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廟後院香燭庫中,當正在忙碌的陳寒聽清楚於欣梅表述的意思後,也皺起了眉頭。

“你想詢問陰司鬼神有關周佑之的事?”

“對,姐姐,我知道這可能有些冒昧,但陰間鬼神一定留有卷宗,說不定還能知道周佑之投生去了哪裏!”

陳寒無奈搖頭。

“欣梅,眾生輪回涉及自然天道,縱然是陰間鬼神,或許知道的多一些,甚至有一定的決定權,可也僅僅是能一定程度上斷來生富貴福澤,並不能明晰他去了哪,何況這來生福澤也與今生相依.”

於欣梅顯然並不會因為這麽三言兩語放棄。

“可是不去問問,我是不會死心的,姐姐,你是真君首廟的廟祝,我知道隻要你開口,登州陰司的鬼神會賣你幾分麵子的,姐姐”

於欣梅懇求陳寒,而已經放下了布匹的蘇孤煙則站在一旁插不上嘴。

陳寒平靜地看看蘇孤煙和於欣梅。

“你們以為陰司法度是擺設麽?陰間鬼神執掌部分天道輪回職責,豈會輕易示人?”

陳寒搖了搖頭。

“我是真君廟廟祝不假,登州鬼神或許也都認識我,但正因為如此,我更不可能出麵,我為帝君看顧道場,借此身份幹涉陰間,既是對陰司的不敬,更是對帝君的不敬!”

於欣梅張了張嘴,良久才無奈一聲。

“對不起姐姐,是我顧慮不周.”

陳寒看著妹妹暫時沒有說話,一邊的蘇孤煙皺眉思索著,而門外蘇紅萱已經回來了,或許也聽到了一部分內容,此刻忍不住開口說了一句。

“那不用什麽伏魔宮的身份,直接去求城隍爺不行麽?陳婆婆就當不知道好了.呃.當我沒說”

蘇紅萱話說到這聲音越來越小。

蘇孤煙回頭看了看門外,又看向於欣梅若有所思,而後者也抬起了頭,一看陳寒,對方臉色始終平靜,其實她心中卻在想著兩人說的相師。

在一陣沉默中,蘇孤煙開口了。

“其實紅萱說得有道理?”

說著蘇孤煙看了看陳寒的反應,又看向一邊的於欣梅,後者顯然也意動了。

“隻不過我們畢竟是妖,貿然前往陰間可能被鬼神視為不敬.”

於欣梅此刻將話接了下去。

“那就去城隍廟,我便是一名去上香的善信,都是天地之間有情眾生,不是去生是非,而是虔誠向城隍大人祈求!”

“那如果沒進廟就被趕出來呢?”

蘇紅萱在一邊問了一句,蘇孤煙則搖了搖頭。

“這應該不會吧.”

陳寒平靜地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歎了口氣後轉身打開了一個木箱,從裏麵的角落抽出了三支香。

這香才離開木箱子,就有一股十分特殊的淡淡香味出現,有別於一般的檀香。

“拿著吧,手持此香去城隍廟,一定要虔心祈禱,城隍大人會察覺到的,不過他未必會出來見你。”

於興梅小心地接過三支香,忍不住湊近嗅了嗅,心知這東西一定十分寶貴,臉上露出欣喜。

“謝謝姐姐!”

陳寒搖頭笑著。

“看來你這段時間是把書看進去了,妖性收起來不少,沒有直接就去陰間,好了,去吧!”

“嗯!”

於興梅小心收起三支香,然後退出香燭庫房,心中興奮之下,也顧不上其他,直接快步跑向廟外。

蘇孤煙對著陳寒行了一禮,也快步離去。

陳寒看向門外,隻剩下蘇紅萱還站在那,後者被陳寒微微一愣,心中略微一慌。

“呃,這個,陳婆婆,我也去看看.”

說完這話,蘇紅萱趕緊開溜,沒有姐姐在,沒有興梅在,她一個人總是不敢麵對陳婆婆。

真君廟外,蘇紅萱很快就追上了於興梅和蘇孤煙,忍不住詢問剛剛她們為什麽先離開了,也從兩人的回答中得知了算命相師的事情。

說話間,三人已經重新入了登州城,並且很快到了城隍廟所在的街區,都不由在廟區外站定,端陽節期間廟外也人來人往十分熱鬧。

“欣梅,像凡人一樣拜神,怕是多半不會出現,如果沒有回應,我們直接去鬼門關怎麽樣?”

蘇紅萱一說話,就被蘇孤煙白了一眼。

“少出餿主意,擅闖鬼門關真的可能出大誤會的.”

蘇孤煙眼神微微一閃,看看街道兩側。

“若是實在不行,還不如再去尋那個相師,此人怕是不簡單,他既然能點出去問事陰間,說不定還有他法,說不定剛才就是在街頭等著欣梅的!”

“啊?這麽玄乎?”

蘇紅萱愣了一下,姐姐說得有些過了吧?“好了,其他事以後再想吧,蘇姐姐,紅萱,你們就不要一起進去了,我自己去吧!”

說完這句話,於欣梅深吸一口氣,直接朝著城隍廟走去。

除了進過真君廟,這是於欣梅自修行以來第一次踏入正神廟宇,即便如今道行早已今非昔比,但心中也依然略微發怵。蘇家姐妹猶豫一下,還是沒有跟上去。

端陽節最熱鬧的廟肯定是楚廟,但任何節日,城隍廟這一塊的熱鬧都不會落下。

盡量收斂妖氣,於欣梅跟隨著眾多香客進入廟中,想象中的被鬼神阻攔之事並沒有發生,心下稍安的同時也朝著廟宇深處走去。

城隍殿外,於欣梅站在這裏沒有踏入殿中,而是看著其他香客陸陸續續上香叩拜祈求,來來去去的人絡繹不絕,而上方的神像始終端坐神台,生不起一絲波瀾。

“這位姑娘站在這裏做什麽,若是要上香祈福,進去便是了!”

有廟工過來說話,於欣梅應了聲“是”,再度深吸一口氣,然後小心地跨過了城隍殿的門檻。

依然沒有出現鬼神趕人的情況,於欣梅鬆了口氣,心情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又在旁邊靜立良久,於欣梅這才在一旁的燭台借火,等跪墊有空了就走到了神像前。

於欣梅不懂什麽繁瑣的上香禮儀,隻是在心中徹底平靜之後,安靜地將檀香插到了香爐中,隨後跪在神像前麵緩緩閉上眼睛。

城隍大人,小女子於欣梅有事祈求.時間慢慢過去,香爐中的檀香冒出的煙霧筆直向上,於欣梅沒有如其他香客那樣拜完神就離開,而是一直跪在那邊。

周圍香客有的好奇,有的也會低聲議論幾句,有時略微喧鬧,有時相對安靜,但都幹擾不到於欣梅,畢竟也非常人,不會因為這點事而升起不必要的羞恥。

漸漸的,於欣梅覺得周圍好似越來越靜,繼而都沒有什麽人來人往的腳步聲了。

此刻的於欣梅下意識睜開了眼睛,忽然發現周圍竟然昏暗一片。

但又不是絕對的昏暗,因為前方長明燈似乎亮著,隻是不能完全照亮周圍,其他香客也好似全都不見了。

於欣梅仿佛意識到了什麽,立刻抬頭,卻見那一尊城隍神像正在看著自己。

那神像的五官越來越靈動,以至於眼珠都動了一下,眼皮一抖落下一點點香灰。

“我知道伱,你乃是那山中魚妖,承興年間嶺東大水,你們還一起治過水!看來修行也大有長進!”

於欣梅麵露驚喜,沒想到城隍大人竟然記得她。

“正是!沒想到城隍大能記住我”

神台上,城隍像似乎略微動了一下,頓時就是一陣香灰灑落煙霧蒙蒙。

“如今你姐姐也不算尋常妖修,沒有假借這一身份,不錯!再念你虔誠訴求,我倒是能回應你一些事,既然想問陰間之人,便問吧!”

城隍對於欣梅印象不錯,而後者此刻也是欣喜若狂,也不起身,繼續跪在原處詢問。

“城隍大人,小女子想要詢問周佑之的下落,他於我有大恩,小女子不可不報!”

“周佑之”

一聽到於欣梅口中報出這個名字,登州城隍心中略微一驚,若是別人也就罷了,這個人嘛.略一思量,登州城隍便開口回答。

“周佑之如今不在陰間,二十多年前早已投胎去了!”

“那城隍大人可知道周佑之投胎的情況如何,他又投生何妨?我該如何才能找到他?”

神台上的城隍伸手撫須,香灰又是一陣淋落。

“我等雖為陰間之神,掌黃泉之路,然輪回乃天道之力,陰司亦難以幹涉,非不願相告,實乃我亦不知也,隻能告訴你他這一輩子雖有波折,但福澤定然不差!”

“城隍大人說的是不知,但並未說沒有辦法找到他吧?”

於欣梅抬頭看著城隍,神台上那栩栩如生的神像微微皺眉,心中不斷思量著事情。

“你說他於你有大恩,是何恩德啊?”

於欣梅心中微微猶豫一下,涉及仙丹之事,似乎就連城隍大人也並不知曉,但她選擇全盤托出,將當年如何得到仙丹之事講了個清楚。

即便是登州城隍,聽完也不由麵露驚愕,這可真是大恩大德大因果了!

“求城隍大人指一條明路,小女子該如何找到恩人,若不報此恩,小女子心中心結難消,修行之路將永不圓滿,如何能得道呢?”

這話說得絕對不誇張!城隍在沉默良久,於欣梅心中也升起一些希望,她知道若是真的沒辦法,城隍大人會直接拒絕的。

香灰如雨而落,又在落地前紛紛消散,神台上的城隍緩緩站了起來,一步走下神台的時刻,於欣梅身邊多了一個身穿寬袍的頭戴官帽的長者。

“看來與你也有些因果啊.”

城隍撫須,看向始終跪在那邊的女子,後者側頭看向他,麵露懇求之色。

“求城隍大人成全!”

登州城隍思量再三,隨後嘴角微微揚起。

“其實此事你問我並不合適,真要算起來,你姐姐或許比我更能幫到你,隻不過她不知道罷了”

“城隍大人此話怎講?”

城隍笑容不改,走到了於欣梅身旁低聲道。

“百鬼圖,落長發,尋佑之,問伏魔!去吧.”

話音落下,城隍化為一道煙霧重新回到了神台上,成了一尊神像,而於欣梅耳中,周圍又開始嘈雜起來。

唰~的一下,於欣梅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她略微驚愕地左右看看,自己始終跪在神台前,仿佛剛剛一切都是錯覺。

周圍還有一些香客在看著於欣梅,畢竟這姑娘跪在這裏好一會了。

隻不過於欣梅此刻臉上已經浮現喜色,周佑之的事情有眉目了,城隍大人的意思很明顯了,伏魔宮應該有辦法知道他的下落!