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北京昌平一棟別墅裏。葉四平正在花房裏專心致誌地澆花。
花房裏並沒有多少名貴的花，除了海棠、杜鵑之外，大部分都是油菜花。這是他已故多年的愛人向瑞華喜歡的花。三十多年前蘇北農村除了油菜花，春天是看不到其他花的。在下放農村的幾年，一到春天，他就和向瑞華坐在田埂邊，伴著藍藍的天，看著那一片片金黃色的油菜花，這時，向瑞華總是偎依著他，“柔情地說：油菜花多好看啊，如能一年四季這樣看著就好了……”那是他們的初戀，他們是多麽地甜蜜啊！盡管向瑞華離開這個世界已經三十多年了，但他對向瑞華仍一往情深，他對她的思戀就寄托在這油菜花上……
六十多歲的人了，葉四平頭發已經花白，但精神不錯。他專心致誌地澆花。他幹事總是這樣，專心、踏實、一絲不苟，加上他那看準了方向，毫不動搖地去實施的意誌，他才有了現在的產業。盡管現在他已經把自己的億萬產業交給了女兒葉智華，但他還是十分關心公司的發展，他時常向女兒提些十分有用的建設性的意見，讓女兒收益匪淺。
“葉先生，該吃早飯了。”阿姨王媽喊道。
“智華她下樓了嗎？”
“她已在餐廳了。”王媽道。
餐廳裏，葉四平與女兒吃著早飯。
他喝了口牛奶，放下杯子，看著女兒，“智華，你的姐姐，大媽的仇已報了，你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個人問題了。你已經三十多歲了。”他關切地說道。
“剛剛完成了這大事，很累，這會兒一點不想個人問題。”葉智華也放下牛奶杯，“石潘陽為了幫我，丟了命，這些年來我心裏一直很內疚，一談到個人問題，總想到他。他是我的同學，我跟他的感情太深了，我總脫不掉他。”
“斯人已去，活著的人還得生活下去，他的恩德我們記住就是了。對他父母在生活上多照顧，多去看看他們，讓他們頤養天年。”
“是的，我也是這麽想的，現在也是這麽做的。”
“好！人活在世上就要知恩圖報，要愛憎分明。你做到了。”葉四平緩緩地說道，“你應當記得，你一旦懂事了，我就告訴了你的身世，” 他停下話頭，看著窗外，他想著那一幕，是那麽的遠，也是這麽的近。
那是改革開放初，一個初冬的早上，那天葉四平開門準備出去，發現門口有個被丟棄的小女孩。一張小被子裹著孩子，一塊奶糕放在小被子裏，被子裏還夾著張紙條，紙條上寫著孩子的出生日期，他算了一下，這個孩子四個半月。孩子的小臉通紅，已經哭不出聲了。他趕緊把孩子抱回來，把奶糕泡泡喂她。孩子漸漸睜開了眼，她沒哭，卻看著葉四平笑。啊，他的心一下子被融化了，他不由地想起了他的女兒。女兒被害死的時候，比這個小女孩稍微小點。此時，他突然就把她當成了親生女兒，他給這孩子起名，葉智華。盡管那時葉四平剛開始做生意，經濟條件也不是太好，他還是在老家找了個親戚做保姆專門撫養葉智華。葉智華漸漸長大了，她很懂事，也很爭氣，學習從來不用葉四平煩，後來考取了中央戲劇學院……
“你的姐姐在世的話應該比你大四歲。”葉四平接著講道，“後來你知道了我的身世後，主動要求去替你姐姐和大媽報仇。……現在藏在我心裏多年的仇已報，你了卻了我多年的宿怨。你吃了不少的苦，我很感謝你。”
“爸，你可不要這麽說，”葉智華說，“你把我養這麽大，而且把這麽大的產業給我，難道為你了卻這心中幾十年的宿怨我吃點苦不應該嗎？再說，姐，大媽，我們都是親人。老實話，我一想到姐姐，大媽這冤屈幾十年得不到伸張，凶手還在那兒逍遙法外，我心裏就痛。所以，我暗暗下了決心，再大的困難，也要報這個仇。爸，你在幕後不斷地指點我，是我最後完成這件事的關鍵。我隻不過是在台前執行罷了。”
“我不能出麵，隻能委屈你來辦這大事了。”葉四平心疼道，“當初你個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跑到男人為主的蟋蟀圈裏混跡，肯定是不安全的。盡管你是學表演的，但我還是不放心。所以，通過黃行長，讓你找到尹家釗，讓他做你的代理人，你隱藏其後。向大成在明處，這樣他始終是靶子，我們好設局對目他。不過，雖然了卻了我心頭的宿怨，時間卻長了些，用了六年時間，也耽誤了你的青春。”
“花去青春，去爭取正義是值得的！”葉智華毫不在乎地說。
“是的，盡管我們是報幾十年前的私仇，但也是為了找回正義！”
“爸，你為何跟向大成說，自己死了，以靈魂的名義跟他說話？這多不吉利！這麽做有什麽意義？”葉智華問。
“我對人的犯罪心理做過專門研究。”葉四平緩緩說道，“一個人犯了罪，有三種情況會加劇他的自殺傾向。這就是：壓力，內疚，恐懼。我們對向大成所做的一切，都是圍繞著三種情況展開的。”
“三種情況？”葉智華疑惑道“爸，你能具體講一下嗎？”先前葉四平可沒跟他講過這些。
“你看，讓他傾家**產，是給他生存壓力；告訴他我已經死了，也就是告訴他，我們一家三口都死了，這是加劇他的內疚感；把自己扮作靈魂與他說話，這是帶給他恐懼。”
“噢，是這樣的。”葉智華看著父親不斷地點頭，“想不到你還有一套犯罪心理學的本事，”又笑道，“看來你可以去做個大偵探了。”
“這都是逼出來的。”葉四平嚴肅地說道，“幾十年前文革時期犯的案，現在已無從製裁他。為了使他得到應有的懲罰，讓他自殺，我必須學‘犯罪心理學’……”
初冬的陽光灑進客廳，寬大的客廳裏變得明亮溫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