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急流和靜水
“那個姓許的,我不喜歡她。”冷卉剛剛表了態,任雨萌就已經迫不及待的開了口,“看到她就不煩別人!”
“雨萌,你別這麽說……”冷卉微微皺了皺眉頭,試圖阻止女兒說許若蓓的壞話。
任雨萌卻毫不領情,她的眼眶還有些紅潤,方才提起父親時帶來的激動情緒還沒有褪去,殘存的怒氣和委屈現在已然轉化成了對許若蓓的憎惡。
“據我們了解,許若蓓和你父親任雪峰是在你父母離婚之後才相識並且結為夫婦的,她應該不是你父親之前在外麵的女人,為什麽要對她這麽排斥?是許若蓓對你做過什麽讓你不能接受的行為,還是她本人具有什麽讓你覺得十分厭惡的特質?”鍾翰沒有對任雨萌的反應表現出任何的驚訝,並且還表現出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
“許若蓓對你不好麽?”顧小凡有些擔心的問。
任雨萌嗤笑著說:“你當我是灰姑娘她是惡毒後媽麽?你們自己算算看,我和姓許的那個女人一共才相差幾歲?借她兩個膽子她也不敢對我怎麽樣。再說了,不管別的怎麽說,好歹我是任雪峰的親生女兒,她和我爸結婚以後,這麽多年,連個蛋都沒有生出來,她巴結我還巴結不過來呢,對我不好?我倒希望她那麽有種!”
“所以,你不喜歡,或者說你那麽厭惡許若蓓,是因為——”鍾翰不緊不慢的誘導著任雨萌繼續說。
任雨萌果然按照他的話說了下去:“因為她虛偽!明明才比我大那麽幾歲,嫁給我爸,幾乎等於是給自己找了個爹一樣,還總是喜歡在我麵前擺出一副她和我爸之間是有愛情的,她對我爸愛的有多深,真是好笑!如果我爸是個四五十歲的窮光蛋,她還會愛他?分明就是愛錢,還總要給自己貼麵子,真是惡心!而且她還總是想擺出一副她是繼母,想要和我這個‘女兒’相處融洽,培養感情,簡直笑死人了!我好幾次反反複複的提醒她,從暗示到明示,就是想讓她明白,收起那套虛偽的把戲好了,我根本就不會買賬的,結果你們猜怎麽著?姓許的明明氣得要死,臉都氣青了,看那架勢罵人的話都到了嘴巴邊上,她還能又咽回去,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討好我,還好幾次估計當著我爸的麵對我噓寒問暖的,我覺得這種女人真的是太虛偽,太可怕了,多和她說一句話,多看她一眼我都會吐出來!”
冷卉在一旁伸手捏了捏任雨萌的手臂,似乎是希望她不要說那麽多負麵的東西,任雨萌不情願,但是不知道是遷就母親,還是其實她想要說的話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最終隻是抿了抿嘴唇,沒有繼續說下去。
對於任雨萌口中評價的許若蓓,鍾翰隻是笑了笑,沒有給出任何的評價,和這對母女的談話也到此畫上了一個句號,在重新確認了一遍彼此的聯係方式,約定了等DNA比對結果出來先通知冷卉、任雨萌母女之後,母女二人便離開了刑警隊。
“你剛才帶著任雨萌回來的時候,是不是有什麽想要跟我說的?”等顧小凡送走了冷卉和任雨萌回來,剛一進辦公室,鍾翰便開口問道。
顧小凡愣了一下,然後一拍腦門兒,扒了扒厚厚的劉海,點著頭說:“可不是麽!多虧你提醒我,我剛才回來就想跟你說,但是當著冷卉母女倆的麵不方便,剛才和她們談過之後,我滿腦子又都是這母女兩個的事情,差一點點就忘了跟你說!劉法醫對任雪峰的屍體進行了進一步的解剖檢查,他現在可以確定,任雪峰的死亡原因是脾髒破裂。”
“脾髒破裂?”鍾翰皺了一下眉頭,腦海中浮現出那天在案發現場時看到的任雪峰屍體的模樣,以及當時劉法醫提到的關於屍體周身多處瘀傷,似乎遭到過毆打的描述,“毆打致死?”
“對!”顧小凡知道鍾翰會提到這種死亡原因,必然是想起了當時在現場時的事情,雖然那天的畫麵現在想起來也還是讓她覺得胃裏麵不舒服,不過劉法醫說的那些她也都沒有忘掉,“你記性還挺好的嘛!劉法醫說,進一步檢查之後他發現,任雪峰遇害前,應該是曾經被禁錮過,四肢上有被繩索捆綁過的跡象,而且渾身上下的多處傷痕,也有新有舊,感覺產生的時間相差應該不出幾天而已,所以基本上可以斷定,任雪峰他是被人給綁架了之後,進行了反反複複的,很長時間的毆打,最後因為傷勢太重,脾髒破裂,導致了最後的死亡,也就是說,任雪峰是活活被人給打死的,而且還是分了好幾次才打死。這得是多大的仇恨啊?!”
“確實如此,隻可惜,仇恨並不能幫咱們縮小排查範圍。”鍾翰聽完顧小凡的講述,似乎並沒有大有收獲之後該有的表現,相反的,好像還有那麽一點點失望。
顧小凡不明白他為什麽會表現出失望的情緒來:“至少我們現在知道,凶手在殺害任雪峰的時候,是懷著很深的恨意的啊!”
“那又如何呢?最常見的三種殺人的原因裏,仇殺本身就是源於仇恨,情殺可以是因愛生恨,而財富本身就是招致仇恨和嫉妒的一個很大的誘引,現在你覺得這個新發現除了在以後鎖定具體嫌疑人的時候會有幫助之外,在排查範圍的問題上,真的有幫助麽?”鍾翰很有耐心的問顧小凡。
顧小凡聽他這麽說,剛才還有些發熱的頭腦也很快的冷卻下來,撓撓頭,覺得鍾翰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那怎麽辦呢?”她問鍾翰。
鍾翰聳聳肩:“還能怎麽辦,捷徑要是走不通,就一點一點的慢慢查起來唄。”
他停頓了一下,打量了一下顧小凡,對她說:“我剛才發現,你這個人的脾氣還真不錯,任雨萌方才那樣,你居然都沉得住氣。”
顧小凡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我這個人經常比別人慢半拍,忘性還大,該不高興的時候,我還沒反應過來,等我反應過來了,那件事也就拋腦袋後頭去了,再說,任雨萌她也是在氣頭上,沒有什麽惡意。”
“這樣的性格也挺不錯的,”鍾翰聽了之後,覺得挺有意思,“忘性大就沒煩惱,心思簡單就更加不會自尋煩惱,像你這種,要麽是大智若愚,難得糊塗,要麽是天生腦回路比別人簡單,反正橫豎都不是壞事。”
顧小凡嘿嘿笑著,然後才覺得這話裏好像聽著有點不太對:“我怎麽覺得你這話乍聽是在誇我,實際上好像是罵我呢?”
鍾翰一臉無奈的搖搖頭,忽然話鋒一轉的又重新說起了和案子有關的事情:“方才的冷卉母女,你怎麽看?”
“我麽……”顧小凡仔細的想了想,“我覺得冷卉一個是年紀比較大,更成熟內斂一些,另一個原因可能也和與任雪峰離婚多年有關,不是有那麽一句話麽,叫**的反義詞不是恨,是遺忘,我覺得冷卉和任雪峰離婚這麽多年,可能已經看開了,所以一直比較平靜,相比之下,任雨萌和任雪峰到底是骨肉親情,血濃於水,父女之間的感情很深,所以在任雨萌覺得自己的父親背叛了自己之後,反應也特別激烈,挺嚇人的。你覺得呢?”
“我小時候生活在老家那邊,是個很小的城市,”鍾翰聽顧小凡說完之後,開了口,卻好像是跑題了一樣,給她講起了自己的童年生活,“那個年代也沒有太多的玩具,夏天特別熱的時候經常是一群小男孩兒成群結伴的出去玩,到水邊去遊泳,我們那裏有一條江,江水不深但是水流湍急,江底下都是滑溜溜的大石頭,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摔一跤跌破膝蓋,另外還有一個湖,湖水特別靜,也比較深,沒有風的天氣裏頭,整個湖麵就好像是一塊漂亮的翡翠似的,那時候幾乎所有家長都會拎著耳朵跟自己家的孩子反複叮囑,寧可去江邊玩水,也不許去那個湖裏遊泳。”
“為什麽?”顧小凡問。
“因為江水雖然很急,每年也頂多聽說有下水跌跤摔破了皮的事情,但是那個又深又靜的湖,幾乎每年夏天都會有人淹死在那邊。”
“我明白了,又淺又急的水看著嚇人,其實危險程度反而不好說,靜靜的湖水讓人有一種很安全的錯覺,讓人鬆懈大意,和任雨萌、冷卉給人的感覺是一樣的。”顧小凡會意過來,“你的意思是冷卉對任雪峰餘情未了?”
“這是可以肯定的,”鍾翰點點頭,之前他和冷卉對話的時候,顧小凡帶著任雨萌去法醫那邊,沒有在場,“不過她的嫌疑到底有多大,還要看她和任雪峰離婚之後,到底有沒有足夠的理由讓她對自己的前夫恨到可以將其毆打致死的地步。”
“那下一步咱們的重點就是調查冷卉麽?”顧小凡問。
鍾翰搖搖頭:“不,冷卉那邊暫時留意著就夠了,下一步咱們兩個重點檢查一下任雪峰生前的手機通話記錄。”
“啊?”顧小凡一愣,鍾翰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做法讓她有點不適應,也不太明白,不過就聽他的吧,反正到最後看看結果如何,就什麽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