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未卜先知
“這個首先我們得根據你的態度到底是不是足夠坦誠才能判斷出來。”戴煦並沒有直接就給葛念蕾吃下一顆定心丸,而是回答的有點模棱兩可。
葛念蕾的手偷偷的擰著自己身上的褲子,把褲子都給擰得皺皺巴巴的,牙齒在下嘴唇上咬出了一排印子,憋了一會兒,她才略微帶著一點顫聲的說:“其實我真的也不知道什麽,我都是自己猜的,我沒想包庇誰,你們不要告到我學校去,也別抓我,我跟欒尚誌無冤無仇的,這件事裏頭本來就沒有我什麽事兒。”
“但是你之前畢竟在我們去找你了解情況的時候,存心向我們隱瞞了一些事實,我說的沒錯吧?”戴煦根據葛念蕾的態度,還有她說出來的話,順水推舟。
葛念蕾哭喪著臉,點點頭,腦袋垂的更低了,不一會兒,居然啜泣起來。
方圓被她哭的有點頭大,連忙拿了紙巾起身給葛念蕾遞過去,葛念蕾接過來攥在手裏,卻不擦臉上的眼淚,淚珠吧嗒吧嗒的往腿上滴,洇濕了一片,紙巾在她手裏被絞啊絞,也幾乎快要碎成紙末了,方圓還想說點什麽安慰一下,戴煦在旁邊悄悄對她搖了搖頭,她便又沉住氣,什麽都沒有說。
葛念蕾自己哭了一會兒,倒也慢慢平靜下來一點點,等她能開口了,才抽抽搭搭的說:“我這算倒得哪門子黴,這裏頭裏外裏也沒我什麽事兒,我橫豎也不算人家的什麽人,憑什麽我就得被牽扯進去啊,我圖什麽,誰又能念我的好。”
“你實話實說。我們念你的好。”方圓看葛念蕾委屈的那個樣子,心裏麵有點哭笑不得,但是為了讓她少抱怨幾句,趕快說正事兒,還是安慰了一句。
“我實話跟你們說,我確實在你們去找我之前,就知道欒尚誌死了。不過不是王妍雅告訴我的。是梁文斌,哦,對。他現在不叫梁文斌了,叫向文彥。”葛念蕾響亮的吸了吸鼻子,賭氣似的說,“我們是大學同學。他你們肯定知道,前陣子不是寫新聞臭你們來著麽。我就是那個時候知道欒尚誌死了的。當時我看向文彥寫了報道,把你們給臭得夠嗆,我就打電話給他,問他怎麽好端端的和警察杠上了。他告訴我,欒尚誌死了,他是第一個寫新聞報道這個案子的。這兩年不如意,這回沒想到可以用欒尚誌來幫自己翻盤。隻要這個新聞搞的夠大,夠轟動,作為第一家報道的媒體,第一個披露的記者,他想不轉正都難了,也就不枉這麽大熱的天兒,他在遊樂場裏頭蹲點兒等著了。我當時也沒多想,就權當是欒尚誌出了事兒,恰好被他遇到了,反正我對欒尚誌那種富二代也沒什麽好感,所以也沒太在意。當時向文彥還跟我說,雖然欒尚誌之前在開公司那件事上是耍了我們,但是最後死了死了的,還算是做了點貢獻,也算是補償了。”
“當初攛掇欒尚誌一起開公司的,就是向文彥吧?”戴煦雖然語氣上是在詢問,但是對問題的答案早已經是十分篤定的了。
葛念蕾點點頭,事到如今,她也不敢再繼續隱瞞:“他當時最先起得頭,後來又說服了很多同學也入夥,我感覺最開始欒尚誌也不是特別當回事兒,後來是看向文彥張羅的這麽歡,就有一種被架上去下不來的感覺,所以後來就也跟著張羅得特別來勁了,所以後來那個事兒沒成,向文彥也是最不開心的一個。”
“那你們當時就沒有想過麽?欒尚誌自己有錢有資源,為什麽非得帶著你們?”方圓聽葛念蕾說起這件事,似乎隱隱還有怨氣,忍不住問。
葛念蕾想翻白眼,但是考慮到自己眼瞎的處境,隻好小幅度的掀了掀眼皮:“這個錢他不出誰出?我們就算有那個心,不也沒那個力麽,他不是有錢麽,有錢就得多成單一點,幫襯我們一下,對他也沒什麽損失,有錢就得有良心啊。”
方圓決定自己還是不要和她去糾結這個問題了,免得到最後,自己要被葛念蕾這種莫名其妙的是非觀念活活氣吐血,於是又問:“什麽時候懷疑向文彥的?”
葛念蕾垮著臉:“在後來,就是你們去找我之前沒幾天,我看到別家報紙上頭,給你們公安局登了尋人啟事,我才發現,其實你們那時候還沒弄清楚死的人到底是誰呢,那為什麽向文彥就能知道死的是欒尚誌呢。我心裏頭覺得有點害怕,但是又不敢問他,正糾結著應不應該再稍微試探一下呢,你們就找上門來了,我當時特別緊張,心裏頭害怕,怕你們從我這兒知道我是從向文彥那兒聽說了欒尚誌的死訊,這樣對向文彥不太好,我還沒搞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懷疑也是自己心裏頭瞎猜的,怕給他惹麻煩,以後他就得恨我一輩子,所以我就故意騙了你們,說是王妍雅告訴我的。本來王妍雅和欒尚誌的感情也算是有點出了問題,欒尚誌出國之後,他們倆就沒有之前那麽親密了,王妍雅之前也確實跟我抱怨過,說要是欒尚誌讓她在爹媽麵前丟了那麽大人,傷那麽大自尊之後,還先甩了她,她肯定要想辦法報複的,所以我覺得這麽說也是挺合理。我沒有故意想騙你們的意思,純粹就是一時糊塗,覺得向文彥應該也不會那麽做,怕萬一我亂說了什麽,你們懷疑他,找他麻煩,他會生我氣……你們千萬要原諒我啊!”
“那你就不怕給王妍雅惹什麽麻煩麽?”戴煦聽完之後,好奇的問了一句。
葛念蕾這一次倒是出奇的坦誠,搖搖頭:“我不怕,王妍雅本身就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而且清者自清,她和欒尚誌之間的破事兒糾纏了那麽久,也確實都是事實,我沒胡編亂造。萬一真是她,我算是誤打誤撞的給你們指了條明路,萬一不是她,你們也不可能我隨便一指個方向,你們就把人給抓起來不是麽。”
對向文彥,哪怕心裏麵已經有了猜疑,還是要在警察麵前極力的遮掩回避。而換成王妍雅。就可以隨口撒個謊栽贓一下,還用一句輕飄飄的“清者自清”就可以敷衍過去,遮掩的區別對待。實在是太過於明顯了。方圓想起之前戴煦和葛念蕾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問她研究生是學什麽專業的,又問她有沒有男朋友,這兩個問題葛念蕾的答複。當時方圓並沒有想太多,現在結合前前後後的諸多細節。忽然之間就意識到,原來那個時候戴煦就已經往這個方向聯想了。
“你對向文彥有好感?”方圓直截了當的問。
葛念蕾蒼白的臉上劃過一絲不自在,她點點頭:“是吧,不然我也不會願意搭理欒尚誌的那些破事兒。因為想跟向文彥一起工作,把自己考研的事兒都給耽誤了。當初向文彥跟我說,要是這事兒能成。欒尚誌那種腦袋,也隻能是個傀儡。到時候公司肯定是他要裏裏外外一把抓的,所以我就動了心,想在他身邊幫襯幫襯。我……我以前覺得向文彥這個人特別好,雖然沒有什麽好出身,條件一般般,但是他天生就有一身傲骨,我特別欣賞這樣的人,覺得和我骨子裏很像,隻不過我沒有他優秀,所以他看不上我,我隻能跟他做好哥們兒。向文彥嫉妒欒尚誌,說老天爺不公平,欒尚誌那麽一個沒頭腦的人,不光生在一個有錢的人家,還因為有錢,交了王妍雅那麽漂亮的女朋友,私下裏咬牙切齒的希望欒尚誌和王妍雅能一拍兩散,要不然他看著覺得特別的礙眼,所以……”
“所以你就故意接近王妍雅,和她做朋友,目的是想要見縫插針的挑撥王妍雅和欒尚誌之間的感情,如果他們兩個分手了,向文彥心裏就痛快了。是這麽回事兒吧?”戴煦替葛念蕾把她沒有說完的話說完。
葛念蕾垂著腦袋點了點頭:“我沒直接告訴向文彥,不過他八成是明白的,因為他有事兒沒事兒的總跟我打聽王妍雅和欒尚誌有沒有吵架鬧分手那種事情。王妍雅那個人,身邊隻能容得下綠葉,容不下紅花,所以我跟她交朋友,她也沒什麽意見,我們倆就一直假惺惺的當了閨蜜,就是我說欒尚誌壞話一點兒用都沒有,後來我才知道,她哪舍得欒尚誌家的好條件,到後來自己覺得恐怕沒戲了,也還的一邊死死拉住,一邊偷偷的給自己找下家兒呢。”
葛念蕾這麽一說,她為什麽會一方麵討厭欒尚誌,另一方麵又和王妍雅關係過於親近的原因就變得很清晰了,方圓甚至有些懷疑,葛念蕾對欒尚誌的那種仇富心理和排斥抵觸,會不會歸根結底也是來自於單戀向文彥,被他影響了。
“那你懷疑到了向文彥之後,又沒有采取什麽方法去試探他?”戴煦繼續問。
葛念蕾有些絕望的點點頭:“我試探過他,我給他打電話,假裝他之前沒有告訴過我死的那個人就是欒尚誌似的,我跟他說,難怪得你之前寫新聞報道的時候一直特別針對那幫警察,那幫警察也確實是有點兒無能,這麽點事情都做不好,這都多長時間了,居然連死的那個人到底是誰,還在登報尋人呢!”
說完之後,她又考慮了一下自己的處境,覺得這番話容易引來戴煦和方圓他們對自己的誤會和不滿,趕忙開脫說:“我不是說你們真的無能,你們可別誤會我的意思,你們不是問我有沒有試探向文彥麽,這就是我當時想出來的辦法,我就是想,他之前不是寫那些報道的時候,本身就挺有針對性的麽,我每一篇都看了,基本上都是在說你們無能,消極怠工,不幹實事兒什麽的,所以我就覺得,如果我順著他的那種意思去試探的話,他可能會覺得比較正常。你們明白吧?”
“你的意思我們明白,那向文彥對你這麽問,是什麽樣的反應?”戴煦並不打算去理會葛念蕾對他們的真實看法是怎麽樣的,從第一次見麵時候葛念蕾表現出來的倨傲,還有她時時處處力爭與向文彥步調一致的做法,即便她解釋再多,戴煦也不會非常天真的就以為葛念蕾對他們會沒有什麽偏見,隻不過現在是形勢比人強,所以葛念蕾才不得不在態度上討好他們罷了。
“他沒有反應,不對,也算是有點反應吧,就是特別的不耐煩,跟我說他現在不打算跟那個新聞了,最近工作比較煩,讓我別沒事兒打電話跟他說那些有的沒的,警察弄沒弄清楚死的是誰,那是警察的事兒,跟他又沒有關係,我跟他說不著這些事兒。”葛念蕾的語氣頗有些委屈,“我挨了一頓訓,然後也就沒再說什麽,把電話掛了,沒再跟他聯係,然後心裏還正覺得有點糾結有點煩呢,你們就來找我了,我那時候還想,不能因為我心裏不痛快,我就胡說亂講的,給向文彥添麻煩,但是又覺得這事兒還是不對勁兒,他當時也是言之鑿鑿的……一矛盾的功夫,我就下意識的選擇了幫他掩飾一下了。”
“那你覺得他有沒有意識到你懷疑他了?”方圓問。
葛念蕾猶豫了一下,最後搖搖頭:“我覺得應該沒有吧,因為他不愛搭理我,我也就沒再多說什麽,我猜他應該察覺不出來。”
“你今天跟我們說的這些事,回去以後不要和別人說起來,更不要聯係向文彥,向他通風報信,之前關於隱瞞包庇罪的法律規定,我們已經向你介紹過了,假如你背著我們通風報信,影響了我們的調查工作,那你行為的性質就又發生了變化,這裏麵的利害,希望你考慮清楚。”戴煦鄭重其事的對葛念蕾交代說。
葛念蕾連忙點頭:“我懂,我懂!我決定跟你們實話實說之後,就肯定不會再幹啥事兒的,裏外不是人的那種事情,我是不會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