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管是吳書生,還是徐氏妻,他們都否認罪行,而官府也沒有找到能證實罪行的佐證。”黃雁翎適時地接過了謝珽拋出來的問題。
“哥哥,我還是想不明白。”謝珽還是覺得說不通,望向了謝飛雲求助,”怎麽會找不到罪證呢?”
“若是輕易找到了,這案子不也就破了?”謝飛雲不好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隻迂回地搪塞了一下。
這個案子看著簡單,但這每一個一說裏都是市井裏再常見不過的俗套人性。謝珽再聰慧也就是個七歲大的孩子,謝飛雲不欲叫她太明白這些大人裏的醃臢。
而且官府尋不到罪證的事在黃雁翎麵前也是不便刨根問底的。黃雁翎雖表示不甚要緊,但他們這些個外人也不能真的傷了他們忻州官府的顏麵。
謝珽聞言雖想不明白,但也沒再刨根問底。
“我瞧謝妹妹是真的關心此案。明日州府的魏參軍要公審此案,我父親也會出席同審。謝妹妹若有興趣,不如我來做東,邀兩位同遊黃縣?黃縣毗河,群山巍峨,與江南水鄉很是不同。”黃雁翎盛情邀請道。
她特意在忻州城裏的大街上放了耳目,為的就是知道這位途徑忻州的未來英國公世子謝飛雲何時出門,去了何處,以尋個機會私下見麵,多建些交情的。
正正好的是今日一碰就是碰到兩個,而且其中年幼的這個看著還很好親近的模樣。
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至於這樁從黃縣移交到州府審理的懸案,黃雁翎絲毫不擔心。
父親為官多載,司理參軍魏大人執案數不勝數,怎麽會折在這種瑣案之上。
黃雁翎的話是問的謝珽,但謝珽看的是謝飛雲。
“那我們再多留兩日,後日與黃大小姐同遊黃縣,有勞了。”謝飛雲應了下來,順手摸了摸自家妹妹的腦袋,。
“辛苦姐姐了。”謝珽也跟著給黃雁翎行禮道謝。
黃雁翎還禮。趁機說道:“謝大公子比我虛長一歲,不知我是否可喚一聲謝兄?”
“黃大小姐隨意。”
謝飛雲此話一出,謝珽又跳下了凳子,貼到了謝飛雲懷裏,背過黃雁翎朝謝飛雲笑了笑,眨巴眨巴地看著他的臉色,神情很是神秘。
哥哥看起來對這個黃大小姐印象不錯。
“謝兄與我不必這客氣,我表字羽鴻,謝兄喚我妹妹或者羽鴻都可以。”
“雁翎妹妹。”
謝飛雲選了個折中的稱呼。
藏在桌子前的謝珽聽了又偷笑,被謝飛雲伸手彈了個腦嘣才收斂了一點。
黃雁翎沒想到自己得了個意料之外的稱呼,也是坦然地接受,爽朗一笑,應了下來。
他們兩行人在華秋酒樓又坐了一會,約好了明日出行的時間和地點才分別。婉言謝絕了黃雁翎要為二人做向導的熱情相邀後,謝飛雲帶著謝珽回了驛站。
謝珽走了一路出了一身薄汗。甫一進門就被春娘捉去擦了身子,換了身輕便的衣裳。
“哥哥,哥哥。”
剛從春娘手裏逃脫了去,謝珽就小跑著闖到了謝飛雲的屋子裏。
謝飛雲已經鬆了發冠,換了身衣裳。
謝珽進門的時候,他正在整理書案上的紙筆。
潑墨般的黑發挽了半髻,順滑如絲綢。額間的碎發自然垂下,將他的臉半遮半掩,隻露出一方初現棱角的下顎來。沒有調皮活潑的謝珽在一側,他的嘴角不帶一絲笑意,微微垂下,給人一種高山流雲一般的清寒之感。
謝飛雲身量很修長,對謝珽來說和頭頂齊平的書案也隻到他的腰下。即便是俯身,他的脊背並不塌軟無力,而是勁收內斂,猶如鬆柏。這亦是自小養成的世家體態,就是獨處,也時刻注意著自己的舉止儀態。
墨岩在給案前替他研磨,被謝珽這一聲喚得是手腕一抖,差點摔了手裏價值不菲的鬆煙墨。
謝珽一點都不會被哥哥不笑時候的清寒怵到,哥哥笑她喜歡,不笑她也喜歡。
在她眼裏,哥哥是她見過的人裏最好看的。
這次謝飛雲沒伸手接她。
他抬頭看了一眼由遠及近跑過來的謝珽,臉上是毫不意外得冷靜,不慌不忙地理出了手裏的一遝竹紙,往案前一送,道:”謝廷玉,你今日的功課還未做。”
“我省得的。”謝珽先是從他手裏接過,然後看都不看一眼,直接遞給了身後跟來的春娘,著急地問出了她憋在心裏很久的問題,”哥哥,所以那個黃大小姐是你喜歡的模樣嗎?你邀請她喝茶了,叫她雁翎妹妹,而且還答應了和她一起去黃縣。”
“小孩子別胡思亂想。”謝飛雲的冷麵在謝珽的八卦麵前破了功,無奈又好笑,道,”我對這些並不感興趣。還有答應去黃縣不是為了你嗎?”
“唔,好吧。”謝珽泄了氣,轉身去春娘那裏拿自己的日課紙。
“那哥哥是有心上人了嗎?”她又是猛然轉身,不死心地套話道。
“我隻有至交好友!”謝飛雲這次是被氣笑了,也徹底沒了方才的世家子弟模樣,隻像個摩拳擦掌,想揍小孩的哥哥。
“今天飯帶你吃了,案子也帶你聽了,還不快寫去補你的功課。”
眼見謝飛雲真的被自己氣著了,謝珽見好就收,乖巧地躲到了春娘身後道:”馬上,這就。”
春娘被她拽著裙角一步也邁不開,隻能捧著謝珽的日課紙站在原地,嘴裏喊著小姐小心。
“那還不過來?”謝飛雲見她躲在春娘身後不動,發話道。
謝珽還是捏著春娘的衣角不肯鬆,嘴上討要著保證:”哥哥可不能打我。阿娘說的,我年紀小,小胳膊小腿很金貴的,不能挨打,你手上的那個板子也不能。”
謝飛雲本來還想著不和她計較,結果被這麽一鬧,他真覺得得好好管一管她了。
“謝廷玉,最好是阿娘這麽說得。”
“阿娘沒說哥哥就要打我麽?哥哥有了姐姐,是不是就不疼我了。”謝珽一套說不通就換一套,眼睛都沒眨一下,張嘴就來。
見謝飛雲對這話還是沒反應,她的大眼睛說紅就紅,看著是一副委屈地要哭的表情。
“行了,怎麽會舍得打你呢。”明知道這是謝珽耍賴絕技的謝飛雲還是放棄了方才那個要管教她的想法,長腿一跨,繞過書案,把謝珽從春娘裙擺上摘了下來,抱到了懷裏。
“那我在這裏寫,要在哥哥旁邊。”
她指了指謝飛雲的書案。
“墨岩,將小姐的筆墨拿到這裏來。”
謝飛雲吩咐道。
謝珽鬧完這出,眼眶裏的眼淚說收就收,心滿意足地待在了謝飛雲旁邊練起了字。
兄妹二人一人分了一半的書案,一坐一立,各自執筆做起了日課來。
春娘悄悄退了出來去替主子們料理換下來的衣裳。她從窗前的桃花樹下看過去的時候,入眼的就是他們二人認真伏案的樣子。
一大一小,麵容姣姣,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