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癲狂

鍾翰和顧小凡也連忙跟在任雨萌的身後衝進了臥室,剛一進門,顧小凡就一腳踩在地上的一個玻璃藥瓶上,重心頓時失去了平衡,身子朝後仰過去,差一點就結結實實的甩一個大跟頭,幸虧走在她前麵的鍾翰及時發現,伸手拉了她一把,才險險的保持住了平衡。

這種時候,鍾翰的“救命之恩”顧小凡也顧不得道謝了,因為眼前的景象讓她著實嚇了一大跳,要不是事先知道冷卉突然發了瘋,搞不好她會以為這個家遭了賊呢。

冷卉的臥室並不算寬敞,至少和今天早上去過的代梅家根本沒法比,四四方方的房間看上去也就隻有十幾平米的樣子,靠窗一側放著一張一米五寬的雙人床,床還是那種很老實的木質床頭,塗著暗紅的油漆,由於年頭久了,油漆的光澤也暗淡了,此時此刻,冷卉正披頭散發的坐在**,床單一半鋪在床墊上,另外一半垂下來拖在地上,**和地板上有很多被撕碎的紙頁,這些碎紙有的是衛生紙,有的是報紙、雜誌,還有的是一些寫著字的信紙,由於被撕得很碎,已經沒有辦法一眼看出上麵寫的是些什麽內容了。

窗台上麵放著一把塑料假花,那種塑料假花顧小凡在心裏迅速的回憶了一下,似乎九十年代初期之後,自己就很少能夠見得到了,窗台旁邊的垃圾簍裏,隱約可以看到有花瓶碎片似的東西扔在裏麵,估計那把塑料假花原本是被插在花瓶裏的,花瓶打碎後才被暫時隨手丟在窗台上麵。

地上除了碎紙之外,也還扔著不少被撕掉的照片,以及一些藥瓶之類的小雜物,顧小凡趁著任雨萌和不停歇斯底裏大笑的冷卉說話的功夫,俯身撿起了一張沒有被撕碎的照片。

那是一張因為褪色而變得顏色暗淡的彩照,相紙已經有些變黃,背景似乎是在一個公園之類的地方,照片當中有三個人,一對年輕的夫妻,男人的懷裏還抱著一個三四歲大的孩子,三個人的背後是一座涼亭,女人把頭輕輕的枕在男人的肩頭,笑容有些羞澀,又似乎無比滿足,男人懷裏抱著小女孩兒,也同樣對著鏡頭綻開笑容。

不用說,照片中人正是二十幾年前的冷卉、任雪峰,以及當時隻有三四歲大的任雨萌,那時候照片中的冷卉雖然算不上是個漂亮的女人,但終究還年輕,任雪峰也還沒有中年發福,頭發濃密,略顯清瘦。

顧小凡又看了看周圍,發現地上其他的照片,要麽被撕碎,要麽被扭成一團,皺得幾乎沒法看,於是她便悄悄的把那張幸免於難的照片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任雨萌正在試圖安撫母親,讓母親平靜下來,根本無暇顧及鍾翰和顧小凡,而她的努力似乎也沒有任何意義,冷卉的兩隻眼睛向上翻著,直直的看著天花板,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是卻始終歇斯底裏的放聲大笑著,嗓子都已經變得嘶啞了也不肯停下來。

這才幾天沒見,冷卉整個人都好像忽然老了至少十歲似的,不僅麵容幹枯,就連頭發也變得斑白,她理也不理女兒在一旁的苦苦勸說,至少蜷著身子靠坐在床頭的位置,懷裏抱著一隻枕頭,那隻枕頭被她抱的很緊,好像生怕有人會搶似的。

任雨萌很快也意識到自己的勸說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她歎了口氣,放棄了徒勞無功的嚐試,愁眉苦臉的對顧小凡和鍾翰說:“麻煩你們先幫我照看著點兒我媽,我去去就來。”

顧小凡連忙對她點點頭,任雨萌便匆匆的離開了房間,到廚房去了。

“冷卉,你好,我們是a市公安局的,你還記得我麽?”顧小凡試圖和冷卉打個招呼,“我們之前因為任雪峰的案子,在公安局見過……”

原本冷卉對她的話沒有任何反應,誰知道她的口中剛剛冒出任雪峰的名字,冷卉就突然扭過頭看向這邊,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隨手抓起床邊的一卷衛生紙朝顧小凡砸過來,顧小凡來不及躲開,被紙筒砸了肩膀,疼倒是談不上疼,可也被嚇了一跳,心想幸虧是紙筒,不然的話這一下子砸過來,還不得青紫上一大塊!

冷卉扔完紙筒之後似乎還不能消氣,指著顧小凡大聲罵道:“誰允許你替他的名字!誰也不許替他的名字!他是個混蛋!喪盡天良的混蛋!他一輩子一件好事都沒做過,他把我坑的好苦啊!他是個混蛋!”

顧小凡一下子傻眼了,扭頭看看鍾翰,鍾翰隻是看著冷卉,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混蛋……這個大混蛋……”冷卉喃喃的說,好像自己在和自己聊天似的,“他活該!做了那麽多的壞事,把我一輩子都毀了,讓我活的那麽痛苦,他活該,死了活該!這個混蛋,他死了都還不忘繼續折磨我!”

說著,眼淚便從她的眼眶中湧了出來,她的懷裏依舊緊緊的抱著那個枕頭,一邊哭一邊罵個不停。

顧小凡有些後悔了,看冷卉現在的這種反應,假如方才她不說出任雪峰的名字,或許冷卉也不會突然之間爆發出來這樣的情緒。

聽到了冷卉的哭罵聲,任雨萌也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她的手裏端著一杯果汁,進屋之後直奔母親的身邊,一手輕輕的拍著母親的後背幫她順氣,另外一隻手把果汁遞到母親的嘴邊。

“媽,渴了吧?來,喝口水!”她對冷卉說話的聲音很輕柔,就像是在哄一個任性的孩子。

冷卉卻並不領情,她仿佛已經忘記了這個給她遞水的人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伸手一推,要不是任雨萌早有防備的拉住她的手,現在可能就已經摔個人仰馬翻了。”壞人死了,欺負我,讓我過不好日子的壞人死了!哈哈哈哈……”看著任雨萌狼狽的勉強站穩身子,冷卉掛滿了淚水臉上忽然毫無預兆的重新綻開了笑容,重新近乎於癲狂的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