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後來有記者回憶起時都不由得感慨,充其記者生涯,他從未見過這麽安靜的記者招待會。
那一刻,全場鴉雀無聲,甚至連摁下照相機快門的聲音都沒有了。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包括記者、im公司高層以及安保工作人員。
經紀人先生“蹭”地一下站起來,撞翻了麵前的礦泉水瓶,眼睛瞪得比牛還大地瞪著薑川,三秒後,他又“啪”地一下坐了回去,他縮成一團在椅子上,一隻手捂著半張臉,作靈魂枯萎狀。
“什麽鬼啊,”經紀人先生旁邊的羅成抹了把臉,“太亂來了吧。”
……
現場,唯獨坐在最上方正中央的薑川從容淡定地扔下一顆巨型炸彈後繼續從容不怕地微笑著,他的指尖有規律地在桌麵上敲擊,微微眯起那雙湛藍色的瞳眸,眼角勾出一個狹長的弧度,續而那不高不低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知道有些人肯定會覺得這隻不過是我在為自己開脫隨便編造的借口,畢竟像是我這樣普通的人,怎麽會認識袁謹然呢?”
說到這裏,薑川低低地笑了一聲,那十分具有磁性的聲音通過話筒完美地傳到了每一位記者的耳中——在場的記者無論性別聽見這笑聲無一不心頭猛地一跳,抬起頭時,看見男人垂著眼微笑著……
他們居然從他的笑容中看到了一點點羞澀的模樣。
幾乎是職業病的條件反射,記者們臉上還保持著呆滯的表情,卻已經下意識地開始瘋狂摁下快門,將鏡頭拉伸,對準那張臉給了個特寫——
“不過要知道謹然十九歲正式出道之前,也是一名乖乖的普通中學生……啊,你們應該不知道其實他會一點德語的吧?”薑川想了想後,抬起頭淡淡道,“其實在中學生時期,謹然是去過德國留學一年的,他的德語也是在那個時候學習的,但是在大概不到一年的時候,他就退學回國了,我就是在那個時期和他一個學校的,不過他是中學部,我是小學部——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讓我至今回憶起來,都覺得十分遺憾。”
現場的記者們安靜下來,在這個本該一擁而上上去問出各種爆炸問題的他們,這會兒卻各個瞪大了眼,幾乎是不由自主地跟隨者男人說話的頻率,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故事。
“謹然在中學時期就已經是很特別的存在了——啊,至少對於我們那邊的人是這樣的,”說到這,薑川似乎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纖細,皮膚細膩白皙,黑色柔軟的頭發和黑色的眼睛,當他作為交換生轉到我們學校的時候,就引起了很大的轟動。我還記得那時一下課,不管是哪個年級的男生或者是女生,都會跑去他的班上去看他——可惜小學距離中學隔著整整一個操場的距離,要在課間趕過去看他一眼再跑回來很不現實,所以我也沒辦法跟那些人一樣總是能看見他。好在那個時候,小學總是比中學提前放學半個小時,我總是早早收拾好了就跑到他的學校門口,站著等,就為了看他一眼。”
羅成發出一聲困惑的含糊聲音,作靈魂枯萎狀的方餘轉過來,奇怪地看著薑川——謹然的過去方餘並不了解,哪怕謹然跟他說過自己年輕的時候過國留學過一段時間,但是也沒詳細地說過他是去哪以及做了什麽,他不說,方餘也不會去問,所以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謹然的過去一直處於空白的狀態——但是此時此刻……方餘居然覺得,現在坐在他身邊的這家夥,說得很真。
那雙湛藍的瞳眸始終平靜,看不出哪怕一絲絲的波瀾或者破綻。
讓人輕易就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說的話。
“年輕的時候,大家總是會犯下這樣那樣的錯誤,這是不分國籍或者種族的人類的劣根,看見美好的東西就想要擁有他,如果得不到?那就毀滅。”說到這裏,薑川語氣一沉,“後來我總是想,如果當時我能稍稍強大一點,最後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我親眼看著那個剛剛轉過來的時候盛開的花朵一點點枯萎,原本在他穿著很合身的校服在一點點變寬大,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當我詢問的時候,人們總是目光閃爍地回避,沒有人願意告訴我在那個留學生的身上發生了什麽,提起的時候,他們隻是歎息。”
記者們稍稍停下了拍照,腦子裏亂哄哄的,仔細在腦內搜索了下袁謹然過去的事情,卻發現這些東西確確實實都是空白待填補的,而過去也沒有人想到在那個娛樂圈出名的老好人身上居然還有這樣的故事,甚至沒有人去試圖挖掘一下——而如今,伴隨著坐在台子上的男人緩緩的稱述,仿佛是拚圖空白的一塊突然找到了合適的那一塊,正要被填補了起來…………
他們總覺得自己聽見了什麽不得了的大新聞。
關於袁謹然的。
關於薑川的。
“我發現謹然身邊總是會奇怪地出現幾個高中部的高年級,那些人牛高馬大,紋身,說髒話,吸煙,頂撞老師,在學校裏橫行霸道沒有人敢招惹,一般的人也很難輕易靠近或者加入他們——但是他們卻總是像是蒼蠅似的圍繞在那個漂亮的留學生身邊,嘻嘻哈哈的,無論是課間休息還是上學放學,總是跟在他身邊——有時候,為首的那個家夥還喜歡動手動腳,但是當別人試圖跟留學生發生正常的接觸時,那個家夥就會大聲喝止,然後粗暴地把那些人趕走……漸漸地,原本很受歡迎的留學生沒了社交活動,他的周圍隻剩下那些糟糕的人。”
說到這裏,薑川話語一頓,似乎是回憶到了非常不愉快的片段,他稍稍皺眉。
意識到接下來可能會有更勁爆的信息出現的記者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終於有一天,我在放學的時候沒有等到他——我就跟中學部的保安人員說,我要進去找我哥哥,他們大概是看見我身上的同一學校的製服,沒怎麽盤問就放我進去了……進入學校,我幾乎是沒怎麽猶豫就直接找到了謹然的教室,當然,我當然知道他是哪個年級哪個班的,那個時候我們整個學校又有誰是不知道的呢?”薑川緩緩道,“可是我在教室裏沒有看見他,人已經走空了,他的書包還在桌子上放著,收拾了一半被人強行拉走的模樣,桌子上的作業本掉了一地。”
“……喂,夠了吧。”
如果是編故事的話,到這裏就太戲劇化了吧——總覺得自己即將要聽見什麽糟糕的東西,方餘皺起眉,在桌子下小小的踹了薑川一腳,薑川轉過頭,對著方餘的方向幾乎是不著痕跡地搖搖頭,方餘無奈,隻好閉上嘴,看著薑川。
薑川將目光重新對準下麵的記者群。
頓了頓。
續而緩緩道——
“最後我在廁所裏找到了他,啊,還有那些高年級的——最高大的那個人將他摁在牆上,他一塵不染的校服被弄髒了,校服被掀起來露出小腹,那些人就用手中燃燒著的煙頭一下下地摁在他的皮膚上……”薑川麵無表情道,“我站在廁所的門口,可以聽見他們肆意的笑,可以聽見煙頭燙在皮膚上發出的‘茲茲’聲響,甚至可以聞到燒焦的皮肉發出的令人惡臭的肉香……那些傷痕是永久的,你們現在大概還能在他身上找到。”
記者們下意識地放下了手上的攝像機,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麵麵相覷。
方餘瞠目結舌地瞪著薑川,後者抬起手,似乎有些煩躁地將原本整整齊齊地頭發弄亂了些——
“我當時也跟你們一樣,震驚,害怕,憤怒……但是我知道我打不過他們,所以我當時沒用地姿勢尖叫著倒在廁所門口,我的尖叫招來了老師,老師發現了他們,將那些高年級的人帶走,而這個時候,原本應該害怕地哭泣或者痛苦呻.吟的那個人卻表現得最為平靜,他隻是從自己蜷縮的角落站起來,將校服拉平整,走到我的麵前跟我說‘謝謝’以及‘我沒事’。”
大概是薑川說的話太有畫麵感。
下麵的記者在冷靜記錄的壓根沒有幾個,一些年輕的女性記者已經雙眼通紅掩著唇,此時,其中一個女記者哆哆嗦嗦地說:“是……我是親眼看見過化妝師給謹然的腰部上妝——當時、當時我還奇怪地問了為什麽,他笑著告訴我是方便打光因為他本人沒什麽肌肉——天啊。”
那個女記者說不下去了,站在她身邊同一個報社扛著攝像機的人無奈地從口袋裏掏出張紙巾遞給她。
薑川看了她一眼,沒搭話,隻是變換了一個坐姿,而後淡淡道:“後來他就離開了這所學校,我再也沒有見過他,直到在幾年前我偶然在電視裏看見他出演的電影——雖然已經過去很久,但是我還是一眼認出了他,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決定加入影視圈,國外並沒有特別好的機遇,我不顧父親反對成為替身演員,最終的目的就是來到這個國家,重新沾到他的身邊。”
薑川語落,他將手邊的話筒稍稍拿開了一些。
坐在他身邊的方餘震驚地打量著他——那完全沒有摻雜任何演技成分的震驚表情也被記者抓拍到。
記者們怔愣了一會兒,直到他們反應過來薑川已經說完了他要說的,他們還沉浸在剛才的故事中久久回不過神來,如果現在出現一個人讓他們立刻對今天的記者招待會擬一個標題,他們說不定反而不知道應該怎麽寫才好——
太震驚了。
真的非常震驚。
他們花了一點點時間來收拾自己久久不能平複的心情,這個時候,之前那個要求薑川做考試卷的記者算是第一個回過神來的,他站起來,在工作人員的批準下向薑川提出問題:“那麽薑川,請問你這樣是間接承認,你是一名同誌了嗎?”
這提問略直接,甚至引來了在場其他作者頗為不讚同的目光——但是大家卻也沒有出聲反對,縱使他們自己不願意提出,但是他們知道恐怕這個問題也是讀者們想要知道的。
對於一個藝人而言,這是一個比較危險的問題,方餘感覺到羅成在旁邊用手肘用力地捅了他一下,這會兒經紀人先生總算是回過神來,他站起來,正想要阻止那個記者的發問,這個時候,他卻看見坐在自己身邊的薑川微笑起來:“至少在謹然跟我說‘謝謝’之前,我並不認為我是。”
記者嘩然。
之前那些聽故事聽得眼通紅的女記者這會兒變成臉通紅,她們低下頭,抓緊手中的小小記事本健筆如飛。
那記者問完這個問題,衝著薑川微笑了一下——僵硬得不行的經紀人先生看見記者這個反應意識到這一關應該是過了,至少記者在報道的時候不會使用惡劣地偏向性語言抹黑……他鬆了口氣,心裏罵了句髒話,心想他媽的一個記者招待會開得這麽刺激還要不要人活了。
那記者坐下後,另外一個記者站起來,是g市都市日報的記者——方餘心道一聲壞了,這家夥就是之前被薑川砸了攝像設備的那個,老冤家,沒想到這一次居然還眼巴巴地跟來h市了——這主辦方也是有病怎麽把他們放進來了……方餘一顆好不容易才落地的心懸了起來,果不其然,他立刻聽見這位記者懷揣著惡意地提問:“請問薑川先生,您現在來跟我們說這個故事,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告訴你們,我沒有拿謹然炒作。”薑川說,“請不要繼續報道這種會拉低我在謹然心中形象的事情。”
“是嗎?但是在我看來,您這樣的行為無疑是對袁謹然形成了無形的道德綁架——”
“他人現在躺在醫院,什麽都不知道,隻要你們的報道是正常無偏向引導性的,我拿什麽,道德綁架他?”
薑川話一出,羅成那邊就默默地在桌子底下給他鼓掌——他這樣說等於是將那些準備亂寫一下的記者的後路也堵死了——因為在場的記者那麽多,肯定有記者願意實話全程記錄而不是胡編亂造,畢竟薑川的原話已經……精彩至極。
亂寫就會被毫不留情的打臉。
而身為媒體,他們自己清楚在這種事情上抹黑藝人然後被打臉之後的粉絲情緒會有多可怕。
而此時,伴隨著這個g市都市日報的記者提問結束,整個記者招待會已經進入了尾聲,薑川不再發言,羅成把話筒拿過去講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場麵話作為結束語,然後薑川就在保安隊的護送下離開了現場。
……
和方餘一起坐進車裏,剛關上車門,經紀人先生就撲上來一把揪住了薑川的衣領,那張臉扭曲扭曲再扭曲後,在薑川麵無表情的注視下,他無力地放開了薑川,跌坐在他旁邊的座位上——接過好心的小助理遞過來的礦泉水,經紀人先生咕嚕咕嚕地喝下大半瓶,長籲出一口氣,用手中的礦泉水瓶指著薑川:“你你你……我我我……太亂來了太亂來了——媽的還好那些記者好騙!!!!你居然就這麽給我公然編故事順便半出櫃,我我我造了什麽孽遇見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心髒病都嚇出來了按照公司給你的通稿老老實實地說你和袁謹然是朋友會死啊現在這關是暫時過了沒錯接下來怎麽辦那些記者肯定會馬不停蹄去調查謹然身上的傷怎麽來的以及謹然到底出過國沒有——”
“謹然身上的傷怎麽來的?”
“……”
方餘不知道。
所以他立刻閉上嘴。
薑川笑了笑,彎腰將放在座位底下的電腦拖出來,打開郵件,給方餘看了眼。
方餘匆匆掃了兩眼——發現郵件上說的基本就是剛才薑川在記者招待會上說的,關於謹然在年輕的時候遇到的那些事情……他瞠目結舌,轉過頭瞪著薑川,薑川淡定地回視他——經紀人先生很激動地撲過去想要將那郵件看完,這個時候,薑川卻“啪”地一下合上電腦,麵對經紀人先生投來的不滿目光,薑川一臉淡定:“這是發給我私人郵箱的私人郵件,不給你看。”
方餘快氣吐血了。
“莫名其妙的郵件你就信!!!!!!!!!!”
“我打電話問過謹然的母親,她也說謹然去過德國。”薑川瞥了方餘一眼,“並且說身上的燙傷也是那個時候弄的。”
方餘:“……………………”
薑川:“就是這樣。”
方餘沉默了下,伸出手,戳了戳薑川結實的手臂一臉微妙:“難道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親眼目睹了那些然後……”
“假的,”薑川彎腰將電腦塞回座位底下,“我小學和中學都上的是貴族學校,不是什麽人都可以進的,而且……”
方餘:“而且什麽?”
“哪怕是小學的時候,我也不會被幾個高中生嚇得失聲大哭啊,又不是打不過。”薑川懶洋洋地說。
方餘徹底沒話說了,他決定這次的風波過去之後他一定要去醫院檢查一下自己的心髒。
……
當天,伴隨著薑川的記者招待會內容公布,一時間無數的路人湧入薑川的微博下麵跟他道歉表示自己以前不該相信那些關於薑川炒作的流言蜚語並留下鼓勵的話,謹然出事前發出的最後一條微博下麵也都是留言在薑川的,大家都在祝福謹然早點醒過來,並八卦兮兮地方餘表示謹然醒過來以後一定不能忘記讓他
看一看今天薑川在記者招待會上這一段可歌可泣的動人表白。
同時,校園暴力的話題也被提到,哪怕就是路人都忍不住感慨一句像是袁謹然這樣的人居然也遭遇過這樣的事情,他有今天真的是很不容易。
而正如方餘猜測的那些,報道了整個記者招待會之後,那些記者們也沒有停下來,短短一個晚上不到的時間,他們通過各種途徑聯係到的袁謹然當年在國內的同學、老師,其中有袁謹然出國前的,他們證明了袁謹然確確實實作為交換生到德國去過,但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他們不太清楚;也有袁謹然歸國後的,這些人則證明了袁謹然轉到他們學校做插班生的時候,精神狀態是不算很好,但是後麵表現得一直很優秀,不管是同學還是老師都很喜歡他。
當被問到身上有沒有傷痕時,這些人倒是統一口徑地說不知道。
最後,是有記者聯係上的袁謹然的母親,而後者表示自己也看見了記者招待會,並表示有些事情已經過去了不想再提,也希望媒體不要再以此為話題繼續打擾薑川或者是謹然,無論如何薑川是個好人,之前的報道對於他來說都是不公平的,自己也想過站出來為他澄清,隻不過是被薑川主動拒絕了。
這下媒體總算心服口服。
因為整個記者招待會中爆點太多,所有人的重點都放在了“小透明新人千裏跨國追尋大明星”這個比偶像劇更加偶像劇的重點上,大家雞血上頭狂呼“太浪漫”,幾乎沒幾個人注意到無論是“小透明”還是“大明星”他們下麵都是帶把子的這個事實。
哪怕是有人提出“薑川是同誌啊好惡心”這樣的評論,也是被蜂擁的人群一湧而至,紛紛打臉問:你他媽哪隻眼睛看見人家承認自己是同誌了?
薑川確實沒說。
他回答記者的是,在遇見袁謹然之前,他不是個同誌。
換句話說,這樣的話可以這麽回答——他喜歡的是袁謹然這個人,跟袁謹然的具體性別無關。
這就是方餘口中的“半出櫃”。
薑川的記者招待會上說的話讓他和袁謹然的話題度一下子提高到了最高點,並且基本上所有的語言評論都是正麵性的——無論是網絡門戶網站、報紙或者是電視台,現在一麵倒地呼籲大家要冷靜、客觀地對待一切流言蜚語,不造謠、不盲目,在事情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保持一份冷靜的判斷力,這就是對現在的公眾人物最好的保護與支持。
巧克力抹茶妹子發了條微博,說:【辛苦了,沒事就好。】
李狗嗨同誌也發了條微博,說:【可歌可泣的暗戀薑川。】
最賤的是他還艾特了下薑川。
下麵的粉絲紛紛表示“2333333心疼薑川”,然後自*了起來呼籲“讓謹然看見”,這條調侃薑川暗戀袁謹然的微博又是幾萬的轉發量,有些人會說“趕快在一起”,但是更多的人還是表示無論如何,真相大白就好,並希望袁謹然趕快醒過來。
劇組這邊,江洛成看薑川的眼神十分微妙,當然是“情敵見麵分外眼紅虧老子以前那麽挺你你他媽居然吃裏扒外”的微妙,監製老師找薑川談了一會兒人生,主要中心思想是現在的年輕人真放得開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在記者招待會上的回答很好地打了擦邊球,關於你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這個問題……雖然現在國內的氣氛還是相對比較緊張,但是這邊也是在努力地搞改/革/開/放的嘛,就你這個擦邊球,應該不會產生很嚴重的後果——不過話到最後,還是讓薑川少亂說話,這一次沒事,不代表下次也會沒事。
薑川鄭重其事地答應了,表示自己會注意。
薑川和袁謹然的粉絲握手言和,直接成了親家。
掐架的那些人自動圓潤,消失蹤跡。
相比起前段時間那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恐怖,這一天的整個娛樂圈的氛圍可以說是喜氣洋洋,一片祥和。
簡直喜慶的像是薑川和袁謹然明天天亮就去舉辦婚禮似的。
……
im公司就這樣令人難以置信地在困境之中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
當然公司高層那邊免不了把薑川叫過去罵了一頓,恐嚇他這樣不按照常理出牌搞多了早晚會出事,薑川對此不置可否,該道歉道歉,該認錯認錯,態度良好得叫人沒話說——不過,當他們問到薑川是哪位雷鋒給他透露的袁謹然的信息時,薑川卻死活不肯說。
……………準確地說,他從頭到尾的回答都是無比真誠地——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是個匿名郵箱,具體是誰來自哪裏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im公司高層表示萬般無奈,不過,作為一個暗戀大神的小透明,薑川對外的形象算是定下來了,im公司那邊果斷撤掉了接下來原本想要薑川和洛妮炒下緋聞的計劃,改安排準備讓薑川去醫院看看謹然。
好歹是深情暗戀者,就該有個暗戀者的樣子出來。
薑川確認公司這邊不會刻意安排記者去追蹤,也就沒有拒絕,跟劇組安排了個時間就坐飛機飛回了g市——當然這樣的假在江洛成那邊自然是死活請不下來的,最後還是出動了監製老師親自批準,薑川才得以脫身。
……
於是在五月中旬的這一天,即將迎來夏天的g市天朗氣清,惠風和煦。
薑川下了飛機就直接在安排下來到謹然所在的那家醫院——就像是最開始來的那天一樣,他的口袋裏揣著一隻倉鼠——雖然這隻倉鼠比上一回來醫院的時候不知道寬大了多少倍,但是主人還是那個主人,倉鼠依舊還是那隻倉鼠也沒錯。
病房中安安靜靜的,沒有記者,原本的看護者也被事先安排暫時回避了,進入病房後隻聽見監護儀有規律的跳動的電子音……倉鼠咚地從薑川的口袋裏跳出來落在病床的被子上,悉悉索索地往前爬了幾步,然後稍稍抬高身子看了看這會兒近在咫尺的自己那張臉——與此同時,在它的身後,身形高大的男人打開窗戶讓新鮮空氣吹入,細碎的陽光灑在躺在病**的黑發年輕人的臉頰上,隨著窗外的樹在微風中沙沙搖曳,陽光也活潑地跳動著。
薑川站在床邊看著黑發年輕人看了一會兒,半晌,說:“栩栩如生。”
蹲在病**的倉鼠和一旁的經紀人先生同時扭頭,無語地看了他一眼,後者說:“人又沒死栩栩如生你妹啊,不會用成語就不要亂用好不好。”
薑川“哦”了聲,邁著懶洋洋的步伐渡步到病床邊,目光始終落在那閉著眼安靜得像是隻是沉睡過去的黑發年輕人的臉上——雖然已經處於昏迷狀態有接近半年的時間,但是因為一直被專業的護理悉心照顧定時按摩,袁謹然並沒有出現肌肉萎縮等情況,隻是因為常年不見戶外陽光,那張臉白皙得近乎於透明。
目光從他那伴隨著呼吸輕輕顫抖的睫毛上一掃而過,站在床邊的人心中一動,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撥弄了下他額前垂落的黑發。
相比起西方人發質都比較粗糙的觸感,那黑發對於薑川來說,簡直柔軟得不可思議。
微微眯起眼,男人的喉頭動了動,麵對那張沒有表情也沒有反應的臉,隨即含糊地嘟囔了聲:“謝謝。”
蹲在自己“屍體”身上的倉鼠為這一聲“謝謝”差點落下感動的淚水。
但是下一秒,當他爬向自己的臉(……),想要看看睡了那麽久他那張如花似玉的臉還有沒有彈性是不是有肌肉鬆弛時,卻一把被身後的方餘抓了下來,倉鼠“吱吱”了兩聲掙紮了下,卻在這個時候,他聽見方餘問:“薑川,有件事我在意很久了——我就想問問,發郵件給你的那個雷鋒先生,是他建議你說你暗戀謹然的?”
倉鼠停止了掙紮。
此時薑川的手還懸空在黑發年輕人的臉上,微微曲起的指關節幾乎就要碰到對方的鼻尖——聽到方餘的提問,他卻忽然像是被什麽人從夢中喚醒似的微微一愣,隨即不著痕跡地收回手來,湛藍色的瞳眸中有怪異的光一閃而過,隨即他淡淡道:“不是。”
被經紀人先生抓在手掌心的倉鼠抬起頭,盯著麵前的男人。
“那郵件裏的人說,袁謹然是同性戀,所以建議我直接說我們是戀人,這樣更有說服力。”薑川平靜地說,“之所以提到那個傷疤的由來,也是為了告訴我他的身上哪裏有傷痕,可以進一步地證明我們的親密關係……那個人還說,袁謹然比我紅,如果公開他的性取向,說不定大家的重點就直接轉到他身上了,我就可以借機脫身。”
方餘微微瞪大眼。
“但是我想了想,本來我對於說這種事情會是什麽後果就沒多少把握,你們這邊對於明星的性取向問題似乎又比較敏感一些,”薑川將手口袋裏,微微側過頭,眼睛看著躺在**渾身插滿了管子的黑發年輕人,麵無表情道,“如果這麽說帶來的後果是糟糕的,我是無所謂怎麽樣……但是他說不定哪天就醒了,應該不太想莫名其妙就被出櫃吧。”
方餘:“……”
“所以我就改了個說法,”薑川頓了頓,片刻後才緩緩道,“本來就是我的事,沒必要把他拖下水。”
方餘想了半天,臉上的表情由最初的擔憂變成震驚然後變成無語,最後,當整張臉都僵到不行的時候,他卻忽然“嗤”一聲笑了。
薑川:“?”
自顧自地笑了一會兒,經紀人先生一隻手撐在床邊,指著**不省人事的黑發年輕人說:“真是溫柔得一比啊薑川先森,這家夥要是現在聽得見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搞不好真的要義無反顧地愛上你了。”
薑川愣了愣,然後輕咳了一聲,默默地撇開了臉。l3l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