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謹然手哆嗦了一下,手機“啪嘰”一下掉到地上。

原本蹲在他懷中的虎斑貓似乎也受到了驚嚇似的“喵嗷”一聲跳起來落在地上,緊接著便盯著那掉落在地的手機屏幕看了一會兒,它伸出爪子,將手機往謹然那邊推了推——謹然在眾人注視下將手機撿起來,黃鈴鐺湊過來看了一眼,略可惜地叫了聲“呀,摔壞了”,謹然卻仿佛並沒有看見屏幕上的蜘蛛網,滑了滑手機發現依然可以滑開,他直接解鎖,然後照著那個陌生的號碼撥了出去。

關機。

心猛地往下沉了沉,謹然站起來衝著席間的各位打了個手勢,緊接著就匆匆忙忙的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撥了別的電話,電話那邊響了兩聲被人接起來,王墨粗著嗓子“喂喂”了兩聲,沒等謹然開口說話他先劈裏啪啦地嚷嚷開了:“臥槽,然哥,不對,我管你叫大爺了,你準備什麽時候把我家哆啦a夢還給我?看不見他我吃不香睡不著——”

“王墨,王墨,你先聽我說。”謹然深呼吸一口氣,找了個角落靠著牆站穩,頓了頓隨即用十分緊繃的聲音問,“你知不知道江洛成跑到哪去了?”

“江洛成?不知道啊,你找那個王八幹嘛?你的事之後我們這一圈人都沒幾個敢跟他合作和來往的了,傻逼都看出來他在坑你呢……”

“我就想知道他到哪去了。”謹然的聲音幹澀,“你給我托人問問,我不方便。”

“好好好,你等兩分鍾,我找個人問問。”

王墨一邊說著一邊掛了電話,謹然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忙音,抓著手一時間變得特別茫然,看了看四周發現空無一人,他這才卸去臉上的緊繃以及麵無表情,黑色的瞳眸之中透著毫不掩飾的疲倦,靠著背後的牆緩緩滑落,他把手機放在膝蓋上,雙手捂著臉——周圍實在是靜了,安靜得他幾乎可以清楚地聽見沉重而有力的心跳。

等待的時間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與難熬。

終於,放在膝蓋上的手機屏幕亮起,手機開始震動起來——謹然自己唱的《利維坦》主題曲的音樂聲響起,他整個人哆嗦了下,低下頭瞪著手機上的來電看了一會兒,半晌這才用微微顫抖的手接起:“喂?問到了沒有?”

“哇,然哥,你他媽不是跟川哥好嗎?怎麽這會兒又跟江洛成這麽火熱起來——”

“我沒跟他怎麽著。”

“那我問rasuh江洛成去哪了,她告訴我江洛成去國外看你去了,這會兒估計剛剛上的飛機——媽的咧,也是哦,如果你跟他又火熱了沒道理他前腳剛去看你你後腳直接上了飛機啊,話說他做了這麽多事怎麽還有臉跑到你麵前晃來晃去的?對了你知道嗎,聽說徐倩倩自殺,徐文傑那個家夥也出院了,好像也沒說進哪個監獄,大概是已經被封殺了不準播他的新聞,徐文傑算是沒戲了,可憐他還有個老媽,本來就是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扯大,好不容易有了盼頭結果又出這種事,聽說現在日子很難過啊——喂,然哥,你還在聽嗎?”

王墨囉囉嗦嗦一大堆毫無重點,但是從“江洛成去國外看你去了,這會兒估計剛剛上的飛機”開始,後麵他說什麽謹然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就是站起來,像是幽魂似的往大廳裏麵走,手機都忘了掛斷直接塞回了口袋裏,結果剛走沒兩步,迎麵撞上了不放心跟著出來看的方明,後者懷裏抱著謹然的貓,一抬頭被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嚇了個夠嗆,“哇”了一聲:“然哥你怎麽了,臉色那麽難看!”

“方明,給我定從現在開始最早到國外醫院的飛機,我現在要回去一趟。”

“不是,然哥你才剛下飛機,怎麽又……”方明莫名其妙,“我哥不是說了川哥那邊他會好好照顧,你沒必要這麽放心不下——你臉色真的很難看,你剛才在跟誰打電話?我哥麽?不是、不是川哥那邊出了什麽事吧?”

方明一邊說著好像也被自己的猜測嚇到,“呸呸”了兩聲,見謹然點點頭又搖搖頭,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他隻好說了句“那你等等”之後,掏出手機去跟公司還有劇組的領導商量……謹然轉身親自跑去跟劇組那邊打招呼,那副渾渾噩噩心神不定的模樣看得李銳也莫名其妙跟著發慌,雖然覺得他剛回來這又急匆匆地要走有點奇怪,但是還是點頭答應,又給他放了七天的假期。

謹然千恩萬謝,請到了假,轉頭就開始查詢最近飛德國的航班。

好在現在不是旅遊旺季,機票並不是很難買,他直接買了當晚十一點半從g市起飛飛往柏林的機票,再買了一個半小時後,h市飛g市的機票,買完機票後一把抓起跟在他腳邊蹦蹦跳跳跑來跑去的虎斑貓,再順便帶上方明,匆匆忙忙上了車,直奔機場。

上了車,謹然稍微冷靜了些,這時候方明還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正準備回頭問謹然這是怎麽了,一轉頭就看見坐在後座的人拿出手機,撥通了個電話,電話那頭響了幾聲大概就接了起來,謹然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方餘?薑川還在醫院吧?江洛成往你們那邊去了,可能還帶著徐文傑。我怎麽知道他為什麽身上有案子人還能往國外飛?總之剛才江洛成用徐文傑的手機跟我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話,我有點不安,你最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方明的嘴巴張了張,最後定格在一個可以生吞雞蛋的震驚大小。

“對,我現在馬上回來,你看住薑川,別讓他出事。”謹然說,“我後天就到。”

言簡意賅地說完,謹然似乎不想再多說一個字,啪地一下扣了電話,然後那電話閃爍了兩下,屏幕徹底黑了下來——謹然摁了兩下發現沒反應,想到可能是剛才那麽一摔摔出毛病,罵了聲髒話,將手機重重往身邊的座位上一砸,整個人重重倒在身後的靠背椅上。

他的半個身子隱藏在黑暗之中,方明根本看不清楚此時他是怎麽樣的情緒。

隻是那不安、暴躁以及焦慮的情緒,通過死一般的沉寂沉甸甸地裝滿了整輛車內。

……

接下來在飛機上的那十幾個小時大概是謹然這輩子度過的最漫長、最難到的十幾個小時,每次都困得要死想要閉上眼眯一會兒,結果剛合眼就立刻夢到江洛成跑到薑川的醫院對著他捅了十幾刀,鮮血四濺染紅了整個醫院的被單,那觸目驚心的紅迅速占據全部的畫麵,謹然就立刻被驚醒過來。

醒來後還緩上很久,那瘋狂跳動的心髒才能稍微平靜下來。

後來就索性不睡了。

下了飛機,立刻借助理的手機給方餘打電話,對麵接起電話時候那明顯帶著睡意的聲音差點把謹然給氣死,不管不顧地對著那邊咆哮一頓:“不是讓你好好看著薑川嗎?!!!你他媽跑回家睡覺搞什麽!!!護工?護工認識江洛成是誰?!保鏢?保鏢能對一個缺胳膊少腿的人加以戒備?!!你還沒跟我說一聲就走,我這邊還沒通知薑川他老爸,為什麽不通知?麻痹我倒是要有他電話我才能通知啊!!!我操大哥我真的要被你氣死了——”

“別吼別吼,這不還沒出事兒嗎?我看你也是有被害妄想症了,不過也不賴你,誰被砸兩次估計都要有這毛病……我跟你發了短信告訴你我出來一會兒啊,順便等下給薑川帶早餐過去。”方餘說,“你沒收到我短信?”

“我手機壞了。”

謹然十分鬱悶地掛了電話,然後順嘴問了一句在開車的司機國外超速駕駛會有什麽樣的懲罰。

在被司機義正辭嚴地拒絕違規駕駛後,謹然遭到了交通大神的報應,車直接被堵在了上班高峰期的路上,他像是屁股上長了刺似的開始考慮叫個直升機來接的可能性……

他恨不得給自己插上一對翅膀直接飛到薑川身邊。

越靠近薑川,心中的不安與不祥的預感就變得更加強烈。

縮在謹然懷中的虎斑貓似乎是感覺到了謹然的不安,“喵”了一聲抬起爪子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事實證明他也覺得謹然有些太小題大做了,無論徐文傑那個缺胳膊少腿的人能做什麽,他不認為他的那些保鏢就是吃幹飯的,從小打到他都能很好地保護自己,他不信就這一次需要依賴到別人的時候,別人就這麽地不可靠——

………呃。

想到這裏,虎斑貓頓了頓,然後默默地伸長了脖子望著窗外:這他媽堵車還要堵多久來著?

……

謹然早上於柏林時間八點下的飛機。

上午九點半的時候,他終於從車子上連滾帶爬地衝了下來——懷中抱著貓,三步並兩步地往電梯那邊衝,結果還沒衝到電梯門口,遠遠就一眼看見了一臉不安地守在大門口的經紀人先生,還有他身後那些個熱熱鬧鬧的醫護人員,警察,保鏢……

進出的警察手裏拎著一些用塑料袋裝著的物品,上麵有血。

謹然倒吸一口涼氣,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他懷中的貓“喵嗷”了一聲,心想這世界上果然除了自己誰都靠不住,這些保鏢……如果他沒被江洛成弄死的話,他一定要統統辭退!

謹然被直接攔在了醫院的大門外麵,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他大腦都不好使了,手腳哆嗦地一把拽住經紀人先生的領子,光是瞪著一雙眼看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方餘被謹然這模樣也是弄得渾身發毛,一張臉由白轉青,最後說:“徐文傑真的來了,缺胳膊少腿的,往那一站說是薑川以前的情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西方人對東方人也是有點臉盲,他們看徐文傑和你那麽像,估計是腦補了一大堆替身梗,也不知道怎麽想到的就放他進去了——”

謹然越聽越心驚,看這個穿警察製服的從麵前走過,他放開了方餘:“他人呢?”

“誰?你問薑川還是問徐文傑?”

“當然是薑川!!!!!!”謹然提高了聲音,“我管徐文傑死活啊!”

這一嗓門把整個走廊人的注意力都吼了過來,方餘這輩子沒見過謹然像是現在這麽凶的模樣,小心髒呯呯跳,一陣猛搖頭後連忙說:“沒事沒事,薑川真的沒事,原本是差點兒有事了的,徐文傑進了病房以後想要掏槍,但是也不想象那一屋子包括薑川的老子在內都是把掏槍動作當飯吃的,所以他動作都還沒做出來,就直接被薑川他老子拔槍擊斃了,現在薑川換到了三樓的加護病房——”

“那些血——”

“徐文傑的,沒事了沒事了,你別緊張,現在自己還傷著,薑川有醫生在給他檢查了,一會兒沒事你就能上去看他……”

謹然長籲出一口氣點點頭,手軟腳軟,忍不住伸出手扶住身邊的牆。

這時候薑川的老爸在警方以及保鏢的簇擁下走出醫院大門,遠遠地看見了謹然,似乎有些驚訝他怎麽又突然跑回來出現在這裏,腳下停頓了下後,還是安靜地跟他點了點頭以表示問候。

謹然跟他頷首算是回應。

轉過頭看著方餘,正想說什麽,突然之間,他總覺得鼻尖似乎聞到了什麽奇怪的味道——心神不知道為何猛地又緊繃起來,他下意識地抬起頭往醫院三樓的方向看去。

最開始,從外麵看三樓的走廊還風平浪靜,似乎一切正常。

然而還未等謹然說服自己多心收回目光,他隻聽見耳邊響起了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緊接著整個建築三樓的走廊通道裏爆裂出火花,整個窗戶被炸開,這種場景謹然在拍電影的時候看見過無數次,卻從未在現實生活中看見過。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絕對不是在拍戲。

他站在原地,看著無數的玻璃碎片從天而降,人群尖叫著一哄而散,他卻像是腳底生了根,仰著頭,一動不動地盯著那被炸開了一個洞之後熊熊烈火迅速蔓延開的建築物。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