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謹然就這樣正式地迎來了薑川強塞給他的“媳婦兒”。
一個對他萌萌的圓屁股圖謀不軌的“媳婦兒”。
接下來,謹然和小黑算是和平共處了一段日子,話是這麽說,沒人知道為了這項“和平共處”,謹然簡直是付出了無比慘烈的代價——他也算是費盡苦心,具體表現為隻要小黑醒著他堅決不睡,小黑睡了他也要將棉花將洞口堵滿了才淺淺入眠,隻要樓上稍稍傳來一點點動靜他就能從睡夢中跳起來,一驚一乍的,如果倉鼠也有黑眼圈的話,那麽這會兒謹然懷疑自己的黑眼圈可能已經重到像是被鬼上身。
但是謹然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他真的不想哪一天從睡夢中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的腦袋在三樓的木屋裏,而身體卻在二樓的食盆裏,連接著兩個樓層之間的滑滑梯上拖滿了他的鮮血以及內髒……每當謹然忍無可忍地想要放棄對小黑的提防時,這一幕總能出現在他的腦海中,栩栩如生的血肉模糊。
被各種精神摧殘的謹然迅速消瘦。
而作為主人,不得不說薑川就是那麽的賤,當謹然是個胖子的時候,他煞費苦心讓他減肥,而當謹然真的受下來的時候,作為主人的他卻又開始擔心了,具體地表現為除卻看劇本之外,薑川經常跑到倉鼠籠前盯著倉鼠籠子裏的兩隻倉鼠看,也不說話,看得人心裏發毛。
小黑說:“這人類的眼神看得我渾身不舒坦。”
謹然一邊將一片紅棗幹往腮幫子裏塞一邊頭也不抬地含糊道:“讓他看,看煩了就走了。”
小黑說:“哦。”
“打個商量,你離我遠點兒好麽?怎麽越說話越靠過來,剛才不是說好了我在這邊吃你在那邊吃,”謹然伸出爪子摸了摸臉,十分警惕道,“你不要再靠過來了。”
小黑將身子挪了挪,擺回了原位,然後頭也不抬地送謹然一句:“白癡。”
謹然:“……”
在兩隻倉鼠窸窸窣窣對話期間,薑川電話響了,於是謹然和小黑又雙雙停下“友好交流”,同時扭臉去看薑川,隻見後者麵無表情地“喂”了一聲,沉默了幾秒,然後說“我是薑川”。
電話響起了許久不見的經紀人先生方餘的聲音,這家夥嗓門有點大,於是蹲在籠子裏的倉鼠們也清清楚楚地聽見,原來是方餘通知薑川臨時要加班,聽說是《民國異聞錄》劇組那邊原本已經各就各位準備年後開機,沒想到道具組交出來的作品被龜毛的江洛成罵得狗血淋頭,現在所有道具都要重新打回,需要薑川他們過去一下,量身定做——
根據江洛成的說法,比如懷錦的劍就要根據薑川的身高和體型來製作,寬一點還是短一點都會影響在鏡頭中的視覺效果。
龜毛到這個程度謹然在一旁聽了都有點無語,後來想了想當年他們拍《歲月流逝的聲音》之前,籌備組也是幾乎跑遍了全國各個城市的中小學,就為了尋找到江洛成心目中那所“有林蔭小道,有長滿了青苔池水渾濁的假山小池塘,有法國梧桐,有舊時代的教學樓,不可以太現代且看上去有年代感的學校”。
不管開機時間不考慮製作成本臨時要求道具組重新來過,這事兒像是江洛成幹的——不過大概也正是因為他的龜毛,所以他的作品每一部都被人評價“很有誠意”,從演員的台詞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到演員的每一個舉手投足或者神態,江洛成都會仔仔細細地研究過……所以當他確認一個劇情pass,那麽出來的成果,必然是在觀眾眼中可以看到的最令人覺得舒服的。
當然,盡管如此,這還是難以避免在眾多後勤工作人員的心中江洛成就是一個相當討厭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他出錢比較多,且真是因為他的這份“龜毛”在業界出了名,所以跟著他做完事以後再找活兒就會相比起其他人會腰杆子比較硬,否則誰他媽願意受這種窩囊氣。
以前哪怕是跟江洛成談戀愛的時候,謹然也是深受其害——晚上膩膩歪歪,白天就看見江洛成對自己吹胡子瞪眼大罵“你他媽入圈那麽多年演技都讓狗吃了吧那些導演居然還給你開工資不是倒問你要錢”——搞得謹然相當受挫——兩人甚至都不用跟別人隱瞞戀情,有時候休息的時候,還會有看不下去的工作人員妹子來問:“然哥,你什麽時候得罪江導了呀?”
因為當被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謹然絞盡腦汁能想到最得罪江洛成的事兒就是前一天晚上兩人出去偷偷摸摸約會差點被半夜巡邏的校工捉住時,他慌不擇路踩著江洛成的腦袋跳出窗子……
不過事後明明江洛成也說了“謹然我操.你大爺”。
罵都罵了,不至於記仇到第二天吧?
所以通常這時候,謹然隻會覺得相當無語。
現在好了,他算是“脫離苦海”了,受苦受難的人變成了薑川和王墨——這兩人一個是新人,另外一個從來沒跟江洛成合作過,謹然相信,江洛成的“盛情款待”會讓他們演這部電視劇成為演藝生涯之中一段難以磨滅的……美好回憶。
而此時此刻。
“我知道了,一個小時後樓下見……午餐?還沒吃。”薑川掃了一眼桌子上剛吃了一半的康師傅方便麵,順手將它掃進垃圾桶裏,“方哥,你要請我吃飯嗎?”
謹然:“……”
謹然趴在籠子邊看薑川一邊講電話一邊滿世界找褲子——然後他個人覺得,薑川一邊用肩膀和耳朵夾著他那部老爺手機,一邊單腳跳著穿褲衩的樣子有點性感也有點萌,他一雙鼠眼都快黏糊到**那點布料都快兜不住的鼓包上拿不下來了,最要命的是那玩意此時還在一下下顫抖。
顫得鼠鼠都要硬了。
如果不是他那玩意太小基本看不出的話,謹然相信,此時此刻的場景一點會變得有些尷尬。
直到薑川將牛仔褲提上去。
謹然這才遺憾地挪開了眼睛,改去看他的腹肌——與此同時,他聽見小黑在他身後好奇地問:“你很喜歡看不穿衣服的人類?在我看來,這樣狀態的他們就像是跟得了濕尾症然後開始掉毛露出底下皮膚的倉鼠是一樣醜陋的。”
謹然擺了擺手,表示愚蠢的你才不懂人類的美好。
然後他就得到了小黑真切而真誠的一句評價:“變.態。”
變態?
他哪裏變態哦,他隻是追求真善美而已,這樣也有錯嗎!!!!!!
當穿著一條牛仔褲(褲子腰帶還沒係上正性感地敞開著),著上半身的薑川向著倉鼠籠子這邊走過來時,蹲在倉鼠籠子第二層的兩隻倉鼠,一隻轉身很冷漠地往樓上木屋裏爬,另外一隻則扒在籠子壁上,熱情地張開雙臂,就好像要給那結實的腹肌一個深情的擁抱——
“阿肥,你這幾天都瘦了,是不是因為在家裏呆得很煩悶?”
那張開雙臂的倉鼠稍稍將爪子垂下,爪爪在亞克力板上撓了撓,表示:是啊是啊!
“要不要跟我去劇組看看?雖然那裏人比較多可能會比較吵——”
薑川話語還未落,亞力克板後麵的倉鼠已經開始興奮地上下哆嗦,抖動那肥碩的圓屁股,表示:走起走起!
“那小黑要不要去?”
倉鼠停止了抖動,星星眼變成了倒三角白眼:不約不約!
可惜薑川無視了自家倉鼠的強力抗議,一個小時後,男人隨便找了件黑色t恤套上,順手拿過鑰匙、錢包,拎起倉鼠籠子就下了樓,已經蹲在二層小木屋裏的小黑似乎是感覺到了震動,稍稍探出個頭來問:“這是要去哪?”
然後它沒有得到一個像樣的回答,隻看見趴在籠子下麵的那隻倉鼠快要翻到腦門上的大白眼。
……
其實謹然老想往劇組跑,除了他覺得自己需要放放風,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出事之前,曾經在化妝間自己的專用櫃子上拉下了一個小小的袋子,袋子非常不起眼,但是裏麵裝著的是他從國外跑了一圈合作之後抽空去商場給他老娘買來準備做禮物的奢侈品手環,這生日禮物還沒來得及交到他老娘的手裏,他人就直接橫著躺進了醫院。
這麽多天下來,方餘也是醫院和薑川這邊兩頭忙,顧不上給他收拾東西,而工作人員——包括清潔工在內的所有人出出進進都是很嚴格的,所以也不怕那些人順手牽羊,謹然猜想那不起眼的袋子怕是原封不動地被放在那個地方,落滿灰塵。
他想將這東西交給袁梅,雖然已經遲到了一些日子,但是那好歹是他出事之前給她買的最後一件禮物。
完美的計劃是這樣的:一旦薑川將他帶進化妝間,它就可以乘著人多雜亂薑川顧不上自己的時候搞勝利大逃亡,到處溜達一下舒活下脛骨然後就跑到袋子旁邊蹲著,等薑川發現籠子門打開了他不見了自然會來找他,等薑川找到他的時候,當然就會發現那個袋子,薑川可能會不知道那個袋子裏麵是什麽,但是薑川的出現意味著方餘也會緊跟其左右,方餘知道是謹然的東西,就會拆開看一眼——而謹然機智地在袋子裏放了張小卡片,祝他老娘袁梅女士天天開心,長命百歲。
隻要方餘的智商水平在正常範圍內,他就會把這玩意轉交給袁梅。
至於籠子打開以後,小黑會去哪裏又會遭遇到什麽,謹然表示,關他屁事,最好大樓裏養了貓,到時候就……咦嘻嘻嘻嘻。
三觀就是這麽不正。
蹲在食盆邊的倉鼠一邊嗑瓜子一邊抖腿意**,老老實實地跟著薑川上了車,甚至還心情頗為不錯地在看見方餘時跟他揮爪致意……結果換來了方餘分外嫌棄地一眼“你怎麽又帶上這胖耗子”,這也阻擋不了謹然的好心情。
因為臨近過年,街上的人比較多,車在路上耽擱了一段時間後終於趕在午餐前到達了影視公司大樓,期間小黑一直蹲在木屋裏沒出來過——看得出它是一隻純粹的倉鼠,喜陰,喜靜。
不像謹然哪裏熱鬧往哪裏鑽。
車子到了地方,遠遠的就看見道具組的負責人一路小跑衝過來,一屁股擠開想要上來給他們開門的保安自己親自動手給薑川他們開了門,開了門跟坐在裏頭的方餘對視了一眼,這個姓黃的的工作人員就開始複讀機似的連連道歉:“抱歉抱歉,方哥我們也沒想到最後會出這種事情,抱歉抱歉,大過年的還讓您加班多跑一趟——我也是盡量去說服了江導演的,可是他就是不聽勸嘛,結果還是一意孤行要給您打電話通知藝人……”
絮絮叨叨一大串,也就最後一句提到了正主兒薑川。
而真正要趕過來開工加班的他坐在車裏,麵無表情,被華麗麗的無視。
謹然不禁感慨,做新人就是這麽沒尊嚴,看在這些個業內的老油條眼裏,一個新人還不如一名老牌經紀人來得尊貴——謹然相信如果這會兒在薑川的位置上坐著的人是他的話,這位黃師傅恐怕早就衝上來抱著他的腿哭泣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實在不容易吧啦吧啦的了……
將倉鼠籠子交給坐在副駕駛的小助理,薑川下車後什麽也沒說,也沒有對黃師傅的勢利眼狗腿行為表示任何的不滿,他就是將雙手塞進外套口袋中,一路低著頭老老實實地跟著往化妝間走——等他們到了地方推開門一看,這才發現這時候基本上所有能數得上名字的角兒都到齊了,王墨正張開雙臂讓個道具組的小姑娘量手臂長度呢,一邊量一邊逗她:“妹子,量完數據給我保密啊,這可是商業機密,等我飯碗砸了我上你家門口要飯去,不給不走。”
妹子被他逗得咯咯笑。
謹然心說這個老流氓。
徐倩倩這會兒一臉不耐煩地坐在沙發上——姑娘家年前估計有不少閨蜜聚會什麽的,想來也是臨時推掉了跑來趕工,這姑娘最近也算是擠上了一線的行列,算大牌,相比起好說話的王墨,她臭著臉的模樣讓工作人員更加緊張,謹然他們進門時,一個就像是大學生模樣的妹子正拿著軟尺給她量額頭的尺寸,也不知道是哪兒戳著她了還是碰著她了,隻見她神經質地往後縮了縮,用尖銳的嗓音質問:“怎麽回事呀,你弄疼我了啊,不會弄換個人來!”
還沒等那個被嚇傻的妹子回過神來,黃師父見了一個箭步上前,一把從那個麵無血色的妹子手中搶過軟尺,然後又是一頓“哎呀哎呀”的道歉——
化妝間裏鬧成了一鍋粥,說笑的,發脾氣的,冷眼圍觀的,小聲說話大聲笑的,眾生百態。
薑川的助理將謹然和小黑兩隻倉鼠隨手放在了桌子上,剛放穩就聽見徐倩倩尖銳地跟自己的助理說:“,麻煩把那倉鼠拿開點兒,我那包前兩天才從hk買回來的新春限量款——這年頭賺錢也不容易,刮花了弄髒了我心疼呢。”
徐倩倩語落,整個化妝間裏有那麽大概一秒的沉默,就連原本跟妹子說說笑笑的王墨都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隻不過在場的多數都是善於應對這場麵的,沒等太久就有人出來打圓場:“倩倩姐,您還說賺錢不容易,讓咱們這群苦力怎麽辦呀?”
其他人見了個樓梯可以下,爭先恐後地就衝了過來,一時間“是啊是啊”“那包包真好看得三四萬吧”的聲音此起彼伏。
方餘的臉色不太好看,而此時,沒等徐倩倩助理動手,薑川的小助理已經一臉尷尬地將倉鼠籠子遠離了那個香奈兒包包——對此,正脫外套的薑川動作一頓,湛藍色的瞳眸之中卻沒有一絲波動,隻是以幾乎不可察覺的餘光掃了徐倩倩一眼,而趴在籠子裏的謹然聞言就不爽了,它和潔癖小黑都屬於比較愛幹淨的倉鼠,每天屎屎和噓噓都是固定在一個角落解決,薑川也會定時清理,幹淨著呢。
嫌棄個屁啊。
忍不住抬起倉鼠眼掃了一眼那所謂的“新春限量款”包包,這不看還好,一看他就樂了:什麽鬼從hk買回來的,明明就是z市白雲皮具城出品,高a,真皮——但是看走線和五金還是能看出差別,其仿真精致程度……還不如他們家薑川用的超a貨。
就就就薑川手上的假表——看見沒——那也得四五萬才下得來的,哪怕人家是假貨,也夠糊你家所謂“新春限量版”一臉了。
謹然不爽地在籠子裏轉了一圈,滿腦子都是一會兒跑出去一定要對著那包包噓一泡才夠解氣——不行,讓大爺我去喝點水醞釀醞釀……
倉鼠在籠子裏轉來轉去,吃點東西又喝點水,直到將肚皮撐得圓鼓鼓的,忽然餘光不小心瞥見了在整個化妝間中,比較冷靜的某個角落——那是唯一的一個沒有開燈的化妝台,前麵空****的,上麵擺放了一些個人雜物,在那些雜物中間,有那麽一個不起眼的牛皮紙袋安安靜靜地放在那裏。
謹然:“……”
對吽?
謹然這才想起自己是來幹嘛的。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