄起來,對著他耳朵咆哮:你他媽快給我起來,我和你老爸合不來!
而麵對格裏芬的質問,黑發年輕人並沒直麵回答,隻是又伸手去碰了碰昏迷中的男人垂落的額發,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下才說:“如果他不醒,我就去寵物店買一隻倉鼠。”
大概隻有謹然自己才知道這話究竟有多浪漫。而麵對他這顯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發言,格裏芬沉默了大約十秒,隨即用聽上去些微妙的語氣問理解是:“我兒子在你眼中就是一隻倉鼠?”
謹然一不小心想到了之前很流行的奶茶廣告——
女主說:【哈?我在你眼中隻是一杯奶茶喔?】
男主說:【這樣我就可以把你捧在手心啦。】
謹然不知道此時順嘴回答“這樣我就可以把他捧在手心啦”會不會被薑川他老爸直接拔槍射成馬蜂窩,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見格裏芬又冷不丁地說了句:“我之前看了你出櫃的視頻。”
“……”話題跳的有點快。
“直播。”
謹然吞咽下一口唾液,“咕嚕”一聲,有點響。
“那個倒是還不錯。”
黑發年輕人愣了愣,沒想到對方居然說出這肯定的話,長噓出一口氣,說:“謝謝。”
感慨還好剛才沒一時衝動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來,小心髒跳得厲害,他將目光放回了薑川的臉上,默默地盯著像是隻是睡著了似的閉著眼無比安靜的男人,心想:以後要是結婚了,並不能和你老爸同居同一屋簷下,你沒瘋我都要先發瘋。
格裏芬:“很好的發揮了自己的演技?”
謹然額角跳了跳:“是真心的。”
“不相信你應該不介意吧?我不太喜歡你們這類——啊,把表裏不一當作吃飯技巧的人,總是讓人很沒安全感。”
“……”能比褲兜裏揣著槍的人更不給人安全感麽?
“我喜歡單純一些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薑川快醒醒起來聽你老爸說笑話!謹然又“喔”了聲:“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大多數情況下我確實是單純的那個……單純到我覺得自己都有點蠢。”
謹然覺得自己這個回答大概還不錯,因為他看見陰影之中格裏芬露出了個滿意的表情:“我還聽說,你是安德烈高中時代的情人。”
謹然額角突突跳:“謠言,跟他並不是很熟。”
格裏芬:“安德烈十八歲生日宴會我曾經受邀出席過,並不小心在這位小少爺的錢包裏看見過你的照片,你會把陌生人的照片放在自己的錢包?是合照。”
“認錯人了吧。”
“記憶深刻,當時我還認真且嘲諷地思考過一個問題:是不是全世界的黑手黨繼承人都準備找一名天.朝人回來當伴侶?”
“……”
“沒想到幾年後我就被自己的兒子打了臉。”
“……”
“還是搶安德烈看上的那個,至少我記得貴國可是人口大國,至於讓兩位身世舉足輕重的少爺搶一個人搶破腦袋?”
大概是因為我太優秀。
謹然抽了抽唇角,想崩潰地放聲大笑——警察查戶口也不過如此,終於用親身體驗到了薑川提起他老爸時那一臉無奈外加恨得牙癢癢的模樣到底是因為什麽……渾身上下都是緊繃的生怕這位大爺再找到什麽新的話題來折磨他,謹然幾乎要從之前對薑川的愧疚中走出來,就在這個時候,格裏芬突然說:“
想了想後,謹然說:“抱歉,就算您這麽說,但是我不會走。”
格裏芬卷起唇角,破天荒的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如果是他的親近屬下看見這一幕,這會兒大概已經奪門而出了,然而謹然看見,就隻是傻乎乎地說了句:“你們父子笑起來挺像。”
“是嗎,”格裏芬唇角笑容擴大了些,“我沒我兒子那麽傻,替人擋傷這種事,我想應該是我的教育理念出了問題。”
“……”
“你家裏人不反對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薑川,你老爸真的好煩。
“還行吧。”謹然覺得自己還能這麽淡定地回答這老頭的十萬個為什麽,真的是禮貌的不行。
“但是我的兒子需要一個繼承人,他與任何人的交往我都可以不管,但是必須是在以這個可能性為大前提下。”
謹然感覺自己的胃部抽搐了下:一直以來他大概也是在片麵地逃避著這個問題,他有自信他什麽都可以給薑川,唯獨這個,他知道自己做不到。
謹然低著頭不說話。
他可以用任何的語言來反駁並說服格裏芬讓他和他的兒子在一起,但是如果提起了這個………
他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回答。
發表完“我不會走”得言論後,沒過多久黑發年輕人很快就被現實打臉——探視時間到,他自己的腦袋上也在嘩嘩流血需要休息,所以他很快就被莫醫生親自架回了病房。
走的時候,他聽見格裏芬在他屁股後麵問了句:“試管嬰兒怎麽樣?”
謹然微微一愣回過頭,隻來得及看看病房門在他臉麵前被關上。
……什麽鬼。
……
回到病房百般無聊,隻能上網打發時間,謹然上網看了看新聞,發現現在網上還在針對他被黑的事腥風血雨,很多網民自發地發起了“讓網絡暴力停止”得活動,目的是呼籲人們冷靜對待各種新聞,在弄清楚事實真相之前,盡量減少對公眾人物們的批判和指責。
這是好事,
謹然到處看了看,發現自己和薑川受傷的消息還沒有被走漏,他的微博下全是跟他道歉,並希望他站出來說些什麽的人。
大概是想看他揚眉吐氣地把那些黑他的人臭罵一頓。
而事實上是謹然覺得這個真的無所謂,這件事對於他的傷害很大,也給他帶來了很多的煩惱,但是他也清楚,並不會有陌生人因為曾經冤枉過他就覺得自己幹了很糟糕的事情變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無論是否會得到他的原諒,他們很快就會把這件事拋在腦後,繼續自己的生活。
所以他也不願意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這些人的身上。
絕不會原諒,但也不會再去指責什麽。
他隻是將自己抽離了出來,冷眼旁觀,並專心於自己的事中。
方餘見他情緒穩定下來,稍稍放心坐在一旁陪他,一邊削蘋果,這時候他聽見坐在**發呆的人突然停止刷微博,抬起頭問了句:“方哥,試管嬰兒這種技術已經成熟了嗎?”
“大概在很發達的國家,成熟了。”
“可操作性有嗎?”
“人類連月球都上去了,有錢什麽不可以……幹嘛問這個,注意我說的有錢的概念,你在那種人麵前充其量是個貧中下農。”
“喔。”
“你又在想什麽有的沒的?”
“沒有啊。”
謹然心不在焉地回答著,退出微博戳進微信,隨便看了看微信裏來自四麵八方的祝賀,熟悉的就閑聊幾句,不熟悉的就隨手回個謝謝,翻到那個之前羅成提到的想要趁著他搖搖欲墜搶他在川納角色的後輩的留言,這孩子長篇大論說了一些感人肺腑的話。
如果不是知道他在背後做了什麽,謹然幾乎要相信他的真誠。
順手回了句“嗬嗬:)”點擊發送作為回應,謹然放下平板電腦,看了下表發現這會兒是老年人的健康午睡時間,琢磨著薑川的房間那個人型問答機應該去睡覺了,正想爬起來再去他媳婦兒的病房探監,這個時候,他突然聽見自己的微信瘋狂地響起,下床的動作一頓,他轉過頭來,隨即便看見了屏幕上王墨頭像那巨大的笑臉。
【對方邀請您語音視頻聊天,請問是否接受?”
謹然猶豫了下,還是摁下了接受的摁鍵,已經做好了準備聽王墨對自己腦袋上的繃帶一驚一乍,沒想到在視頻被打開的一瞬間,他在攝像頭的那邊看見了一張巨大而嚴肅的毛茸茸的臉。
謹然:“………”
王墨的貓腰杆挺直,像是什麽貓中貴族似的蹲在攝像頭跟前,它低著頭,用那雙湛藍色的瞳眸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視頻這邊的黑發年輕,在兩人目光對視的一瞬間,它裂開了嘴,露出小小的獠牙,“喵”地叫了一聲。
謹然:“”
這又什麽鬼?
謹然扯開嗓門兒對著視頻那邊吼:“王墨,你家哆啦a夢又要亂搞——喂,你幹嘛把它訓練得眼神那麽像薑川你肆八肆變態!”
那邊沒有王墨的回應。
反倒是那隻貓,抬起毛絨絨的爪子在平板上猜了幾爪子,對話框裏出現一大堆並不連續的字,謹然被它一臉霸氣又呆又蠢的樣子萌壞了,正準備順手隔空逗貓,這個時候好,他突然覺得好像哪裏不對。
哆啦a夢還在喵喵叫。
謹然的臉上放空了,重新抬頭與那隻藍眼睛的貓對視幾秒。
而後試探性地叫了聲:“……真的假的,媳婦兒,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