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工廠,幾乎不會有人涉足的地下停車場,今日格外的熱鬧。

有西裝革履的白領,也有穿著短袖褲衩肩上一條毛巾的工人。既有穿著華貴妝容精致的女人,也有過於樸素甚至有些蓬頭垢麵分不清年齡的女人。

有人緊張不安,也有人抖著腿不耐煩。

不少人都朝著入口處張望,些許日光落在入口處,暖意不曾侵入一分,地下停車場陰冷潮濕,光線又昏暗,和停車場外仿佛是兩個世界。

曾經是兩個世界,他們從黑暗走向光明,刻入骨髓的罪惡至今未減少半分。白日裏的香雲鬢影,到了午夜就是罪惡的夢回,手上沾過鮮血的人,落入再安平的土壤裏,生長出的樹木依舊往外滲著鮮血。

“虎頭怎麽還不來啊?”

那個妝容精致的女人塗抹著指甲,顫抖著的唇角泄露了她真實的情緒。

“不知道我們的時間很寶貴嗎?”

旁處有人嗤笑一聲。

“時間很寶貴的人是您,和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沒什麽關係。”

有人附和,也有人嘲諷。

“嗬,別這麽早就給自己安上平民百姓的頭銜,站在這裏的人,哪個手裏沒點血腥,嗬嗬!”

似石子投入湖泊,原本平靜的湖麵泛起了漣漪,但並沒有鬧大很大,沒過一會,眾人就又心照不宣的安靜下來了。

他們都有罪,有大有小,卻都避開了警方在各自的領域裏苟且偷生。幾乎所有人都試圖忘記過去,但罪孽爬進了骨子裏就不會再出去,沒有破皮剔骨的勇氣,就別想和罪孽分開。

陰冷的空氣順著入口往外吹,觸及到日光時,還囂張的掙紮了幾十米。到了其他地帶,土地和廢棄房屋就都熱乎乎的,日光的暖意在這裏聚集,再往外走了幾百米,就是四通八達小巷,穿越了小巷,就可以到達繁華的街道。

這是一座永遠都在修建的城市,昨日的高樓今日也許就成了廢墟,清晨的空地到了午後也許就有一座橋梁。快節奏的破壞和修建速度正在讓這座城市麵目全非。

其中一條小巷的盡頭,施蒙抱著公文包,鬼鬼祟祟的靠近一件小麵館。

為了躲避追逐,他從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吃飯,擔心被發現,被抓住,又被解決。

“真是晦氣。”

他忍不住將腳邊的石子踢飛,從鬱蔥的樟樹下走過,在店鋪門口 支起的小桌子前坐下。桌子每日都要迎來送走不少的客人,又是小成本生意,沒人會在意上邊的油汙和殘缺的地方。

施蒙死死的盯著那塊油汙,好似盯著自己的人生,久未眠的眸子裏充滿了血絲,有些溝壑的臉龐往下就是冒出胡渣的下巴。

他的穿著並不好,衣服皺巴巴的,好似在哪裏蜷縮了很久,兩隻襪子的顏色不對,有些尷尬的從沾滿汙水的皮鞋裏伸出來。

走得太匆忙了,他隻來得及拿了自己的公文包,裏邊隻有自己做工程師的工具,一張身份證、一張銀行卡和少許現金,其餘的都在家裏,可他回不了家了。

“老板,來一碗餛飩一碗熱幹麵!”

此刻並不是吃麵食的時間點,更不是飯點,沒有來往的行人,這間店鋪因著距離廢棄地帶太近,人煙也稀少。

如果不是人煙稀少,他才不會來這家店。

不再去看那桌麵上的汙跡,他在連續喊了幾聲後,回頭看店內。

“老板?”

同樣是布滿了汙跡的玻璃門,上邊貼著店內菜單和一些爛七八糟的廣告,往裏看,卻是黑黝黝的,根本看不見人影。

一片死寂,就好比這片廢墟,不到深夜,不是無家可歸的人,亦或不是別有用心的人,根本不會來這裏。

他有些慌了,趕緊站起來,急匆匆的往外走。

路過那棵樟樹時,突然就釘住了腳步,盯著地麵那不正常的落葉看。

重物落地的聲音傳來時,帶著熱氣的風就卷上了自己的脖子,好比有人伸手掐住了他,他隻覺呼吸困難,渾身血液都凝固住了。

“沒想到你還有點警惕心。”

對方的煙嗓讓施蒙想到了暗夜裏在酒吧附近蹲守的人員,不擇手段又齷齪下賤。

“我們是故意追趕你到這裏的。”

渾身的細胞都叫囂著趕緊逃,沉重的雙腿卻被釘在了原地,不過是千鈞一發的空隙,對方的手就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手裏的公文包也落地了。

街道兩旁飛速的跑來了幾個蒙著麵的男人,將他的退路堵得死死的。

“怎麽樣?這裏是不是很適合拋屍?”

廢墟附近的麵館,貼著‘正在營業’的招牌,裏外都沒有人,老板去哪了呢?

他好像聞到了空氣中的血腥味,又覺這是自己的錯覺,本就幹瘦的身體在長時間未進食且一直處於高壓下,很快就投降了。

扭身揮拳打過去的瞬間,他的胳膊就被對方反手擰住,對方稍一用力,自己就重重的撞擊到了一旁的樹木上,樹幹突出的部位摩擦著他的背部。

“你們是誰?要做什麽?”

放大的瞳孔和逐漸渙散的意識讓這話支離破碎,他甚至都聽不到知道聲音。

因果循環。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報應。

額頭上帶著腥味的**沿著麵頰緩緩下落,渙散意識讓疼痛遠離,身體無力的順著樹幹下滑時,他隻能由下而上看向那個男人。

有點眼熟,又不怎麽眼熟。

拋屍。

他拋棄別人的屍體,別人拋棄的屍體。

果然是因果循環。

“怎麽樣?解決了嗎?”

迷迷糊糊中,他聽到了另外一個男人的聲音,這道聲音很陌生,一出聲就是冷峭寒冬。

“還沒呢,這小子太弱了,這會暈過去了。”

“帶走吧,不要在這裏處理了。”

“之前不是說在這裏拋屍嗎?”

幾人的對話他隻聽了個大概。

“這裏還有一家店,你傻啊?”

那人低吼了句,隨即就是急匆匆的腳步聲。

“不對呀,這家店的老板去哪裏了?”

“沒人,我們來的時候就沒人了。”

“好奇怪,算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